裕贵太妃笑眯眯的点点头,看着许棠脸都红了,就觉得这孩子虽然有点小心眼,但是使的坦坦荡荡,倒也不令人厌恶。
她既然有心,皇上对她也不一般,自己当然要推一把。
以前只怕这孩子没开窍,等到吃了亏才知道这宫里到底是什么日子了。
俩人闲聊了几句,多是问些许棠家乡的风景之类,许棠在家的时候,没少跟着她爹爹出门,因此颇能说得出来。
她本就性子开脱,言语有趣,三言两语就能逗得太妃笑起来。
裕贵太妃越看越满意,这孩子开了窍就是不一样,以前看着跟木头美人似的,这会儿倒是发出光来了。
正说着,就听着外头喊了一声“皇上驾到”!
许棠立刻站起身来迎驾,刚站好,帘子就掀了起来,微垂的眼角就看到皇上龙行虎步进来。
屋里的人除了太妃其他人都给皇上请安,许棠也蹲身行礼,窈窕的身姿如拂花照影般优美。
皇上没想到许棠会在这里,楞了一下,一月未见,乍然看到她神色晃了晃,今儿个的小嫔妃有些不一样,这一身打扮怪好看的,差点没认出来。
一旁的贵太妃看着皇上的神色脸上的神色更舒坦了,笑眯眯的说道:“皇上日理万机,还要往我这来,辛苦了。”
皇上回过神,看着太妃笑着说道:“您身体如何,我听说这几日饮食略差些,可要当心身体才是。”
“不碍事,天一闷热就没什么胃口,过几日就好了,年年如此,皇上不用担心。”裕贵太妃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看着一眼许棠,“皇上,怎么还罚人站呢?今儿个许常在来陪着我解闷,又亲手抄了佛经给我祈福,很是有心呢。”
“是吗?”皇上狐疑的看了许棠一眼,还是说道:“坐吧。”
许棠谢了坐,依旧半垂着面坐了,只那一管声音越发的清脆撩人。
皇上又看她一眼,总觉得怪怪的,收回自己的目光,一转头就看到了炕桌上摆着的东西,眉峰一挑,伸手拿起来,笑着说道:“这就是她抄的佛经?”
“可不是,皇上瞧瞧如何,看看心诚不诚?”裕贵太妃笑眯眯的说道。
拿到眼前一扫,皇上倒是有些惊讶的看着上面的字,瘦金体,这个不好练,要写出些功夫来,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出不来。
看着纸上的字,应该是练过很久的。
“这笔字倒是不错。”皇上笑着对太妃说道。
“可不是,方才看到也是吃了一惊,倒是少见女孩子连瘦金体。”裕贵太妃笑眯眯的点头,转头看着许棠,“你这孩子,怎么想着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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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棠知道贵太妃这是给她机会,她就慢慢地抬起头,看着贵太妃说道:“臣妾小的时候刚启蒙练字,我爹爹就拿了各种字帖给我看,让我自己选的。我们家的孩子都这样,喜欢什么就练什么,只一样,选好了就得坚持下去。”
裕贵太妃颇有些意外的说道:“你父亲倒是个有意思的人。”
提及她父亲,许棠脸上的神色也生动起来,“是,臣妾父亲跟别人家的父亲不太一样,别人家严父慈母,我们家刚好颠倒过来。”
裕贵太妃这会儿倒真的有了些兴趣,问道:“是吗?本宫还是头一遭听说,你父亲倒是与众不同。”
许棠让自己的眼睛不去看皇上,只看着太妃,脸上的神色越发的雀跃鲜艳,“说起来这也跟臣妾家里的情况有关,我母亲嫁给我我父亲后连生三女,我祖母只盼着老许家能得个大孙子传承香火,所以就对我们姐妹三特别的严厉。正因为这般,我父亲心中有愧,就对我们姐妹越发的好,我母亲怕我们被父亲宠坏了,就不得不严厉起来。”
家里老人看重孙子这种情况太普遍了,但是像是许棠父亲这样做的就太少了,简直是凤毛麟角,就是见多识广的裕贵太妃都有些惊讶。
世上还有这样的爹。
“那你可怨恨你祖母?”裕贵太妃问道。
“小的时候有时候很委屈,但是长大后倒是觉得因祸得福,祖母若不严厉,臣妾这一手字也是练不出来的。我性子懒惰,没什么耐性,全仗着祖母严厉,现在想起来分外感激。”许棠轻声说道,神态之间一片真诚。
裕贵太妃点点头,“你能这般想很不错。”
许棠的眼睛就弯了起来,带着浅浅的笑,看上去特别的柔和,“谢太妃夸赞,不过臣妾不敢当,这些都是臣妾的母亲教导的。”
裕贵太妃心里暗暗点头,看来许家的家教不错,父母都是以身作则之人,这样看来就更满意了。
皇上看了许棠一眼,眉眼中带了几分意外,又觉得有点好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圆滑了,以前可不这样。
这是想做什么?
大多时候都是裕贵太妃跟许棠说话,皇上坐在一旁偶尔附和一声,坐了小半个时辰就起身告辞。
裕贵太妃看着许棠说道:“正好,你替本宫送皇上出去,也回去休息吧。”
许棠忙起身应了一声,“是,臣妾改日在来陪太妃说话。”
裕贵太妃笑着应了。
皇上看了贵太妃一眼,这才转身往外走。
一路出了延禧宫,许棠跟在皇上的身后,依旧垂首敛目,一副温良恭俭让的模样。
走了几步,皇上忽然顿住脚,看着许棠,“你父亲叫什么名字?”
