宁尘细细端详，才发现对方血面具上露出一双眼睛，如晶莹红玉、瑰丽剔透，只是其中闪烁着颇为复杂的情绪。
那是杀意、疯狂...还是平和与满意？
“不怕哀家杀了你？”柳茹意蓦然开口。
宁尘眉头微皱：“你真想取我性命？或者说，我们究竟是敌还是友？”
“敌友之别，对哀家无甚意义。”
柳茹意淡淡道：“你若如虫豸般无能畏缩，哀家便会杀了你。你若...合哀家胃口，自然不杀。”
这女人还有点文青？
不对，好像又不像...
宁尘扯了扯嘴角：“看来，我还算合你胃口？”
“...至少现在还不错。”柳茹意微微凑近，血玉般的眼睛闪烁异芒：“但还远远不够，还得更加展现出你的欲望才行。去杀、去战、去夺...去做你任何想要做的事，燃尽你身上的每一滴血，让哀家瞧瞧你究竟何等胆大包天。”
清冷低语之际，又渐起一丝癫狂狰狞，杀气四溢。
宁尘平静直面，低声道：“我虽莽撞了几回，但也并非欲望滔天的疯子。”
“那你...是想死？”柳茹意阴森低笑：“此事哀家倒可以成全你。”
“我当然不想死。”
宁尘蓦然一笑，笑的有些古怪：“所以，我准备将柳姑娘你夺过来。”
柳茹意陡怔：“你说什么？”
“我说，将你抓在手心里。”宁尘扯着她的手腕，主动逼迫上前，讥笑道：“你不是让我多展现一些欲望么？好啊，那就干脆直接将你攥住，让你这个无法无天、自称哀家的女人乖乖听话，岂不是更‘胆大包天’？”
柳茹意一时哑然。
宁尘毫不畏惧，又咄咄逼人般靠近了些，几乎已近在咫尺，耳语轻笑：“如此提议，可还满意？”
“...滚开！”
胸膛处蓦然被一掌推中。
宁尘脸色微变，整个人直接被拍飞了出去。
与此同时，血海中探出一截虚幻黑影：“柳茹意！休想再...诶？！”
话音未落，就被倒飞而来的宁尘撞了个满怀，一同消失不见。
唯有柳茹意留在原地，看着被捏红的手腕，抿唇许久。
“...真是乱来。”
...
...
昏暗秘境内。
“前辈、前辈！”
朱琴霞跪坐在宁尘身旁，慌乱无措地呼唤出声。
低头眼见他胸前几乎碎骨裂脏，一副虚弱垂死的惨白脸色，少女泪花朦胧，哽咽身颤。
“前辈别吓我啊...”
“他没事的。”
低吟响起，让少女抓住了救命稻草般急忙回首。
角落中坐着一位宫装美妇。
其姿容美艳，眉目更胜冰琢，华裙难掩曼妙曲线，丰腴性感展露无遗。虽有圣洁尊贵气质，只是如今嘴角带血、脸色苍白，却更添几分妩媚柔弱。
朱琴霞颤声道：“花宗主，前辈他当真...”
“他看着是凄惨了些，但其实未伤及根本，没有性命之忧。”花无暇勉强盘膝坐好，轻咳出一丝血渍：“虽然匪夷所思，他这明窍武者的确在玄明境手中活了下来。”
朱琴霞这才冷静些许。
她正想开口再问，却见花无暇已然闭眼入定，周身玄气缠绕，似在运功。
是了，花宗主一同掉进秘境，现在也是身受重伤。
少女再看向宁尘，濡湿的眼睫轻颤，还是落下了几滴眼泪。
“前辈这个笨蛋...”
自秘境之门坠落，本该是趴在背上的她砸落地面，借此来缓冲坠势。可不料宁尘竟强忍伤势剧痛猛然转身，生生抗下了这一撞，伤上加伤，这才彻底陷入昏迷。
而且，那玄明境男子拼命一掌的劲力，也被前辈独自承受下来，她甚至只受了点小伤...
朱琴霞心中酸楚、又有几分被保护的甜意，只能强忍眼泪，默默擦掉宁尘脸上的血渍。
但她似想起了什么，猛然回首。
原本挡在二人之间的行囊早已碎裂成渣、里面的衣物大多破破烂烂...但少女还是急忙在碎渣里一阵翻找，很快面色一喜。
“有了！”
药瓶同样破碎，但里面的丹药还勉强完好。
朱琴霞前几天曾顺嘴问过，这包裹里有何东西，总是硌着硬硬的，前辈当时说有两三罐寻常疗伤药，暂作备用。而眼下正好能用上！
少女破涕而笑，连忙爬回宁尘身旁，将几粒药丸碾碎撒入其口中。
或许药力平平，但能多治好一分也是一分。
盯其面庞许久，见脸色当真有了几分好转，朱琴霞这才长舒一口气，又突觉胸口发闷，眼前一黑，便再也支撑不住昏睡过去。
“......”
