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来不及梳洗换衣,就去见他父母。
方瀚海夫妇见他回来,惊问道:“怎么回来了?”
方初疲惫道:“儿子能不回来吗!”
方瀚海想起谢吟月的举动,心中了然。
严氏见他一身风尘仆仆,心疼万分,急命备茶点等物,又吩咐厨房熬滋补汤品,去燥下火,消除劳顿。
待方初坐下后,方瀚海沉声问:“你打算怎么办?”
方初冷声道:“当然是找出真凶!”
方瀚海皱眉道:“这事为父多方查证,毫无踪迹可循。”
如今他也怀疑起来,难道郭清哑真杀了人?
方初没有答话,眼中却闪过一丝痛苦,之后又转变为决然——
父亲查不出。不是他能力不够,是他不了解内情,所以错了方向。尤其是不了解如今的谢吟月,更不了解谢吟风和郭清哑。可巧的很,这几人他都知之甚深。所以,这个局就让他来破吧!
他便问起案情,虽然早知道了。还是要再听一遍。
方瀚海便说了起来。比起方初从别人那听来的果然不同,那些都是案情记录,是死的。而眼下听的要生动真实许多。
随着他的述说,方初浑身绷紧,越来越愤怒。
他眼前浮现谢吟月在公堂上义正言辞地对郭清哑指控,而郭清哑却无可辩驳。就像她无法解释自己为什么会织出那么好的锦和棉布,还有弹琴一样。她也无法解释如何猜测凶手是用铁钉钉入江明辉的顶门。还有抛尸翠竹镇等等,都关联上了。
谢吟月将郭清哑亲笔写下退亲文书、买竹丝画时逼他签保证书、将织布机等献给朝廷的行为都当做证言,证明郭清哑是非同一般的闺阁女子;而这个非同一般,又去推动证实下一个结论——她会下手杀了背叛自己的昔日爱人。更令方初怒不可遏!
他霍然站起身来。
严氏忙问:“你要去找吟月?”
方初摇头:“不!”
他要去探监,去找郭清哑!
带着方奎和方雄,他直奔县衙。
然而。在县衙大牢外,他被阻住了。
牢头说。郭姑娘是重要囚犯,为了她的安危,除了郭家人等闲人是不能进去探望的,以免出了差错担待不起。
方初听了一呆。
对,他是谢家未来的女婿!
他心中不觉好笑起来,觉得有些讽刺。
想了想,他放弃探监,转身走了。
不让进也好,进去了,见了她说什么呢?
他可以想见她安静的目光,却会令他无地自容,因为是他的未婚妻将她送进来的,他有什么资格来探望她?又有什么资格问她案情?又能向她保证什么?谁知道他此去是为了谢吟月,还是为了郭清哑?
他便去了江竹斋所在的三旺街。
只在江竹斋附近转了一趟,他便径直穿过巷子,往河边走去。
这倒和韩希夷当时一个心思,只是他应对更直接。
站在河边,他向上下游张望。
“去查清楚:江家或者谢二姑娘的陪嫁产业中,可有临水的宅子。查清了速来告诉我。切记小心,万万不可惊动了江家人和谢家人。”
他看了一会,低声交代方奎这番话。
方奎听了点头,迅速去了。
接下来,方初便望着河水出神。
与别人忽略怀有遗腹子的谢吟风、无头苍蝇一样四处查访不同,他一开始便将目光对准谢吟风。
怀孕了又如何!
他还记得去年在金缕坊,江明辉被郭清哑逼视得当场摔开谢吟风决然离去,谢吟风看着郭清哑那仇恨的目光,罄竹难书。从那时起,他便知道,江明辉和谢吟风今生怕只能“相敬如宾”了。
江明辉之死一定和她有关!
这不仅因为她和江明辉、郭清哑的感情纠葛使他产生怀疑,还因为谢吟月给他的启示,使他想通了一些事:
当日在公堂上,郭清哑指出江明辉死因,谢吟风露出惊慌举动。再怎么样她也是个女子,若真杀了人,听见别人说出自己杀人的手段时,惊吓是自然的。
谢吟月觉出危险,才当场发难,要将郭清哑置于死地!
她甚至等不及查证谢吟风是否真与此事有牵连,因为她不敢等、不敢赌,更因为这也是除掉郭清哑的一个绝好时机!
不敢赌,因为这不仅牵扯到谢家的名誉和声望,还会影响她谢吟月的名誉,哪怕只是一点点苗头,她也不敢怀有侥幸心理——郭家是不会放过这个重击谢家机会的!
这是个除掉郭清哑的机会:郭清哑贸然说出江明辉的死因,给了她绝好的借口,在最短的时间内将各项事串联起来,组成一套犀利的说辞,栽赃郭清哑。
方初推想完整后,心沉沉的。
他默默地沿着河边走,一面想:
谢吟风是因爱生恨、忍无可忍之下杀了江明辉,还是突然为某事杀了他?