“家父许镇奇。”
“在哪儿当官?”
“常河府。”
皇上仔细想了想就有了点印象,也是巧了,去岁常河府天旱,正是当地官员带领百姓挖沟渠引河水缓解旱情,领头的就是知府许镇奇。
有些意外,许棠居然是许镇奇的女儿,不由得多看了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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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棠对上皇上的目光有些不明,“皇上这般看着我做什么?”
难不成她脸上的妆花了?
皇上心里冷笑一声,他才不会当着许棠的面夸赞她的父亲,就她的性子还不得翘起尾巴来。
“无事。”皇上板着脸说道。
许棠又看了皇上一眼,总觉得这话有点不对,他那眼神明明就是有事,难道跟她父亲有关系?
有关系也没事,反正她爹是个清官,不怕。
从延禧宫一路走出去,过了乾清宫就到了永寿宫,养心殿距离永寿宫很近,前后脚就到了。
许棠站在永寿宫的宫门前停住了脚,皇上并未叫她随驾去养心殿,“臣妾恭送皇上。”
皇上觉得今天的许棠太乖了,乖得有点异常,他低头看,只看到了许棠一头的乌发,还有簪在发间的珐琅簪子。
事若反常必有妖。
太妃都能这么为她铺路,这个许棠做了什么?
皇上轻咳一声,看着许棠,“随朕去养心殿侍墨。”
许棠心中一喜,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如愿,脸上就没忍住带了欢快的笑容,“臣妾遵旨。”
皇上看着许棠喜形于色,这么高兴?
上回好像没这么高兴,不然后来怎么会连顿饭都不肯留他吃?
这会儿又高兴了,为什么?
皇上想不明白,就想把事情搞清楚,于是心安理得的带着人走了。
许棠这是第一回进养心殿,跟着皇上进去,也不敢四处张望,瞧着他在御案后坐下,她就一回生二回熟的拿起墨条开始研磨。
章福海没跟着皇上去延禧宫,这会儿进来禀事,乍一看到许常在吃了一惊,愣了愣神,这才上前回事。
“皇上,刘大人求见。”章福海也不想替他通秉,可这个老家伙就是不走,赖在殿前一副要站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不见。”皇上脸一下子冷了下来。
“是。”章福海苦着脸出去,一脸无奈。
许棠瞧着皇上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特别的冷,也跟着紧张起来,一不小心动作大了点,墨池里的墨汁就飞溅出来,正落到了皇上的衣袖上。
许棠脸都白了,连忙跪下请罪,“臣妾失仪,请皇上恕罪。”
皇上真是……打从他有记忆以来,就没哪个侍墨的能把墨汁溅到他袖子上的!
本来心情就不好,这会儿更糟了,可低头一看到许棠吓得都有些发抖了,那点怒气就慢慢地散了,又觉得有点好笑。
这还是他头一回从她身上看到害怕的情绪呢。
心里这么一想,皇上的就有点逗她的心思,仗着她看不到自己的脸,虽然面上带着笑,但是声音却冷的很,“御前失仪,你知道是什么罪?”
“臣妾……不知。”许棠其实知道,可她不敢说啊,要是说了皇上顺势治她的罪怎么办?
她还想好好地活着呢,她要是死了,她爹娘得多伤心?
“不知?那你说说怎么办?”皇上琢磨着她不是不知道,指定是知道不敢说。
许棠都要哭了,却还得硬着头皮说道:“请皇上给臣妾个机会,臣妾给您做一身新的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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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难得看到许棠这样羞窘的一面,心情挺好,就慢条斯理的说道:“看在爱妃一片诚心的份上。”
许棠惊喜不已,想想这皇上的性子也没那么坏,脸上带了几分笑意,就问道:“那皇上喜欢什么花纹,臣妾给您绣个竹纹行不行?”
竹表君子。
皇上眼睛闪了闪,似是不怎么在意的说道:“行吧,爱妃随意就成,朕不挑剔。”
挑不挑剔她不知道,倒是知道这人的性子是不太好的样子,凶神恶煞的还有点坏。
不过今天这么好说话,许棠又看了皇上一眼,有点奇怪。
是因为太妃喜欢自己?
早就听闻皇上对裕贵太妃很是尊敬,现在看来这倒是真的。
皇上办起政务来很是认真,很少会分心,许棠这回也学乖了,知道皇上不会让她一直在这里罚站。
所以墨池里的墨够用了,她就到旁边歇一会儿,等里头墨汁少了再继续挽起袖子研墨。
章福海其中进来一回禀事,就看到许常在正悠闲的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皇上在批折子,他的眼角跳了跳假装没看到。
等到章福海出去,皇上起身松散一下筋骨,看着许棠比上回可自在多了,就问道:“朕这里的茶点好吃?”
许棠轻咳一声,“回皇上的话,自然是极好的。”
给皇上的东西谁敢滥竽充数?
“你平常都做什么?”
许棠瞧着皇上一副跟她闲聊的模样,想了想就说道:“臣妾上回说过啊。”
皇上恍然大悟,是说过,他一时没想起来,“那你以前在家里的时候呢?”
“在家的时候啊,那做的事情就多了。春天会去茶山采茶,夏天去湖里采莲,秋天采各色果子,冬天采雪烹茶,三不五时好友小聚,可做的事情太多了。”
许棠说起来还有些怀念,以后大概是没有这些好事了,困在宫里这种地方能有什么好乐趣。
皇上就想起了以前父皇母后在的时候,也会找时间做喜欢的事情,父皇那时候还会偷偷带母后出府游玩,总会寻她喜欢的事情逗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