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哑见他无话说,举步便走。
方则急忙道:“姑娘请等等。”
清哑停下,问:“方二爷有什么事?”
方则犹豫了一下,道:“在下有话对姑娘说。”又扫了细腰等人一眼,道:“请她们暂退片刻。可方便?”
不等清哑回答,细腰冷冷道:“你说呢?”
方则脸“刷”就红了,却没有退缩。
清哑又问:“什么事?”
什么事不能当着她们面说?
真有这样的事,她也不会单独听他说。
方则看出她心意。咬咬牙,对那小丫鬟道:“你且去前面等候。”
这是留细腰细妹在场了。
小丫鬟乖乖道:“是。”
又对清哑道:“我在前面等姑娘。”
然后匆匆跑开来。
这里,方则在细腰细妹虎视眈眈下。艰难开口:“我大哥虽然曾是谢家未婚女婿,但从未对姑娘做过昧良心的事。”
清哑疑惑:他拦住自己,就是告诉这个?
见她不言语,方则急了,以为她不认同。
他又道:“当年江明辉和谢吟风的事,不能怪我大哥。”
清哑沉默一会,道:“都过去了。”
江明辉已经逝去。还提干什么!
方则深吸一口气,道:“郭姑娘,我今日找姑娘。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告诉姑娘:你一直憎恨厌恶的人,也许对你是最真心的;和你笑语晏晏的人,也许并不像你看到的那样真诚。日久见人心。姑娘冰雪聪明。总有一天会知道。——”说到这停下。漆黑的眸子隐泛水光,声音有些黯哑——“我方家从未帮谢家对付过郭家。我大哥更是为此和谢大姑娘生了嫌隙,里外不是人,最终退亲……”
清哑暗想:“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然她见少年神色悲恸,没有说出来。
她还道:“郭家没有怪方家。”
方则睁大眼睛,似乎不敢相信她的回应。
他激动地追问:“真的?姑娘真这样想?”
清哑点点头,“真的!”
方则欣喜地笑了,一脸灿烂。
清哑看着他。不由想起前世坐在书屋里,每天看那些进出学校的花季少女和阳光少年。无论说笑还是打闹,都充满青春的朝气,带给她岁月静好的幸福感触。
方则,就像他们一样。
“当年,大哥虽不觉得自己做错,却一直内疚。”
方则又提起当年那桩事,比他大哥还耿耿于怀。
清哑点点头,道:“我知道。”
这点她当时在谢家就觉出了,倒是作为当事人的谢家和江家,不但没有愧疚,反而从此仇恨她、仇恨郭家;她自己也可笑,看见方初就膈应,对罪魁祸首反没那么恨了,想来也真奇怪。
方则继续道:“大哥一直劝阻谢大姑娘。”
清哑没有接话,又点头。
方则又道:“大哥退亲时,对父亲母亲说,这是他和谢大姑娘之间的事,半个字未提姑娘。外面流言是有心人传播的。”
清哑又点点头,一面心想:“这孩子到底想说什么?”
方则眼中爆出明亮光芒,道:
“大哥曾说姑娘很特别,果然不错!”
“大哥其实人很好!”
“他很有担当,若非绝大缘故不会退亲。”
“大哥待我和妹妹很好,对爹娘也孝顺。”
“大哥很有信义,若不然,也不会被出族后还有那么多朋友关切他,就因为他人品信誉出众。”
……
细腰看着少年努力鼓吹自己大哥,感觉说不出的怪异。
想要拦阻他和清哑说话,又没有由头,清哑听着呢。
清哑也觉这孩子奇怪,这到底是闹哪样啊?
松柏院内,严氏和方初母子会面,悲喜交集不必说。
严氏见儿子精神和身体都还好,放心不少,遂拉着他问些生活琐事和买卖情形;方初承欢膝下,并和姑妈妹妹表妹说些趣事。
一时严氏转头,忽不见了方则,“你弟弟呢?”
方初道:“我出去看看。娘先坐会。”
于是起身出来找方则。
院内没见着,他诧异,往院外小径走来。
至假山附近,便看见弟弟笑容满面地和清哑说笑。
他不由愣住了。
细腰早察觉他动静,看过来。
他忙走上前去,招呼道:“郭姑娘!”
清哑微微欠身,“你在这里?”
方初点头道:“我来见我娘。”
清哑恍然,正想趁机告辞,莲池那边小径上过来几个人。
几人看去,原来是夏流萤、卫晗和关小姐等几个官家女儿。
夏流萤一双妙目在清哑和方家兄弟面上打了个转,微笑道:“原来是郭姑娘和方少爷。不知姑娘和二位少爷在此说话,我等冒撞了,打扰之处,望见谅!”
