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逼为妾这件事,她真没有看太严重,也不害怕。
实在不行她会先去夏家,给夏流星做妾。
郭家上下这样爱护她,她不会为了自己的所谓清白刚烈而搭上整个郭家,甚至让家人受到伤害,这不值得。
暂时屈从在她看来,并不耻辱。
只要心灵自由,没有人可以掌控她!
于是她对郭守业道:“爹,我不怕。”
郭老汉感觉到自己的威力效果,满意地笑了。
说话间,那天就下起雪来。
他父子几个急忙去西坊和染坊等处巡查了一番,将诸项杂事安排周全后才回来。全家人聚在堂间,当中放了两个烧得旺旺的炭火盆,大家喝茶说笑。
清哑和巧儿各抱一个青花小瓷手炉,清哑脚下还垫了脚炉。
这样的瓷器沈家送了许多,但吴氏不舍得拿出来用。觉得这是雅致物件,只给闺女和孙女用;再次一等,儿媳妇用铜炉,余者还是用粗陶大瓦盆当火盆用。
大家谈论的是水对面竹林的建设。
等建好,郭家就要搬过去了,这边全扩展成工坊。
正说笑,一阵扑鼻的清香飘来。蔡大娘从外进来。
她捧着一个细致的竹筲箕。里面是金黄饱满的南瓜子,边走边大嗓门笑道:“炒南瓜子!来吃吧。收了有几百斤呢。都晒得干干的。这冬天可有的嚼了。嗐,做梦也想不到能有这样多。往常我家收两斤都算好了。自己不舍得吃,都留着过年待人。”
一面说,一面先送到郭守业父子跟前,让他们先抓。
吴氏笑道:“你细致人。我才不留。”
清哑好奇地问:“怎么收那许多?”
一个南瓜能有多少籽,她所以奇怪。
吴氏瞅着娇养的闺女直笑。道:“也不看看咱们家多少人吃菜!那南瓜都是整担往家挑。这还不多呢,她们都弄了好些回去了,不然还要多。”
她们,是指西坊的女织工们。
清哑恍然。想自家产业带动了许多副业发展,也是意料之外之喜。
蔡氏来到她面前,她也抓了一把。嗑一粒,又脆又香。
低头看看巧儿。已经嗑不停了,口齿十分灵便。
她惯喜欢吃这些炒货,喜欢那香味。
一时间,屋里瓜子皮乱飞,香味浓郁。
清哑吃了一把,见郭俭两个小羊角散了,乱糟糟的一头,命小丫头拿梳子来,将侄儿夹在两腿间坐了,亲自帮他梳头。偶尔瞅一眼外面纷纷扬扬的大雪,耳听着家人说笑,觉得心里很宁静。
她想起昨天唱《一起摇摆》的感觉,禁不住嘴里就轻轻地哼“哦,别哭,亲爱的人。我们要坚强,我们要微笑,因为无论我们怎样,我们永远是这美丽世界的孤儿。”
郭勤听一遍就记住了,跟着她唱。
清哑看着他笑得十分温柔。
这孩子,彻底被自己给拗过来了。
看他如今这记性,再想不到他以前连弟弟妹妹都比不过。
清哑很喜欢下雪,因对家人说,明天想出去逛。
两年来,家里人已经知道她习惯了:春天早上,夏天傍晚,秋冬白天,她喜欢抽空坐船走水路出去看风景,找灵感。随身带着画具,画的画儿好看的很。然后回来绘制图稿,织锦织布都好看。除了画画,还喜欢去乌油镇逛,吃小镇上的小吃,百吃不厌。
因此她一说,吴氏忙就看向郭大有。
郭大有就笑道:“明天我陪小妹。”
通常都是他陪清哑出去。
设计这一块,他和妹妹越来越有默契了。
吴氏忙命细腰细妹都跟着,还叫郭大有带上阮秀。
郭勤几个也想要去,被郭守业勒令在家读书写字。
次日早饭后,清哑他们便摇着乌篷船往乌油镇划去。
雪后的琉璃世界,干净又晶莹,看着心也一片澄澈。
途中,清哑并没有作画,她今日只想逛。
到乌油镇,郭大有因要去郭家设在镇上的布行查看,叫清哑自己玩。以往也是这么安排的,清哑答应了。
雪天,小镇街道实在没什么可看的。
倒是清哑三个娇嫩少女,成为街上一道风景。
清哑照例先去吃刘四家的炸霉豆腐,又去吃王家的炸春卷、煎饺等。吃饱了,便开始逛铺子。主要买些乡下土物,有吃的有玩的,图个新鲜。
正逛着,忽听一声惊喜的叫喊“郭姑娘!”
她抬头一看,方初的小厮圆儿从那头朝她跑过来。
他背着一个长长的布包物件,满脸急色,仓皇的很。
“郭姑娘,看到你真是太好了!老天爷真是太好了!这下好了!”他语无伦次地说着,还一边对清哑作揖,“郭姑娘,求求你帮帮我,我有好为难的事。你一定要帮我,我一辈子感激你。郭姑娘,你是最好的人,千万要帮我这个忙!郭姑娘,我……”
清哑被他弄得一头雾水,想要叫他慢慢说,他偏不停下给她机会。还是细妹,冲他瞪眼道:“你这个人,怎么这样子!到底什么事?别以为我们姑娘心好就来骗人。”
圆儿急忙摆手道:“没骗,没骗!不敢骗郭姑娘!”
清哑总算插嘴,问:“什么事?”
圆儿对细腰细妹看看,上前一步凑近清哑,低声道:“姑娘……”
才叫了一声,后衣领就被细妹扯住,拖着他往后一甩。
圆儿差点跌了一跤,怒视细妹道:“你干什么?”
