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吟月沉默了一会,道:“也好,就按你说的。”
谢天护抬眼,惊愕地看着大姐。
刚才,谢吟月问有什么事,他不忍告诉她父亲要问斩的事,心神恍惚之下,把自己对郭家的打算说了出来。说出口后,才觉不安,生怕大姐斥责他“父亲命在旦夕,你竟向仇人摇尾乞怜,真乃谢家不孝子!”谁知,大姐却同意了他的想法,他怎能不吃惊。
谢吟月见他这样,轻声道:“做什么这样看着我?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主意。你怎么想,就怎么做好了。便是偶然做错一次,也别泄气,全当历练。多错几次就好了。大姐相信你,一定能把谢家恢复兴盛。以前,是大姐错了。将来等大姐回来,也只会在你身后支持你,而不会干涉你行事。”
谢天护哽咽道:“大姐!”
谢吟月道:“哭什么。哭就不像了。”
谢天护忙擦泪。
谢吟月忽然道:“郭家那边不要紧,你该担心咱们谢家内部,二叔他们。”
谢天护疑惑道:“二叔他们怎么了?”
谢吟月幽幽道:“我和父亲都不在了,二叔不会服你的。”
谢天护便怔住了。
谢吟月又道:“不过,我知道你能处理好。”
谢天护呐呐道:“大姐这样相信我?”
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呢。
谢吟月肯定道:“你能处理得了!”
见谢吟月这样信赖、鼓励他,谢天护暗想:“不能让大姐失望。回去得好好想想。真不行的话……”
正沉思间,就听谢吟月问:“杨姑娘可好?”
谢天护道:“这些日子我也没有她的消息。”
谢吟月垂眸,静了一会才道:“那你回去打听一下。”
谢天护点点头,并未把这话当回事。
谢家和杨家虽未正式定亲,却已说妥了,只等谢天护守孝期满,就要为他和杨箐箐定亲。眼下谢家遭遇这事,他哪还有心情提。
谢天护和大姐又说了几句,眼看挨不过去了。才嗫嚅道:“大姐,爹他……”
谢吟月不等他说完就道:“你自己去看爹,我就不去了。告诉爹安心,娘在那边等他。有一天。我们也会去和他们团聚。眼下不去看他,是见了不知说什么。等将来,咱们姐弟把谢家兴盛了,见了他,才好告诉他。让他听了高兴。”
谢天护再次涌出泪水。
原来,大姐什么都知道!
也对,就没有人告诉她,她难道猜不出来吗?
斩立决,根本不需要经过秋审和朝审,立即执行。
谢天护离开后,谢吟月静静地躺着。
她不敢去见父亲最后一面。
眼睁睁看着父亲赴死,却无能为力,她的心情谁能体会?
身体受的刑罚算什么?心中承受的煎熬胜过身体百倍。
锦绣忽然轻声道:“韩大爷来了。”
谢吟月抬头,把脸磨开。转向里面,道:“就说我睡着了。”
锦绣答应一声,看着韩希夷走过来。
牢头陪着韩希夷,过来开了牢门,赔笑道:“韩大爷请进。我在外面候着去。”
韩希夷点点头,走进来。
锦绣冲他无声行礼,轻手轻脚的。
韩希夷摆摆手,看向床上的谢吟月。
“姑娘睡了。”锦绣轻声道。
睡了?是不想见他吧。
韩希夷知道谢天护刚来过,谢吟月不可能这么快就睡了,应该是不想跟他说话。他没有点破。只问:“可有按时吃药?”
锦绣道:“锦云天天煎了药送来,一天两次。”
韩希夷点点头,把手中包裹递给锦绣,“这是药膏。外敷的。”
锦绣犹豫了下,还是接了过去,道:“多谢韩大爷。”
韩希夷没出声,静静地看了谢吟月一会,便转身了。
听见脚步声远去,谢吟月睁开了眼睛。眼神平淡,没有情绪。
谢天护又去了死牢,给谢明理送最后一顿饭。
从牢房出来后,发现韩希夷在外面等他。
谢天护顿时嗓子眼发热。
他没有提即将问斩的父亲,也没有提很快流放的大姐,却低声问道:“郭姑娘出嫁,我打算也送一份礼。韩大哥看,送多少合适?”
韩希夷意外,看着他半响不语。
若是个懦弱的,韩希夷会当他奴颜卑膝;若他像谢吟月一样有心机,韩希夷会当他在算计,眼下不过是以退为进;但谢天护是个骄傲的世家子弟,阳光纯净,他放下自尊主动向郭家低头,是真心为谢家以前对郭家所做的事认错,想化解郭谢两家恩怨。
这个少年,正在努力撑起谢家!
没听到回答,谢天护问:“不能送吗?也对,他们怕是不肯收。”
韩希夷摇头道:“你主动低头,是赔罪的意思,郭家不会为难你的。但不要送多了,多了他们不便收;送些吉庆贺礼,我想郭老爷会收的。”
谢天护点点头,道:“小弟知道了。”
韩希夷问:“这事你大姐知道吗?”
