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汁落在玉臂上,她觉得有些清凉,两眼不眨地盯着它看。
这一刻,上方两位嬷嬷,以及各位夫人都紧盯着清哑。虽然大家也看出她是处子,但不知怎的,她们也像清哑一样紧张,担心出意外。
还好,没出意外,红汁凝固了。
殷红的一点,十分耀眼夺目。
清哑对着它静静地微笑起来。
明阳子早走开了,正帮盼弟点。
高七姑娘和高九姑娘站在清哑旁边,先前气氛肃穆,都不敢说话,这会子见清哑点过了,事情圆满结束,两女孩子心思便活跃起来。
高七姑娘侧首,悄声对清哑耳语道:“我想见见你那个方大少爷。还有,我想听你们联手弹琴。不许找借口推辞!”
清哑转脸,微不可查地对她点头。
高九姑娘听见姐姐和清哑说话,也凑过来。
她和清哑中间隔了一个人,怕她听不见,因此声音高些,“我想去你的伊人坊做衣裳。”
高七姑娘瞪了她一眼,道:“就知道穿!”
清哑奇道:“府城不是有伊人坊吗?”
高九姑娘道:“我要你亲自帮我设计。我只信你。”
清哑心情好,笑眯眯地点头答应了。
高七姑娘趁机又对她耳语道:“你找了那样一个生死相依、情深不悔的如意郎君,我们大家都好嫉妒你。又是当众宣誓。又是联手弹琴的,我们往后嫁得再好,被你这一比,都比不了!”
她撅着嘴。真的满脸羡慕嫉妒。
哪个少女不怀春!
原本她们都向往嫁个家世、人品、才情都上佳的少年,婚后夫妻恩爱就满足了,清哑和方初为她们演示了一段刻骨铭心的情感,让她们对原本的理想不足起来,对姻缘多了些浪漫的期盼。
清哑却不知如何说了。
若是谦虚。显得矫情,但她也并不得意。
无论是方初当众宣誓,还是她向朝廷请赐牌坊,都是在逆境下无可奈何的选择,她并不希望遭受那样的逆境,也不想对人炫耀这结果。
高七姑娘还在跟她耳语,说同来的姑娘们都商议好了,一定要听清哑和方初联手弹琴,“你不弹,我们都不放过你。”
那口气。俨然将清哑当成至交好友。
清哑只是笑。
上方,杨嬷嬷和陈嬷嬷交换了个眼神。
从府城挑选来的千金闺秀个个不俗,但清哑站在她们中间,依然很突出。并非长相比她们美,而是气质特殊。这些女孩子都处在花样年华,都像花朵儿一般,但清哑尤其清雅!
杨嬷嬷冲清哑招手,叫道:“郭织女。”
清哑忙走上前,屈膝道:“见过嬷嬷。”
杨嬷嬷拉着她手,把她上下细细打量。又扫一眼臂上那点守宫砂,满眼赞许,笑道:“太后有赏赐给织女,因想织女过些日子就要大婚。才未费事带来,到时再派专人来赏吧。”
清哑忙道:“谢太后娘娘体恤民女。”
杨嬷嬷对陈嬷嬷笑道:“真是个好姑娘!”
高夫人等人听了,心下一动:织女成亲,太后都说要赏,她们还能坐视不理?嗯,这事要告诉自家老爷一声。
方老太太看着清哑。庆幸又欣喜。
清哑本是农家女,在这种场合下,本应拘谨的,她却发挥了自身天然条件,应对从容。便是高姑娘她们,也未必比她做得更好。高姑娘她们是有心应对,举止礼仪是从小教导的结果;清哑则一派天真自然,根本不去费心应酬。她安静地听人说话,需要的时候才答应一句,话少且语言简练,少有失言的尴尬。
方老太太十分纳罕。
女孩子天真烂漫很常见,可她怎么不怕人呢?不单对方瀚海、对她这个方初的祖母毫无畏惧心,如今面对巡抚夫人和慈宁宫太后身边的嬷嬷也是如此。郭盼弟也天真烂漫,就不像她姐姐大方。
守宫砂点完毕,清哑随着两位嬷嬷去正堂接旨。
在官商们注目下,她目不斜视,轻盈走上前来。
这是方初昨晚教她的,说见钦差应该遵守规矩。其实她进来就很想看他,好容易才忍住了。她不能给他丢脸。
方初一见她眼中笑意,便知事情圆满。
他目光便随着清哑脚步,被牵扯到堂上。
同时他想,她身上的守宫砂因他而产生,等新婚之夜,也将由他亲自抹去。他心中一热,右手倏地攥紧方瀚海坐的椅背。
他不知道,他抓的并不是椅背。
方瀚海从容端坐,笑容恰到好处。
正舒畅时,忽然肩膀被人狠狠攥住,痛得他一哆嗦,强忍住回头呵斥的冲动,依然笑容不改,心里骂道:“臭小子,这点出息!老子骨头都要被你捏碎了。嘶……”
清哑到堂上跪下,拜见颜侍郎。
颜侍郎从她进来就开始打量,觉得她确实不俗,便微微颔首,因朝陪伴清哑来的两位嬷嬷看去,杨嬷嬷微微点头,意思验证完毕。
颜侍郎便站起来,威严道:“郭织女接旨!”
