适哥儿道:“我就认得你!我还揪了你的胡子呢。你那时候穿的是一般衣裳。昨天晚上你光身子和陈家贱人在床上打架,我看得清清楚楚,你屁股上有颗黑痣。你以为换了官服我就认不出你来了……”
“光身子打架”“屁股上黑痣”什么的,太震撼了!
上上下下的人,都兴奋得按捺不住。
下面商贾纷纷把脑袋从廊亭里伸出来,密密麻麻整齐得像庄稼;后面人被挡住目光,干脆顶着烈日站在通道上,都盯着前方官厅,唯恐错漏了一句话、忽略一个细节,往日看戏都没这么专注,看戏还会说笑,这会子都不敢出声。
方瀚海自适哥儿骂出“狗官”二字,便站起来。
他对严氏和方则道:“看好陈家人!”
又朝严家廊亭看去,和严纪鹏对视点头。
严氏点头道:“老爷放心。”
方瀚海走到官厅门口,和儿子站在一起。
正好适哥儿说到周巡抚屁股上有颗黑痣,周巡抚腮颊肌肉抖动,费了很大力气才没有当场爆发,便把沉沉目光投向方瀚海,“方老爷?!”什么也没说,语气暗含无限威压。
他想通了,小孩子不知天高地厚,对适哥儿施压根本无用,对方家父子施压才是正理——方家稚子当众污蔑朝廷官员,其罪难逃!
看他们怎么处置?!
适哥儿见爷爷来了,大喜,叫“祖父!”
方瀚海低头问他:“你确定见过这位大人?没弄错?”
适哥儿嚷道:“孙儿没弄错。”
他觉得方瀚海就是他最有力的证人,急于请他作证,便扯住爷爷的手使劲晃,仰头道:“爷爷,那天我给你递了纸条子,隔一会儿,我和如棋姐姐就被那个贱人叫走了,就是去见这位大人——”
说着转头指向陈家廊亭,众人便猜“贱人”是陈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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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0章 红肚兜
适哥儿接着道:“那贱人把我和如棋姐姐送给这大人。这大人拉着如棋姐姐的手揉啊揉,还把我抱怀里。我扯了他一把胡子。瞧,这是他的胡子毛毛——”从胸前摸出一个纸包打开,托着给方瀚海看,上面横着两根胡须——“你比比他胡子,这毛毛就是他的。”
他懵懂不知事,方瀚海父子却世事通透,听说“揉啊揉”“把我抱怀里”,哪还不明白这周巡抚的癖好,顿时看周巡抚的眼神犀利如刀,剐了他的心都有了,哪有半点畏惧和尊敬。
周巡抚冷声问:“方老爷,你不会真信了令孙的话吧?”
他也恨不得剐了适哥儿,这小崽子太可恶,居然收着他胡须!
清哑道:“我儿子不会说谎。”
平静无波的声音,掩盖不住她眼底的汹涌暗流。
继大悲大怒之后,儿子回来又大喜,却无法令她释怀,仿佛补发工资一般,将她这些日子未付出的急痛和愤怒都一股脑地集中补算。这些痛、怒、恨急速汇聚、酝酿,乌云滚滚,遮天蔽日!
娘亲护短的口气,祖父和父亲的纵容,令适哥儿胆气大壮,指控道:“就是你!昨晚上贱人叫我和如棋姐姐去伺候你,如棋姐姐是女孩子,我怕你又摸她手,叫她不要去,说我去。如棋姐姐说我小,不叫我去,叫我装病,非要她自己去。
“如棋姐姐去了一直没回来。我去找她。我躲到床底下,看见你和贱人光着身子在床上打架,还说了许多许多的人和事。
“你身上穿着贱人的红肚兜,你敢脱了衣裳给我们看吗?”
众人“唰”将目光集中在周巡抚身上,要透过官服看本质。
巡抚大人穿女人的红肚兜,略一想象那风采——
大家都不能淡定了,心里像猫爪子挠啊挠的。
周巡抚往后一靠,好整以暇地看着方瀚海等人,淡淡道:“方瀚海,这孩子看见的人是谁,还要细细查证。或者,你们就是要借此事兴风作浪,拿本官开刀?方家好大的气魄,竟敢污蔑地方大员,谁借给你这胆的?本官定要上奏皇上,好好查实此事。”
情急之下他豁然开朗:这里他官阶最高,别说方无适,就算这会儿有个大人站出来指证他,没有十足的证据,谁能奈何他?
