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听盼弟唠叨沈寒冰如何如何,满口怨气的样子,心中一动,好奇地问:“你和沈三哥吵架吗?”
盼弟道:“吵!怎么不吵!”
清哑问:“怎么吵?动手吗?”
这问得有点详细,盼弟也没在意。
她神秘道:“吵架他吵不过我,动手我打不过他。他身上肉硬,打一拳他不痛,痛的是我自己。我就掐他!还在他汤碗里放蚯蚓——我跟他闺女学的。”成功地将清哑惊呆,她得意地笑了。
清哑闭着嘴问:“三哥怎么说?”语音含糊。
盼弟摇晃着脑袋道:“还能怎么说,一碗汤喝完了才发现,说什么都晚啦……”笑得十分开心。
这世上的夫妻千千万,每一对相处的模式都不同。
清哑无法想象,要是她往方初碗里放蚯蚓,后果会怎样,生活讲究的方初怕是不会像沈寒冰一样一笑了之,至少几个月不会再喝汤。
另一边,一辆拉货马车背后,方初和沈寒冰也在闲话。
方初虽然觉得沈寒冰豪迈粗犷,不可能懂得哄媳妇的手段,但本着集思广益的精神,问问他和郭盼弟是如何相处的,也许能让自己触发灵感呢,反正路上无聊,就当闲话好了。
他便道:“我瞧三哥对二妹颇为容忍,她不跟你找茬了?”
沈寒冰眼神一顿,对他意味深长道:“不找茬,就是偶尔弄一条蚯蚓放我汤碗里……”——成功地将方初震住。
方初干涩地问:“然后呢?”
沈寒冰慢条斯理地啃了一口馒头,咽了,又喝了两口热茶,才道:“我喝了一半才发现,就把剩下的汤赏给我儿子喝。”
方初失声道:“安哥儿喝了?”
——有这样当爹的吗?
沈寒冰微笑道:“当然没有,被你那好姨妹给拦住了。当时气得她脸都绿了。我就问,不给安哥儿喝,是不是她想喝。安哥儿孝顺,忙说娘想喝,就让娘喝吧,他喝饱了……”
方初也像清哑一样感叹:这对夫妻相处还真是独特。
他是别想从中借鉴什么好的经验了,若他敢这样对儿子,清哑能跟他拼命。当然,清哑也不会往他碗里放蚯蚓。
忽然想起那天晚上清哑打他的情形,他有些不确定起来。
若是清哑往他碗里放蚯蚓,他该怎么应对?
晚上,他们在一小镇投宿,吃饭时,方初把筷子先在碗底抄了抄,将饭翻了个儿,然后才开吃,沈寒冰见了眼中隐露笑意。
他虽然性子粗豪,有时也粗中有细,早发现清哑和方初不对了,主要是清哑不善于掩饰,对方初淡淡的,与往日截然不同。沈寒冰不便询问,借着和方初闲聊指点他——孩子是化解夫妻矛盾的最好良药。
不用沈寒冰教导,有些事水到渠成。
两天后下午,他们抵达京城。
沈寒冰夫妇和他们告辞,自回沈家去了。
清哑因是奉旨出去的,回来当然要先去皇宫复旨。
这次,方初和她一道进的宫。
顺昌帝在御书房接见了他们夫妻。
方初清哑拜见已毕,顺昌帝便问起奉州乱民暴动的情形。这件事林世子早已具本上奏,派快马回禀了他,现在他不过是想从清哑和方初口中得到证实,并从侧面了解事情经过。
皇帝先问的清哑。
清哑便说了起来。
她先说他们到奉州赈灾、教授纺织,一切都井井有条,灾民也得到安置,十分安心,然后外地灾民涌来奉州,暴乱、抢劫、杀人,无数人冲到方家哄抢,还高喊要捉了郭织女向方家和朝廷索要赎金……最后说到那个抓着馒头被踩死的乱民,还有方家被杀死的下人,她流下了眼泪,哽咽不止。
顺昌帝死死攥紧了拳头,眼中却平静的可怕。
清哑说得太简略,他转而又问方初。
方初就不同了,他显然有备而来,早已打好了腹稿,将一应事情经过详详细细、从头至尾说给皇上听,总结后两句话:各地贪官赈灾不力,是逼反灾民暴动的诱因;河间府等地揭竿造反的匪徒趁机利用灾民挑起事端,壮大实力,想要占据奉州意图颠覆朝廷。
顺昌帝之前还只生气,这下却微微颤抖起来。
方初和清哑告退后,才出御书房,就听身后“哗啦”一声脆响,天子终于雷霆震怒。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那就不是他们的事了。
方初轻声对清哑道:“家里怕是等急了。都快半年了,莫哥儿和无悔怕都长高了,也不知认得不认得咱们。”十分的忧心。
清哑被他说得不安,加快了脚步。
踏入幽篁馆,那颗心便尘埃落定。
方初在幽篁馆前就下了马,和前来迎接的方制和刘心等人匆匆寒暄几句,将货物交给赵管事安排,他们便进去了。
清雅的马车一直驶进内院。
才停稳,方初也恰好赶来。
清哑下车,只见适哥儿、婉儿和巧儿等一齐涌过来,这个叫“娘”那个叫“姨妈”还有“姑姑”,欢笑着问长问短,好不热闹。
清哑目光一扫,便看见那边站着几个孩子:莫哥儿穿着宝蓝缎子镶金边斗篷,无悔穿着红缎绣花精致斗篷,都打扮得很整齐,小大人一般。蓝的越冷清,红的越鲜艳。莫哥儿牵着无悔,看向清哑的神情有些迟疑,还有些陌生,要过来又不欲过来。
旁边还有几个男女孩子,一男孩子正瞟着清哑对莫哥儿咬耳朵,好像在怂恿他过来叫娘,清哑大概认出他们是方则的一双儿女。
小孩子的记性好,忘性也大。
几个月的时间,令他们生疏了父母。(未完待续。)
第1076章 爹饿瘦了
清哑忙走过去,蹲下身,在他们脸上各亲了一口,一边一个抱了,看着他们问:“无悔,无莫,想娘吗?还记得娘吗?”