许久后，宁尘猛然挺身坐起，吓得满头大汗。
而身旁厄刀也嗖的一声挺立而起，一人一刀的动作竟微妙达成了一致。
宁尘转头，厄刀也一转刀柄，仿佛投来了目光。
愣了片刻，宁尘和九怜不禁笑了起来：“活着就好。”
“嘶...”
但宁尘很快面庞一抽，一脸痛苦地捂住胸口。
九怜笑了笑：“别动的太凶了，那玄明境一掌，你就算练成了渡厄体也没那么轻松扛住的，修为相差实在太大。”
宁尘冷汗直流，低头一看，才发现胸口处衣物早已碎尽、血肉模糊一片，甚至连胸骨都有些断裂痕迹，伤势分外凄惨。
不过——
他却明显看见，自己的血肉骨骼之间，似乎有几缕红芒正在缓缓游走。
“是血魂幽精，此物比我料想中还要更为玄妙，能助你自行修复血肉重创。”九怜笑意渐敛，古怪道：“你刚才与柳茹意见了面？怎么突然飞了出来？”
宁尘嘴角一咧：“我说要把她抓在手心里。”
九怜：“......”
旋即，她略感无语道：“她没直接杀了你，可真是待你不错。”
宁尘失笑道：“虽然有几分开玩笑的意味在，但此话也算一次试探吧。”
他渐露严肃之色：“柳茹意应该不是敌人。”
九怜轻笑：“当真确定？”
“我虽没有朱姑娘的见心异能，但总是会看人聊天的。”宁尘扶额低声道：“正如我们在想办法试探她的态度，她或许也在试探我，只是用的方法有些粗暴。”
九怜沉默了一下，继续道：“既然你已确信，我会与她沟通试试...若能碰上面的话。”
宁尘呼出一口浊气，侧首看向身旁。
朱琴霞正伏身安静休息，脸色微白，看起来也受了点内伤，但总归平安生还。
“对了，我刚才好像撞在怜儿你身上？”宁尘随口道：“师尊的身材也挺好，不必太羡慕旁人的。”
九怜呵了一声，不说话。
宁尘稍定心神，看向前方黑漆漆的通道，眼神渐凝。
虽进入秘境暂避死敌，可这片秘境是否危险——
“——这里没有危险，放心吧。”
宁尘心头一跳，猛然回首，一位美若天仙的端庄女子映入眼底，其周身星光闪烁，恍若九天白雪般尊贵出尘。
“咳...”
可这玄妙意境却蓦然溃散，花无暇脸色一白，略显痛苦地咳出鲜血，气息骤然萎靡，再不复之前难以企及的高贵圣洁，反如坠落凡尘的仙子，唯有楚楚动人的哀柔婉约。
不过，这份软弱只是一闪而逝。
花无暇长吁一声，很快调理好紊乱呼吸，抬眸与宁尘对视。
“你是...天壤星宗的宗主？”
“是本座。”
花无暇微微颔首，坐直身姿，眼中泛起几分赞赏之意：“刚才你做的不错，这等勇武无畏、又有伺机而动的隐忍冷静，武国年轻一辈有你...实乃好事。”
话虽称赞，但此女气质倒重归高贵，语气淡漠。
宁尘也没在意她是否夸赞，指了指上方：“花宗主可有将二人全部斩杀？”
花无暇眉头微蹙，摇了摇头：“已竭力斩杀了刑正杰，但段今此人，我只能将其重创，难以一击杀死。”
“可惜。”宁尘面色微沉。
花无暇淡淡道：“段今此人伤势沉重，绝无可能再破开秘境。以其谨慎性格，也不会再随意冒头，这数月时间武国能安稳许多。”
宁尘深深看了她一眼：“花宗主，与‘五域’很熟？”
花无暇清冷道：“算不上熟悉，只是在外游历之际曾遇上过‘五域’，交手过几回。他们来历神秘、目的不明，在诸国都有过动作，不料今日竟潜入武国作祟。”
“宗主早有情报？”
“我闭关推算，发现此地有变。”花无暇顿了顿，继续道：“此番有少侠相助，感激不尽。若非如此，可能真让他们二人顺利得逞，踏入秘境。”
宁尘若有所思，天壤星宗与衍天道宗所学之道相近，同样擅长卜卦推演的手段，能提前察觉筑木村有变，也算正常。
“此处秘境，花宗主可认识？”
“当然知晓。”花无暇平静道：“我天壤星宗在千年前曾与此地秘境之主有旧，定下约定，后世宗主若修为合格，便可前来取走当年的信物。”
她看向前方的漆黑通道：“这里是千年前那位前辈高人的安息之地，一直都由我们天壤星宗帮忙看护。而宗门秘典所传，高人所属‘见阎’，印证‘古剑沧天’，一身本领通天彻地，能得其中馈赠一二便收益非凡。”
宁尘眉头微挑：“花宗主与我说了...无妨？”
花无暇微微颔首：“此战你居功至伟，高人若尚在人间，定然不会吝啬奖励。”
宁尘哑然失笑。
这番收获，大概也算意外之喜？
九怜轻笑道：“这等强者秘境，你的确是大赚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