他是穿着陈太太的红肚兜,谁敢让他脱了官服检查?
所以,他便理直气壮地摆出官威,凛然不可犯。
清哑看看稳坐如山的周巡抚,忽然跨前一步,跪下,从怀里扯出一面凤形血玉令牌,双手高举道:“请二位大人为民妇作主!”
作什么主,她没细说,也无需细说。
她目光坚定地盯着黄知府和夏流星。
周巡抚和陈老爷勾结,掳了她儿子,又道貌岸然地来到锦绣堂坐镇,公然干涉大会评选,袒护陈家,嚣张狂妄之极。可是,如今她不是当年那个毫无根基的郭清哑了,以方家和郭家如今的影响,周巡抚想要在阴谋败露后全身而退,那是休想!
她当年敢和谢家对抗,今日就敢状告周巡抚!
在县令和知府面前告巡抚,这举止很可笑。
但是,若加上她手中的令牌,就一点不可笑:这一状不过是走个过场,最终肯定要捅到京城、捅到皇上面前。
那令牌,是太皇太后赐给她的凤令!
夏流星和黄知府也曾有耳闻,今日得见,急忙站起身。
黄知府道:“郭织女快快请起!”
他背后沁出一层冷汗,急速思忖对策。
夏流星双眸晶亮,凝视着清哑。
周巡抚身形不动,扫视那二人,冷哼一声——
今天看谁敢接她的状子,审问巡抚!
方初没想到清哑这样快出手——有他和父亲在场,他怎能让她出头呢——他来不及拉她,略一顿,也跪了下来,对众人道:“小儿之言,不可全信。或许真如周大人所言,是弄错了。夏大人乃霞照父母官,黄知府乃景泰府父母官,是百姓的依靠,还请二位大人下令彻查此事,将掳劫犬子的恶贼绳之以法,并揪出背后主谋,揭露真正阴谋。也免得带累周大人官声,还周大人一个清白。”
他说话便圆滑的多,却又暗含威胁。
黄知府道:“这是自然的,应该的……”
一面抬手擦汗。
方初又对夏流星道:“夏大人,犬子听说‘夏流星小姨子’那番话,内情如何姑且不论,只说此案涉及卫昭,大人不会忘了被锁之辱吧?也许大人重情,看在卫姑娘份上,不念旧恶。”
被卫昭坏了好事且被锁在飞絮阁地下数日,是夏流星毕生之恨,是他的逆鳞,他双眸一冷,脱口就想说“郭织女不也被关在飞絮阁下面多日吗”,眼角余光瞥见清哑,又把话咽了回去。
清哑被关,也是拜他所赐,受他所累。
清哑被关,即便卫昭没有****她,到底对她名声有碍,虽然后来她请赐了贞节牌坊,这件事也是忌讳。夏流星给清哑按上妖孽的罪名,想让她借烧死从人世间消失,却不愿别人辱她清白,因为他真正的目的是要将她替换身份,从此和他相伴一生。
他明白方初用心,这是激他出头,逼他出头。
都是逼,他更愿意被清哑逼迫。
清哑请出凤令,他身为霞照父母官,无法置身事外,他也不会退,“郭织女请起。此案,本官责无旁贷!”他神情坚定。
黄知府没想到他这样干脆果断,尴尬地不敢看方家父子。
因为,他是方瀚海请来的,临阵却这样畏缩不前。
可天地良心,不是他不肯尽力,而是他一介知府,怎能对顶头上官巡抚大人发难呢?他没这个权利呀。
方瀚海没有跪,瞅着周巡抚不紧不慢道:“陈家和卫昭勾结,利用废太子残余势力,图谋打击锦商世家,挑拨锦商互相残杀,并趁乱壮大自身实力,为废太子筹集财富,以图谋反。夏大人,黄知府,虽然两位大人官低势弱,没有权限审问巡抚大人,但此案发生在霞照县景泰府,是二位管辖范围,二位大人还想坐视不理,还能置身事外吗?”