一面展开圣旨宣读。
郭守业父子忙起身,随清哑身后跪下。
圣旨赞郭织女刚烈不屈,孝义并重,实乃大靖烈女典范,特命户部拨银、工部赐造贞节牌坊,表彰其德行,为天下女子表率云云。
当最后“钦此”二字落下后,整个锦绣堂刹那间静止。
刹那过后,大靖织造业格局被改变了!
方初终于松手,这才发现自己捏的是父亲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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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5章 出手(求月票)
他尴尬不已,偷偷打量父亲后脑勺。
方瀚海也透了口气,依然端坐如钟,并没有耸肩扭腰。
方初歉意,又佩服父亲,跟他比,自己这养气工夫还差得远呢。
上面,清哑叩谢天恩,然后双手接过圣旨。
她可开心了,所以情不自禁对颜侍郎展开笑颜。
那笑从眼底漫出来,纯粹、纯洁、纯净。
颜侍郎一愣,跟着也温和地笑了笑。
一面心想,这丫头怎会如此纯真?
他命随行工部主事带人去郭家建造牌坊,待竣工后,他再和高巡抚亲去查看,主持落成仪式。
郭守业父子再次叩谢隆恩。
等起来,众人都向他恭贺不绝。
郭守业笑得合不拢嘴,和郭大全一一答谢。
清哑这才有闲暇看向方初。
方初也正看着她,二目交会,缠绵不断。
尘埃落定时,韩希夷一颗心也重重落回胸腔,跟着又觉一阵失落。正萧索时,便看见清哑和方初眉目传情,顿时心被攥紧,有些窒息。
曾少爷坐在他旁边,将他神情变化都看在眼里。
这时,他凑过来道:“是不是很难受?你又输给他了。”
韩希夷转脸,失笑道:“曾少爷还有心思关切在下?”
曾少爷神色一僵,想维持镇定,根本维持不住。
韩希夷见他萎靡了,才漫不经心地转过去。
堂上,方瀚海正恭请钦差等人,说他作为郭织女夫家长辈,为感谢各位大人,已在醉仙楼摆下宴席,请各位大人务必赏光。
诸葛鸿对颜侍郎笑道:“大人,咱们须得叨扰方老爷这一顿。他得了好儿媳,正想找人炫耀。咱们若不去,他该憋坏了!”
众人轰然大笑。
颜侍郎也笑了。心领神会地点头。
于是在方瀚海引领着众人,出了官厅。
方初则恭请杨嬷嬷和陈嬷嬷去偏厅,一面对清哑道:“你陪同两位嬷嬷过去,祖母和母亲会安排。那边姑娘们在。我就不去了。”
清哑和他目光相触,觉得他目光和先又不同了。
不同在哪,她也不知道,只觉得心跳得厉害。
她轻轻答应一声“嗯”,就转向杨嬷嬷。
两位嬷嬷见她脸色微红。便猜出了方初身份,对他微笑点头,问道:“这位就是方少爷吧?”
清哑垂眸,轻声道:“就是他。”
杨嬷嬷噗嗤一声笑了。
陈嬷嬷也笑道:“织女是个可人儿。”
方初含笑伸手,道:“嬷嬷请——”
偏厅,方老太太和严氏也招呼高夫人等人,也要去醉仙楼。正好出来,接住两位嬷嬷和清哑。严氏令方初去安排车轿。
方初答应,又对清哑瞅了一眼,才匆匆去了。
当下一拨一拨的人。或坐轿或乘车或骑马,转眼散去。
独曾少爷骑马落后,瞅人不注意,拨转马头自回家去了,也没向方家父子招呼一声。并非他不知礼数,就算过去招呼了,人家未必会在意挽留他,又何必自讨没趣、惹人厌烦呢。
他却想错了,方瀚海对他是相当在意。
醉仙楼的超大雅间,堪比富贵人家厅堂。雅间内。摆了三桌。最上首一桌,便是方瀚海等人陪颜侍郎、高巡抚等各位大人;其他两桌则是锦商和少东,由方初方则招呼。女眷们在另外雅间。
坐下后,方瀚海四下一扫。问:“曾少爷呢?”
方初站起来,也四下看了看,说道:“怕是走了。”
方瀚海便冷哼一声。
颜侍郎便问,这曾少爷怎么不来。
他是钦差,方瀚海摆宴请他,一般商贾想来还没资格列席呢。曾家居然敢不来,可见对他不敬。
他哪里知道曾少爷自卑惶恐的心思。
方瀚海道:“大人,想是他没脸来。”
遂将前几日书生联合为难清哑的事说了,又说这事已经查明,就是曾少爷在后主使的;又将清哑被指控为妖孽时,曾少爷恩将仇报、落井下石的行为说了;更爆出最新消息:郭家专利案是夏家父子一手策划,但刘虎诬陷郭大全却是曾少爷在背后唆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