杀人抛尸,同伙是谁?
锦屏?
谢天良?
还是李红枣?
还是另有其人?
江明辉的表妹玉枝表现异常,一定知道什么。
也就是说,江明辉发现了什么,临走的时候告诉过玉枝。
那么,玉枝就在撒谎,她知道江明辉什么时候离开江竹斋!
方初猛然停下脚步,正要转身对方雄说话,一艘小船向岸边靠来。
船家女掀开斗笠,露出锦绣的面容,“方少爷,姑娘有请。”(未完待续)I580
第251章 翻脸
方初盯着那乌篷船,久久不动。
锦绣也没有再催他,静静地等待。
好一会,他才纵身跳上小船。
船身一阵摇晃,锦绣急忙用竹篙撑住,待稳住了,才轻点水面,向中央荡去。
方初走进船舱,只见谢吟月一身花棉布衣裳,好像普通渔家姑娘,正在舱中用个红泥小炭炉烹水泡茶,见他进来,抬头笑问:“回来了,怎不告诉一声?”
方初心中一凝——她在跟踪他!
她算定他得了消息一定会回来,所以一直关注方家。
他回来没有去找她,她便派人跟踪他。
那身衣裳,一看便是在街上小成衣铺临时买的。
他在桌边坐下,道:“不敢去,不知道跟你说什么。”
谢吟月正用心扇风烧水,闻言执扇的手一顿。
这时水滚了,她忙提了铜壶冲茶。
浓郁的茶香袅袅散开,她捧了一杯送到他面前,看着他的眼睛柔声道:“一初,这一次,你可不可以袖手旁观?”
她的口气温柔中带着一丝恳求,放下茶杯的手握住他的手。
柔腻光滑的感触,迅速传递到方初手上。
他垂眸,看着那葱白细嫩的手指,有些恍惚——
一向讲究礼法的她如此主动,是动情还是谋算?
谢吟月见他不语,再次道:“我不求你出手帮谢家,我只要你当做什么都不知道,袖手旁观!”
方初抬眼,凝视着她,轻声问:“吟月。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谢吟月道:“我当然知道!你放心,谢家不会以身试法,只会通过官府,以律法手段来解决。”
方初听了这话,忽然笑了,感觉很荒谬。
“人命关天,栽赃就是栽赃!难道经过官府判决。将那栽赃的罪名坐实了。就可以抹去栽赃的痕迹?就可以欺心?”这一刻,他觉得眼前女子陌生之极,强忍痛心。坚定地告诉她,“你让我袖手,我做不到!吟月,我也求你:放手吧!有什么事。我都会陪你面对!”
说着,他反握住她的手。做最后的努力。
谢吟月神情僵硬,手不知不觉松了。
她问道:“你说我栽赃?你既说不管什么事都会陪我面对,那我现在就要你陪我面对此案。你就是这样陪我面对的?说我栽赃?”
方初道:“这本就是栽赃!”
谢吟月不和他辩,问道:“你打算如何?”
方初反问:“你打算如何?”
谢吟月道:“我?我能打算如何。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她面无表情,好像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
方初冷冷道:“正是!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松开了手。不再尝试拉她。
谢吟月身子一颤,问:“你在说谁?”
方初道:“你心里明白我说谁。”
谢吟月道:“我不明白!郭清哑已经招供。她就是凶手。”
方初命令道:“看着我的眼睛,告诉我:你心里真是这么想的?你真觉得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谢吟月看着他,这张脸虽比不上韩希夷俊朗,然眉峰、山根棱角分明,衬托得双目深邃,此时更是射出犀利的光芒;厚薄适中的唇,以往看了每每令她脸红,此时也紧闭成一条线,显示他的强硬。
她心中难受,又被郭清哑三字触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回道:“我就是这么想的!就是郭清哑杀了江明辉!”
她紧紧盯着他,等着他暴怒发作。
然而,他并没有,甚至很平静。
只是,那眼中犀利的光芒敛去,代之而起的是深深的失望和浓浓的讽刺,还有痛心绝望,看得她一颗心跟着颤抖。
他轻声道:“你,不但欺骗别人,现在开始自我欺骗了。”
谢吟月激动道:“我欺骗?我不过是提出指控,县尊大人审的案,郭清哑自己供认不讳,你说我欺骗,那便算欺骗好了!等到郭清哑明正典刑的时候,欺骗也罢,事实也罢,都不重要了。”
方初点头道:“凶手一定会被明正典刑的!”
谢吟月冷笑道:“凶手?你心里另有一个凶手?在你心里,郭清哑就是美好善良的,不会动手杀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