细妹斜着他哼了一声道:“你干什么?”
细腰对小徒弟反应很满意,冲她点点头。
细妹下巴扬得更高了,暗想这一个多月没白吃苦。
就听圆儿道:“我跟郭姑娘说话。怎么了?”
细妹道:“你也晓得叫姑娘,那还伸头缩脑的干什么?”
盯着他,一副怀疑的眼神。
圆儿气得要命,觉得郭姑娘挑的这丫鬟实在不好。
清哑看出圆儿确实很急的样子,对细妹摆摆手,问圆儿道:“到底什么事,你说吧。”这孩子拎不清,只跟人吵,不是越耽误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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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6章 醒来
圆儿也记起正事,忙道:“郭姑娘,我不好当她们说。”
清哑便走近他,让他说。
这回细腰和细妹都没上前,在旁看着。
圆儿便小声对清哑说起来,将方初如何退亲,如何断手被赶出来,从昨天晚上开始昏迷不醒,都说了一遍,然后抹着眼泪道:“大少爷流血太多,发烧,又说胡话,很急很难受的样子,再不醒就怕没命了。我急死了。我想少爷以前心烦事多的时候就弹琴,一弹琴就好了。我就想让他听琴,许就能睡安稳了。安稳了就能醒过来也不一定。我拿了琴来,又找不到人弹。随便找个什么人弹又不行,大少爷对弹琴可讲究了,要是不好的话,他听了不更难受。我急得要命,谁知就碰见了姑娘,这可不是老天爷送来的救命的吗!姑娘弹琴我们大少爷也夸的。求求姑娘去弹一弹,帮帮我们大少爷。”
清哑听完失神,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那年她和江明辉退亲就闹得够凶了,没想到方初和谢吟月退亲闹得更凶,居然都见血了!
方瀚海怎会对儿子这样狠?
方初怎会对自己这样狠?
圆儿见她不出声,急得叫:“郭姑娘?郭姑娘?”
清哑回神,见他满脸焦急地看着自己,才想起他告诉这些是要求自己帮忙,禁不住就问:“方家人呢?”
不是她没善心不肯帮人,实在觉得有些荒谬:方初和谢吟月退亲,闹出事来,自己去帮忙,好像很奇怪呢。当初。她可是逼方初写下保证书的,虽说是负气之举,没想到竟一语成谶了!
她本能不想去,怪怪的。
就好像……好像去看他们笑话一样!
圆儿道:“大少爷被老爷赶出来了。”
他想郭姑娘糊涂了,刚才自己说了半天,她也没听明白。
清哑心想那不是还有别人吗!再不然还有严家。那么两个大家族,下人都不知多少。怎么会一个人都没来?
圆儿醒悟过来。忙解释道:“大少爷砍了手就走了。他心里烦,又难受,不想见人。就到这来了。所以我们在这家里都还不知道呢。”
清哑这才完全明白。
她道:“好吧。我二哥也来了,我要跟他说一声。”
一面叫细妹去布行叫郭大有。
不管怎样,见死不救是不对的。
撇开那些恩怨不说,方初在她病重的时候也帮过她。若不是他叫刘心去救醒了她,她死不要紧。爹娘受江家的羞辱,一口气不得出,气死了才冤呢。这是一。再有就是在锦绣堂,她差点摔了个鼻青脸肿。也是他及时接住了她。所以不管怎样,他确实帮过她的。
但她去之前得告诉郭大有。
圆儿十分相信她,听见这样说立即露出笑脸。
细妹离开前很鄙视地瞅了他一眼。觉得他做下人不够稳当,又哭又笑像什么样子。没得坏主子的事,私心觉得她自己越来越有大丫鬟派头了。
圆儿丝毫不觉,对她喊道:“细妹快些!”
细妹懒得理他,只顾走,心想细妹是你叫的吗?
郭大有来后,没有立即让清哑去,而是细细地问圆儿方初退亲内情。圆儿只得再说一遍。具体的原因却没说,他不敢乱说,虽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大少爷是得知夏家向郭家提亲,又在醉仙楼看见夏流星和郭姑娘后才生气要和谢大姑娘退亲。
郭大有问明刘心在为方初诊治后,便和清哑跟着圆儿走了。
圆儿欢喜之极,带着他们穿过一条小巷,来到一所院内。
这是刘心的住处。
有次他跟方初来乌油镇,觉得这儿好,笑说将来要在这开医馆,方初就买了这小宅子送他,他想起来了就过来住几天。
刚推开门进去,就听刘心不耐烦的声音传来:“你小子又去哪了?我都说了,有我这名医圣手在,他死不了!你整天无头苍蝇一样乱窜,到底管不管我茶饭了?我叫你买的酒——”刘心顶着一头乱发从房内走出来,看见他们惊喜万分——“哎呀,郭二哥,郭姑娘,你们怎么来了?真是太好了!”
郭大有和清哑都笑着跟他招呼。
圆儿绷着脸,用生硬的口气道:“我请郭姑娘来谈琴给少爷听。许他听了就能睡稳了,一会就能醒过来。”。
他很看不惯刘心:大少爷都那样了,这人一点不急,整天惦记吃喝,跟饿死鬼投胎一样,枉为大少爷的好朋友。
刘心意外地看了圆儿一眼,道:“你小子有些小聪明,怪不得你家少爷喜欢你。”一面对郭大有兄妹道:“方兄发烧,情形有些不妙。郭姑娘来得正好,我正想请姑娘为他弹一曲呢。”
圆儿正解下背的古琴,闻言气得要死,愤愤地瞪着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