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便走过去。
韩太太拉她在身边坐下,问:“谁叫你?”
清哑道:“夏姑娘。”
众人听了一愣,吴氏更是上下打量闺女,生怕她受了委屈。
严氏反应最敏捷,说话也快,最先问道:“她怎不进来?”
清哑便不知怎样回,因为夏流萤丢下没头脑的几句话就走了,她也不知她到底怎样的心思,又好像仅仅是和她告别。
这一愣神的工夫,梅氏从外进来,接上话道:“夏姑娘有事先走了。才向我告辞的。还让对众位告罪一声。”
陈氏点头,道:“先也向我辞过了。”
严氏、韩太太等人短暂静默。
夏流萤在此尴尬不便,她们都清楚。
韩太太不及细想这问题,见梅氏进来了,记起刚才她非议清哑的事,心中一动,笑问清哑:“我才在外面院子里,听旁边窗户里有人说话。道是严姑娘送你一个楠木梳妆盒,是靖国公的真品。可能让我们瞧瞧?我家里有一尊根雕弥勒佛,也是靖国公手笔。”
说完,若不经意地盯了梅氏一眼。
这温柔一眼。像柄大锤,重重砸在梅氏心上。
她止不住浑身颤抖起来,恐惧地看向婆婆陈氏。
陈氏却被韩太太和清哑的话吸引了,正看她们。
梅氏慌忙低头,往后缩去。
清哑却淡然。叫细妹去客房取。
等候的时候,陈氏才追问韩太太,听谁说的。
韩太太道:“我也不知道是谁呢。好像是个丫头。”
说着,又若无其事地扫了人后的梅氏一眼。
梅氏知她警告自己:若再敢在外胡说,定把今日情形告诉她婆婆,哪里敢吭一声,更不敢露出异色。
一时细妹将梳妆盒捧来了,大家观看。
这妆盒不仅雕刻精美,还带机关的。若合上机关,等闲人打不开。眼下没合上机关。清哑开了给众人看:里面共有五层,可放置珠宝首饰和女儿家常用的梳篦等物。
众人纷纷赞叹,又问陈氏哪里得来这件东西。
不等陈氏回答,严氏主动道:“是我家初儿得来的。送给他妹妹一个,送给表妹两个。谁知她们和郭姑娘好,都送给她了。”
说罢,笑看着韩太太。
与其等人说,不如她自己先说,省得像藏奸似的。
韩太太笑吟吟的,道:“原来是方少爷得来的。怪道给严姑娘了。”又朝清哑道:“你运气好。才赶上了。若不然,拿珍宝都没处换去。这个又雅致又古朴,几百年也不会烂的,也不生虫。越用越光滑,香气悠长,收藏物件再好不过了。”
清哑被严氏的话提醒,忙问:“方妹妹只得了一个?送了我她不是没了?我有一个了,把那个还给她吧。”
严氏忙道:“她送你了,这是她的心。岂能再收回去呢。”
韩太太也道:“若是平常物件。她们也不会送你。好容易得了一件好东西,送给你,为的就是表一份情谊。你还回去,她再多宝贝,也不抵这个合适,岂不辜负了她?两个正好,留一个给你小侄女用。”
严氏道:“对,对,对!”
连说了三个对,那心里的诧异却直往上冒。
梅氏则嫉妒得犯酸水。
她也和严氏一样诧异——韩太太竟然一点不介意?
韩太太心里哂笑:趁早说开了,看还怎么拿这个做文章!
她留心观察清哑神情,确实事先不知道的,更放心了。
然清哑心湖却荡起一层涟漪!
不经意间,她脑中浮现方初面容,不是最近见到的,而是当年在谢家初次遇见他时,她将一沓银票劈面摔向他的脸颊,又狠狠唾了他一口,他呆呆站着、任凭她示威的模样。
她身处人丛中,耳目心皆要关注他人,这念头一晃而过,快得连她自己也抓不住,仿佛根本没想起过。
“不就是一个梳妆盒么!”她想。
九大世家欠她的人情太大,时常借机送郭家东西。郭家也不刻意推拒。来而不往非礼也,总要给人家偿还的机会才是。
她便让细妹收起梳妆盒,放回去。
高云溪从里间跑出来,手里拿了张纸,笑对清哑道:“郭妹妹,你画了这衣裳样子给曾姑娘,也画一个给我吧。”
清哑见沈怀谨站在她身后,便招手让她过来。
沈怀谨过来,清哑对高云溪道:“那是谨儿画的。我教了她,她会画了。让她帮你画。”
众人都惊奇地看向沈怀谨,说她会吗?
