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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严暮阳的亲事,陈氏已经拿定主意听严纪鹏的。
为此,她驳回了梅氏要带严暮阳回徽州府的请求。
梅氏心急之下,悄悄将严纪鹏会见欧阳明玉的消息故意传到陈氏耳中,希望她一怒之下和严纪鹏生嫌隙。从而和他唱反调。
陈氏听说此事后,的确又惊又怒。
然越是这样,她越不肯在严纪鹏面前落脸面,不肯告诉他梅氏那日丢人的言行。梅氏是她选的儿媳。梅氏丢人,便证明了她当初选择错误。她命梅氏随大儿子回徽州,她自己留在霞照,说是照顾严纪鹏和严暮阳祖孙生活起居,这还不算。还把严暮雨也留下了。
她想看看严纪鹏到底要对欧阳明玉如何。
严纪鹏不知底细,觉得这安排很合心意,一口答应。
梅氏见不能带走严暮阳,便苦求婆婆让她留下。
陈氏果断道:“很不必!家里头暮云才两岁,离不得你;再有,你夫君身边也不能没人照顾,若留两个妾在家主持家务,成何体统?我和老爷年纪都大了,这家总有一日要交到你们手上。你正该趁此机会学着掌管家务才是,怎么反倒推脱起来?”
梅氏无可辩驳。又求道:“那让暮雨跟我回去吧,省得娘劳神。”
陈氏道:“暮雨这么大了,有的是婆子丫头照应,我有什么可劳神的?霞照城如今不同往年,各家家主都常驻此处,凡新奇棉布和织锦皆从这里先出;郭姑娘更是其中翘楚,咱们家又和郭家交好,暮雨留下来也能常常向郭姑娘讨教;再者,她姑姑就在湖州府城,也能多多照应她。这些好处,别人求还求不来,你反要带她走,是何道理?”
梅氏难受地想。再好,也不在她身边。
等儿女长大了,将来还肯亲近她这个亲娘吗?
他们的亲事,她还能插手做主吗?
婆婆的话她不敢违拗,只能从夫君身上想法子。
当晚,她在严予宽面前试探。说巧儿性子太野,不适合做严家长孙媳,又将白日里郭勤欺辱梅子陵的事添油加醋说了。
谁知,严暮阳早将此事暗中禀告了祖父。
严纪鹏很生气,不好责怪儿媳,把大儿子教导一通。
严予宽便斥责梅氏:“适合不适合,眼下谁提这事了?你急什么!你那侄儿无法无天,欺辱一个小女孩子,你不管教,反派了别人一堆不是。你没当着人家这样说吧?你若当着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叫别人怎么看咱们严家?岂不丢人!”
梅氏心虚,呐呐不敢回话。
严予宽又道:“我看那郭家小子不错,有出息,悄没声就收拾了梅子陵。也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别以为自己是小爷,谁都捧着他!”
梅氏愕然道:“大爷这是赞他?”
严予宽冷哼道:“就许子陵欺负别人,不许别人还击回去?”
梅氏:“……”
严予宽眼前浮现郭清哑身姿,又想起母亲说她要和妹妹合开铺子的事,欣慰道:“郭姑娘乃纺织行内奇女子,才智人品均属上乘。郭家前途不可限量。与这样人家结亲,并不辱没严家。”
梅氏心中一突,问道:“你见过郭姑娘?”
严予宽微笑道:“自然。”
梅氏觉得那微笑十分刺目。
她心紧了紧,一面为丈夫宽衣,一面笑道:“大爷刚才还说,眼下提这事早了些。暮阳还小呢,等几年再说吧。再说,郭家不错,不代表郭巧儿也不错。等他们长大些,瞧准了再定亲更稳妥。”
严予宽点头道:“你这话说的是。”
梅氏笑道:“我也是为了暮阳,关心则乱,瞎操心。”
严予宽道:“哪个做娘的不都如此。”
说着,夫妻二人歇息不提。
因严家婆媳心里都有不痛快,严未央回门那日,陈氏就没顾得上派人请清哑过来。严未央却在午饭后主动往郭家拜访。陈氏这才想起来,以为她是为了开铺子的事找清哑商议。
严未央却另有事和清哑说。
原来是那件专利案,如今移交到湖州府衙审理注释,正由严未央的公公接手。
她道:“别的忙帮不上,公正审理当可做到。”
清哑感激道:“谢谢你。”
严未央摆手道:“谢什么。我公公为官清正,我们常人眼中不徇私枉法是天大恩惠,在他则是为官者本分。也是蔡家有些根基,方可坚持这点。一般官儿想这么着也不行呢,也身不由己呢。”
官场是非复杂之极,一言难尽。
严未央又笑道:“开铺子的事,我已经和三爷说了,他也同意了。你这边准备怎么样了?说来咱们商议商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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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第344章原文写的专利案地点在临湖州,现已经改为湖州。(未完待续。)
第418章 伊人坊(二更)
清哑忙让细妹将她写的策划案拿来。
这份策划列明:
一、铺子名为“伊人坊”。取自《诗经》中《蒹葭》一篇: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
蒹葭萋萋,白露未晞。所谓伊人,在水之湄。
溯洄从之,道阻且跻。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坻。
蒹葭采采,白露未已。所谓伊人,在水之涘。
溯洄从之,道阻且右。溯游从之,宛在水中沚。
此名隐喻“伊人”是被追寻思慕的神秘女子。
此名又暗含了严未央和郭清哑的字意注释。
二、衣服走的是高端市场,因此,不但所选衣料要最好最新的,衣服款式也是最新颖的,连店铺的布置都集富贵、典雅于一体。
配套图纸有:十几款服饰图,铺面布局图,网格图。
四幅网格图都绘制的是飞天玉女。
严未央指网格图问:“这个做什么?”