她的主动免去了孩子们的迟疑,也拉近了母子距离。
莫哥儿往她身上一靠,没说话,小手却无意识地顺着她狐围领的长毛,掩饰自己的心意,又用行动表达了心意。
无悔则咧嘴一笑,伸手搂住她脖子,嫩声道:“想!”
接着,她就看见了方初,忙又张开双手叫“爹!”
有清哑的缓冲在前,方初就运气多了,女儿对他毫无生疏。无悔抱着他,絮絮叨叨说“天天想爹。天天到门口等爹。爹不回来,等了好多天”,又说“晚上梦见娘”等等,方初连连安慰。
方纹也过来寒暄,大家才一起进去。
有孩子果然不一样,孩子是夫妻血脉相连的证据,是夫妻间的润滑剂。有了孩子的夫妻,即便产生了隔阂,也容易消散。有了孩子,夫妻个人的情感要求无形中退后一步,让给他们。
当下,方初抱着无悔,清哑牵着莫哥儿,再加上适哥儿、极哥儿、婉儿、方丹青和刘志,总共七个孩子,叽叽喳喳好像晨起的鸟儿闹林。
适哥儿兄妹最为话多,争先恐后地问爹娘安好。
适哥儿大些,先问父亲奉州暴动情况,父母可曾受惊;无悔则问爹娘,奉州是不是没得东西吃,要啃树皮,因为巧儿姐姐这么告诉她的;莫哥儿最体贴,直接摸了块点心踮起脚尖送给清哑吃,这是他特意带出来的,以为爹娘肯定饿得不成人样了;无悔一见也急忙从荷包里摸出一块糖,剥了塞进方初的嘴里,说“吃爹。可怜爹,都饿瘦了!”用小手心疼地摸摸他眉眼,神情一点不作假。
方初眼中一热,差点掉泪。
巧儿等人都忍不住笑。
方纹对巧儿嗔道:“都是巧姐儿乱说,他们都信了。”
在这“爹”一声“娘”一声的叫喊中,清哑和方初那点不自在早抛到一旁了,为了应付孩子们的询问,两人还要互相拾遗补缺。
方初将无悔往清哑跟前送了送,道:“你瞧,咱无悔长不少呢。”
清哑朝他看去,正撞入他明亮的双眼,心轻轻一动。
她目测了下他怀中的娇女儿,道:“是长了不少。”
说完,低下头把莫哥儿也比量了一下,说:“莫哥儿也长高了,都到娘胸口了。”这有点夸张,不过莫哥儿也确实长了不少。
方初忙道:“莫哥儿快来跟爹比比。”
莫哥儿就松开清哑手,走到方初身边站定。
方初拿右手盖在他头顶平移过来,在自己腰部了。
众人便七嘴八舌地喊“到腰了!”
一片其乐融融中,极哥儿笑着扫一圈周围,这些人都是他亲戚,而且都是至亲,不是那八竿子打不着的远亲,可见莫哥儿和无悔妹妹被爹娘百般疼爱,他还是感觉心里空落落的不着地。
爹娘不在身边的娃儿分外孤单可怜。
他费劲地挤到方初身边,仰脸叫:“大伯父,大伯父!”
叫了好几声,逗弄儿女的方初才听见,忙低头答应:“嗳!”
极哥儿扯着他袖子道:“我是你亲侄儿!”
众人有些懵,谁不知道他是方初的亲侄儿?!
方初也愣住了——所以呢?
极哥儿见他不聪明,主动提示道:“你要当我亲儿子一样。”
这可是跟适哥儿学的,适哥儿当初就是这么对方则说的。
“哈哈哈……”
众人笑得前仰后合。
方初笑罢,觉得这小子和弟弟小时候一样可爱,弯腰将他也抱起来,喘一口大气道:“好,大伯父也抱你。你吃醋了?”
极哥儿羞涩地低头笑,对手指。
莫哥儿不满地看着极哥儿——真讨厌!
这就是家的温暖!
清哑微笑着,牵了莫哥儿先走。
一路走进来,她见外院内院正房厢房和游廊都张灯结彩、到处收拾整整齐齐:穿堂上换了喜鹊登枝的大插屏,门帘也都一色换了新的,游廊的廊柱间悬着红幔子,廊檐下挂着各式彩灯……飞红挂彩的布置和墙角路边随处可见的翠竹相映,不像冬日,倒有些春天的气息。
丫鬟仆妇们都面带笑容,静悄悄又匆匆奔走忙碌。
总之,方家上下都充满着欣欣向荣的喜气和氛围。
清哑有些纳闷,这还没到过年呢,就弄得这样?
见她疑惑,方纹主动解释道:“三哥过几天就要下小定了。”
原来是要办喜事了。
清哑看向方制道:“恭喜你。”
方制脸色红红的,傻笑了下。
无悔也天真地接道:“要过年了。”
方初笑问:“那你过年几岁了?”
无悔道:“三岁了。”
她是二月初八的生日。
方初觉得闺女那小嘴越发会说了。
当下大家来到二院上房,丫头撩起帘子让他们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