清哑点头,道:“怀谨会的。”
沈怀谨微微垂眸,有些羞涩,又很自豪。
她来郭家,本就带有目的:沈亿三希望她跟清哑学习,只是这话却不好明说,因此只当走亲戚,在九姑姑家小住,再找机会开口。不行的话能得些熏陶也好,能被指点则更妙。
谁知那日晚饭后,她正陪着巧儿玩,清哑来给巧儿量身制作礼服,顺便教授绘画、讲解制图,也没避开她,她便在旁听住了。偶有问答,显示出她的绘画功底,且有天分和悟性。清哑便不吝赞赏她。
她壮胆问道,以后可不可以向郭姑姑请教。
清哑随口说,她可以和巧儿一起学,她教她。
沈怀谨大喜,虽未正经拜师,却对她执礼恭敬。
她绘画功底比巧儿深厚,经过清哑讲解这款礼服的要素,当晚,她就能绘制图形了,所以清哑才让她给高云溪画,也是练习的意思。
这件事,沈家已经知道了,也是喜出望外。
因计划让沈怀谨留在郭家,至少要住几年。(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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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1章 韵味
沈太太忙对孙女道:“你郭姑姑让你画,你就画吧。”
陈氏忙命梅氏:帮沈怀谨准备绘图所需之物,供她画画。
一听这样,方纹和林亦明都说要;严暮雨等小姑娘也说要做跟巧儿身上一样的裙子,也要,顿时娇声莺语此起彼伏。
大大小小的姑娘们簇拥着沈怀谨到里间去了。
这里,韩太太打趣道:“我们是穿不了了。”
清哑道:“也有适合太太们这个年纪的。”
韩太太愣住,不知该不该请她画出来,回家也做一件。
严氏忙笑道:“郭姑娘,你既这么说,我可要厚脸皮请你帮忙了:就帮我们也斟酌斟酌,裁一件合适的,我们也做了穿新鲜。”
众太太忙都附和,也雀跃起来。
清哑答应了。
她今日既穿了礼服来,就没打算藏着掖着。
铺子还没开,这一款,先让众人帮打广告吧。
陈氏心一动,已知她意图,亲自命人将针线房手艺最好的两个女人叫来帮忙。——将来就把她们送去给严未央使唤。
严家这处园子住人不多,针线房本来就两个女人,因这次严未央出嫁,要做各式嫁衣,特从徽州带来了好些人来,此时正当用。
于是清哑也移步侧厅,那里有大圆桌可供施展。
众太太有的在桌边观看,有的在旁聊天,等结果。
很快清哑画了两款:一款在腰部两侧各挖出一圆弧,另以深色布料缝制,达到收腰的视觉效果;另一款单肩左胸配刺绣,相对的,右下裙摆一角也绣同样花色。
前者适合略丰腴的妇人;后者适合身材适中妇人。
韩太太等人都是行家,一看便明白了。
韩太太忙道:“这腰部别挖太多了。我们妇人与你们女孩子不一样,若弄出个杨柳细腰出来,则显妖娆不端庄了。”
陈氏忙道:“对,对。”
又笑道:“我这腰是要收一收的。”
严氏则道:“第二款好。我们这样年纪。还是添些刺绣,才显雍容贵气,不比她们小女孩,年轻颜色好。穿什么都抬人。”
韩太太点头,说:“我要绣寒梅。凛寒高洁。”
严氏道:“我喜欢牡丹,大气雍容。我就绣牡丹。”
韩太太眼波流转,握嘴轻笑道:“你若穿这样大气雍容的裙装,不知方老爷见了会怎样?”
众太太想象方瀚海吃惊的模样。都笑了。
严氏本该不好意思的,然想起方瀚海逼得大儿子离家,哪里还有心情害羞,重重“哼”了一声,道:“要他管!”
清哑瞧得出神。
这一刻,这些妇人焕发出别样风姿:严氏褪去威严和端庄,活脱脱就是一个严未央;韩太太举手投足透着别样妩媚,宛如少女,而实际上她已年过花信,那股韵味实难描画。
方初的果断锐利应该大部分继承严氏。
韩希夷的倜傥风姿也应该有韩太太的影响。
韩太太一转脸看见清哑神情。忙拉严氏衣袖,“别吓着郭姑娘。”
严氏便对清哑笑道:“我失态了。姑娘别笑话。”
清哑道:“晚辈觉得太太们这样神态很美。”
她说得很认真,很诚挚。
严氏等人听了一愣。
严氏先笑道:“要说神态美,当之无愧数你韩伯母第一。当年韩老爷痴恋她,每天晚上在她家外面吹箫,整整吹了九九八十一晚……”
韩太太大窘,忙道:“哪年的事了!提这个做什么。”
忽然想起丈夫的病,又不禁红了眼睛——
衣裳做的再好看,若那人不在了,给谁看?
严氏的话。令清哑想起那晚江上飘来的箫声,不由怔住。
……
陈氏这里陪大家设计衣裳,梅氏和弟媳于氏则忙得团团转:一时引爱看戏的女眷去看戏;一时又安排爱玩牌客人打牌;一时又吩咐严未然等人陪年轻女孩和媳妇们逛园子;一时又命人去盯着严暮阳等小辈,防止他们再吵闹生事。
好容易到了傍晚时分。那客人才一起一起的开始散了。
郭家母女也起身告辞。
离开前,清哑将一个梳妆盒交给巧儿,要她送给严暮雨,又在她耳边轻声嘱咐了几句话,巧儿就在细妹和银锁陪伴下去找严暮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