说的好像他们在幽会一样,她们不该撞来。
方则脸色一变,看了清哑一眼,又愧又窘:是他叫住郭姑娘说话的,若因此连累她被人说三道四,怎能心安?况且外面本就传言纷纷,说大哥为了她退亲,若再加上自己,也太不堪了!
他羞恼地喝道:“夏姑娘请慎言!”
夏流萤眨眨眼,疑惑道:“慎言什么?”
方则气急:“姑娘什么意思?”
夏流萤笑道:“哦,没什么。刚才在那边,严二姑娘差人去叫郭姑娘,谁知一等不来,二等也不来。幸亏我们过来了。原来郭姑娘和两位方少爷在这说话呢。怪道绊住了。”(未完待续。)
第393章 帮你
清哑盯着她,认真问:“你的意思我和方少爷在这幽会?”
夏流萤没想到她就这么直说出来,不由神色一滞。
随即不解道:“姑娘何出此言?我可没这么说。”
卫晗和关姑娘等人也面色微红,垂眸不语。
清哑坚持道:“你就是这个意思。”
夏流萤无奈道:“姑娘若非要这么想,我也无法。”
方初一直没说话,却目光犀利地看着夏流萤等人。
这时沉声道:“夏姑娘难道不知:织锦世家的女少东与寻常闺阁女子不同吗?郭姑娘刚才还在前面顺和堂与各方来客会面交谈呢;她也曾在锦绣堂和令尊夏大人以及各商家主事人同座议事;还曾和钦差大人、巡抚大人同进出;今日与我兄弟相遇,光明磊落地说几句话,又有何奇怪!倒是夏姑娘,养在深闺的大家闺秀,言行可是半点不能差池,否则会被人指责非议口舌,影响闺誉的。”
他一开口,与清哑和方则截然不同:先点明清哑的特殊身份,轻轻松松为她洗清刚才的污蔑;又警告夏流萤:不论清哑是否与他兄弟在此幽会,她刚才含沙射影,都失了大家闺秀该有的教养风度和女儿家的含蓄矜持,成长舌妇了。
夏流萤冷笑道:“郭姑娘和方大少爷还真是彼此惺惺相惜。当日郭家牌坊下,郭姑娘当着无数人面也要维护方大少爷;今日,方大少爷又处处维护郭姑娘,如此情义真令我等感动。只可怜谢大姑娘,白费了一腔深情。”
清哑、方则等人均大怒,方则和细腰就要发作。
就见方初凝视夏流萤。柔声道:“方某惭愧!竟不知夏姑娘如此关注方某,心心念念,事无巨细,了如指掌。这让方某何以为报?”
款款深情的目光,仿佛看入夏流萤心底。
夏流萤涨红了脸,颤声道:“你、你……”
众人愕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方初——不但转移了话题和目标。还倒打一耙!说得好像夏流萤暗恋他似的。又在酸楚吃醋。任哪一个女孩子,被男子这样当面“误解”,也要羞愧。
这人真毒舌!
可夏流萤是自找的。
清哑亭亭玉立。紧闭红唇。
她觉得自己说话费劲,就不参与了。
嗯,有人出头,她也不必生气了。
不过。她却忍不住把目光投向方初。
方初还望着夏流萤,眼底一片寒冰。
忽有所觉。转眼一看,清哑黑黝黝的眸子正打量他,眼中浮着若有若无的笑意,仿佛在说“就会欺负女孩子!坏死了!”他一呆。想起当年“欺负”她的情形,不知该怎样,有些尴尬。又一想:不对!当年似乎他才是被打脸的那个吧?生平没被人那样打脸过。还不敢还手!
他目光柔和下来,带着些许无奈的纵容。
似乎在问:“帮你欺负人。就不生气了?”
清哑用力眨眼,很无辜——
是夏姑娘先羞辱她的!
方初微微颔首——
也对,“辱人者,人恒辱之!”
那边,夏流萤眼中涌出泪来。
曾几何时,她受过这样羞辱?
她身为夏织造的女儿,就算方初韩希夷等人不曾对她流露爱慕,那也是不敢奢望,偶然场合遇见她,那不是尊敬有加!
父亲还在,方初就敢如此对她;若是父亲获罪怎么办?
她虽满腔怨愤,却不敢向方初撕破脸。
以前不了解这个人如此决绝,断手出族就够她震惊了;刚才两番话有刚有柔,犀利且无情,令她本能畏惧。她毫不怀疑:若是她再纠缠下去,他会更冷酷地对她。他有的是手段,也做得出!
他连出族断手都不怕,怎会怕一个岌岌可危的织造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