清哑道:“这是竹丝画。请方大少爷做出来。”
这铺子卖的衣服集贵、新、雅于一体,那么,店铺布置也要处处显示新颖、优雅和品味。竹丝画乃新出世的艺术画,在铺子里挂几幅竹丝编织的秀女图,比挂名家古画更吸引人眼目。
她道:“挂他的画,也是帮他宣传。他不应该收费。”
严未央瞪着她好一会,噗嗤一笑道:“你呀你,我算服了你。我来之前,攒了一肚子主意,看了你这一摊子,我什么也不用说了,回去就按你要求的布置就是了。我省了好些心思呢。”
又道:“我回头就去找表哥。照你说的,我还要收他银子呢。”
清哑也抿嘴笑了。
虽如此说,严未央还是将她的想法也提了出来。
两人合力。将这份方案完善,所有细节都敲定。
直到掌灯时分,才算结束。
严未央在郭家用过晚膳,蔡铭来接她。方回严家。
次日,她果然找上方初。
方初听了她的话,又看了那网格图,目光就亮了。
他手抚图稿,轻声道:“伊人坊。伊人!伊人?”
严未央见他自顾出神。忙推他道:“表哥,如何?”
方初抬头,疑惑地看着她。
严未央道:“清哑可是说了,你不能收我们银子。这是互惠互利的事,用你的画是给你脸面。你想想:将来我们伊人坊来往的都是内宅闺阁中一等一的女子,是何等眼光和身份!带动你的竹丝画售卖是一定的。依我说,你还要付银子给我们呢。”
方初问:“她……郭姑娘真这么说?”
严未央用力点头道:“嗯。清哑说,你不该收我们费用。”
方初便微笑起来。
严未央半天没等到他一句话,又推他。
他醒过神,忙道:“伊人坊将成为大靖独一无二的店铺。这是一定的。在这样的铺子中挂竹丝画,的确有莫大好处。表哥定不辱使命。不过,这图……可否容我稍作改动?”
严未央奇道:“郭姑娘做的图,你还要改?”
方初道:“等我改过了你瞧了再说。”
严未央道:“你别弄坏了。”
方初点头道:“我会小心的。”
他也不多说,小心卷起图稿,然后匆匆离开。
等下午,他又来了。
展开一幅朦胧神女图给严未央看。
严未央看了纳闷,问道:“这是你另画的?没改清哑的稿子?”
方初解释道:“这改动不宜在原稿上动笔。我便作这幅画给你瞧。若你觉得好,我会依照这思路,在编制竹丝画时再做改动。”
严未央听了。便细细观看那画。
那时,蔡铭也在旁,也一同观看。
因道:“方兄这画确有意味。让小弟想想,其意何在。”
遂蹙眉深思起来。
方初淡定看着他。等他评析。
蔡铭以指叩额,喃喃念画中题诗:“‘……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溯游从之,宛在水中央。’好个伊人!令人思之,慕之;追之。寻之;求之不得,思慕欲绝!水中央,夜未央……好!”
方初目光也迷离起来。
不是清哑的画稿不好。
男子看女子,与女子看女子不同。
他画的女子,优美朦胧,飘忽不定,观者忍不住想要进一步探寻伊人,靠近伊人,亲近她并倾诉情思,此乃“思之,慕之”。
于是“溯洄从之”、“溯游从之”,追寻伊人,心情急切。
追寻不得,留下无尽的思慕,徒自怅然,遥望“水中央”,感受“夜未央”,无边无际的水域,无穷无尽的黑夜……伊人在心头飘忽。
凡诗词、绘画等作品,最重留白,其意深远,留给人无尽的想象空间,方为上作。方初的画艺并不出色,至少比韩希夷是比不过的,这一幅秀女却将《蒹葭》一篇神韵画出来了。而清哑的画美则美矣,却不具备让观者产生“溯洄从之”、“溯游从之”,追寻伊人的渴望。
蔡铭抬头,对方初笑道:“方兄此画已深得《蒹葭》之味。我看伊人非‘在水一方’,也非‘在水之湄’,也非‘在水之涘’,而在方兄心中矣。胸有成竹,便是指的这般了。”
对于他的调笑,方初垂眸淡笑,没有回应。
严未央也看完了,也听见了他们说的话,不确定道:“真像你们说的那样?我怎么就没看出来——”因见蔡铭瞅她,忙又道——“既然你们都说好,那就按表哥画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