“谋反”二字一出,周巡抚当即变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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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1章 打七寸
他厉声喝道:“方瀚海,你敢信口雌黄?”
方瀚海道:“大人,这些消息是刚才小人孙子亲口说的。他一个七岁孩童,怎会编出寻常人看来风马牛不相及的话?不管内情如何,都要彻查。首先就要查证,陈老爷昔日是否是废太子身边太监,与卫昭如何勾连。大人牵涉其中,若想洗清嫌疑,更要下令彻查才是。大人如此震怒,难道是要阻挠清查?是何居心?”
适哥儿忙接道:“对呀,你想阻挠查案,你安的什么心?等查清楚了,要是小子说的不对,小子认罪;要是我说对了,你认罪。”
他可得意了,逮着机会就不忘记显示自己。
这件事上,他可是立了大功的,这时候必须加把劲儿。
周巡抚看着这对祖孙,哆嗦道:“你……你……”
他“你”不下去了,这官厅内不仅坐着诸葛鸿等官员,还有宫中来的太监和宫嬷,下面还坐着无数锦商,众目睽睽之下,他这个巡抚若敢有任何异动,后果难料。当然,不动后果一样难料。
方瀚海这个老奸巨猾的家伙,这是掐住了他的七寸!
掐住了七寸,连稚子都敢理直气壮地指证巡抚。
夏流星两点寒星一闪,厉声喝道:“来人,拿下姓陈的!封了陈家,细细搜查,不可走脱一人,不可漏掉一物!”
立即有衙役上前捉拿陈老爷和陈太太等人。
夏流星又对方无适道:“方无适,请你协助本官去陈家搜查。”
适哥儿大喜,双手一抱拳,振奋道:“好!我去!”
一个小女孩儿,做出这种大男人举动,怪!
清哑觉得儿子忒有喜感了,忍不住抿嘴笑。
夏流星被她笑得眼神一晃,忙转身,又对黄知府躬身道:“还请大人到场监督和指点。案情重大,下官不敢自专。”
黄知府终于也反应过来,肃然道:“职责所在,当仁不让!”
夏流星又朝周巡抚躬身道:“周大人,正如方少爷所言,是非曲直,一查便知,下官斗胆僭越了。然下官再大胆子也不敢冒犯大人,还请大人在此稍候,待下官和知府大人搜查审问后,还大人一个清白。免得沾上这谋反罪名,那便得不偿失了。大人也无法向皇上交代。”
他也像方初一样,用话逼住周巡抚,禁止他行动。
若强令禁止,他没有这个权利。
在这官厅内,他官职最小,可他是本地父母官,掌管本地一切刑狱、民政和经济事务,有直接处置权;再者,清哑请出凤令,方瀚海又指控此案涉及谋反,周巡抚纵然位高权重,也不敢当着这些人逞威风,若想洗清嫌疑,装无辜显大度是必须的。
所以,他笃定周巡抚会待在这。
周巡抚冷哼了一声,木着一张老脸没言语。
他咬紧牙关克制自己还不够,哪还能张得开口,佯作无事之际,心中把方瀚海剥皮抽筋拆骨下油锅,都不够泄恨于万一!
夏流星又朝诸葛鸿躬身道:“锦绣堂还请织造大人主持。”
其实他是拖诸葛鸿下水,他知道诸葛鸿与郭家关系匪浅。
诸葛鸿沉声道:“织锦大会正要紧时,本官自当严律。”
遂下令封了大门,非他手令不许进出。
清哑见夏流星雷厉风行,俨然执法如山的模样,心下疑惑,又不放心起来,谁让他和郭家有仇呢,因低声对方初道:“我们也去。”
这是怕夏流星玩花招、做手脚,坑害他们。
方初断然道:“你别去!我带无适去。”
他目光沉沉地打量夏流星,下意识地搂紧了清哑。
仿佛知道妻子担心,他低声在她耳边道:“我保证这次把儿子看好,再不会弄丢了。其他事你也放心,父亲都安排妥了。你担惊受怕这半天,好生歇会吧,无莫和无悔还要你照看呢。”
他觉得清哑刚才承受太多,他不想她再劳神劳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