谢天护道:“先前问过大姐了,她让我自己拿主意。”
韩希夷目光一顿,道:“不服输不退让固然有气概,但低头认错、从头再来需要更大勇气。你此举,并不输给你大姐半分!”
当年在锦绣堂,谢家刚被掳去皇商资格时,谢吟月坦然自若,并不气馁,当时他们都很钦佩她的气概。但是后来,她为了争胜,越走越偏了,也失去了原本的大气从容。
谢天护轻声道:“谢谢韩大哥!”
韩希夷没有瞧不起他,不认为他懦弱,给了他很大信心。
韩希夷点点头,道:“走吧。”
二人遂并肩去了。
次日,谢明理在菜市口行刑。
郭守业带着郭勤郭俭去菜市口隔壁的茶楼观看。
当年,他第一次带着两个孙子来霞照,曾充满恨意地指点他们认识江竹斋、认识谢吟风,要他们记住江家、谢家对郭家所作所为,记得报复;今日,他带孙子来看谢明理砍头,却不是为了报复,而是为了教导他们,要他们对谢家引以为鉴,切莫得志便猖狂。
他对郭勤道:“看见了?再有钱有势,也不能随便欺负人。有些事啊,不能干!干多了,没准什么时候报应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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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8章 斩首(二更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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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俭连连点头,紧紧拽着爷爷的手,往他身边靠。
郭勤盯着刑场上那个囚犯,没有吭声。他犹记得谢明理昔日儒雅中透着威严的形象,和今日天差地别。爷爷的话,给他留下了深深的印象,在以后的岁月中,时刻谨记。
方瀚海提着一个食盒走上刑场,在谢明理面前蹲下。
谢明理吃惊地看着他从篮子里拿出两碟菜、一只玉壶、两只玉杯、一双筷子摆在面前空地上,不禁嘴唇颤抖,不知是怒还是气。
方瀚海头也不抬,淡淡道:“别小人之心。我不是来看你笑话的。当然,我也没有猫哭耗子的慈悲心肠。你好歹也算个人物,够资格让我来为你送行。何况,咱们还差点成了亲家。”
只几句话,便让谢明理平静了。
方瀚海斟了两杯酒,端起一杯送到他嘴边。
谢明理仰头喝干了,道:“谢谢。”
方瀚海也喝了另一杯,又搛了一筷子菜喂他,然后自己也吃了一筷子,用的是同一双筷子,吃的是同一碗菜。
吃罢,方瀚海盯着他道:“既然走,就要放下一切,轻轻松松地上路。带着遗憾走,岂不死不瞑目!”
谢明理也盯着他,问:“什么意思?”
方瀚海不答反问:“你是不是很后悔没有及早除掉郭织女?”
谢明理沉默不言,等于默认。
方瀚海叹道:“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从郭家把技术转让给九大世家开始,谢家就动不了她了吗?你真白活了!”
谢明理失神——是啊,别说方家,严纪鹏和沈亿三肯定早有安排。类似的话,方瀚海当年在锦绣堂就对他说过,比刚才剖析更详细。
方瀚海继续斟酒、和他碰杯喝酒、喂他吃菜。
三杯后,方瀚海开始收拾碗筷。
谢明理感觉到末路的凄凉。
他看见谢天护在场外,偷偷地望着他。他双目湿润、心房剧烈抖动。临去时,他发现自己放不下的不是即将流放的女儿,而是才十几岁的儿子。他那稚嫩的肩膀。能扛得起谢家吗?
别的死囚亲属都是临行刑前上台送饭,儿子昨天就给他送了,这是不敢面对父亲被砍头呢。
他毅然对方瀚海道:“求你放过天护。他是个好孩子。”
方瀚海正将最后一只玉杯收进食盒,闻言动作一顿。然后抬眼看向他,摇头道:“这我可没法答应。”
谢明理睁大眼睛,目露恐惧。
方瀚海又道:“人是会变的。谁知他将来会不会是另一个谢明理?也许,是他不肯放过我呢,我有什么资格说放过他!”
说完站起身。转身就走。
谢明理松了口气,忙保证道:“天护不会的。”
方瀚海既然说到将来,说明他眼下不会动谢天护。
这一刻,谢明理无比庆幸儿子为人纯善。
若谢天护同谢吟月一样,方初等人绝不会放过谢家的。
方瀚海走两步,又转过身来。
他看着谢明理,认真道:“当年你若真除掉了郭姑娘,还是逃不脱这个结果。我儿子会更早提出和谢家退亲,和谢家决裂。这道理你本该明白,却为了你那个女儿。蒙昧了双眼和心志。”
说完,大步走出刑场。
谢明理脑中轰然炸开,彻底清醒:方初,在和谢吟月决裂到这样地步都没有对谢家落井下石的方初,如此重情义,怎会任由谢家对付郭清哑呢!从他接受郭清哑无偿转让技术那一刻起,就护定她了!他可以容忍谢吟月在商场上和郭清哑竞争,却绝不能容忍谢家采用阴暗手段对付郭清哑。同理,韩希夷也是一样。
谢家输给郭家的不是技术,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