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郭家,得知消息的吴氏几乎不曾晕过去。
等缓过劲来,立即就要上衙门拼命。
郭守业拦住她,低喝道:“老婆子,你当这是咱乡下吵架呢,横的怕不要命的?这是人命官司,错一点儿就能要了咱儿子闺女的命!清哑叫我告诉你别急,她没事!”
吴氏抓住他手哭着问:“他爹,清哑真的没事?”
都进牢房了怎么能说没事?
郭守业哼了一声道:“那牢房咱又不是没进过。不好好的又出来了吗!多大点事你就慌成这样。你要是倒下了,叫娃们没了主心骨。这一家子大大小小怎么办?老大和清哑怎么办?再说了,清哑说没事就没事!”
他的口气断然,不复刚才大堂上的颓丧。
吴氏这才安定下来,忙问下面怎么办。
沈家父子见了暗暗称奇。
沈寒秋便对郭守业道:“郭叔,其实这样也好。咱们如此如此……”
遂对郭家父子秘授了一番话。
郭守业连连点头,郭大有凝神沉思。
随后,郭家和沈家派出了无数人上街。找七月三十一日下午申时后见过江明辉的人。希望为清哑作证,洗刷她的冤屈。
等沈家父子离开后,郭守业又特意开解吴氏和儿子儿媳们。“清哑一点不慌,就跟没事人一样。你们想,要是她害怕,能这样?她什么都没跟我说。我想她不好当着人说的,那心里肯定有主意了。清哑想出来的主意肯定管用。咱们千万要镇定。别弄出事来拖她后腿。谢家可是等着咱们闹呢。”
吴氏听了激动道:“真的,清哑一点没慌?”
郭守业道:“当然。她当时就这样看我——”
说着,两眼定定地望向吴氏。
“她肯定是想告诉我什么事。”
郭守业看了吴氏一会,收回目光总结道。
吴氏也信了。不过很不满意,抱怨道:“你学的不像!清哑不像你那样看人——呆傻傻的。不成,我要去探监。”
去了监牢。清哑有什么话就能告诉她。
她已经不像刚才那样感觉到塌天般的恐惧。
原来,郭守业自觉清哑是得神仙眷顾的。所以特别信任她。像上次退亲,清哑一度失魂落魄,所以他慌张;后来清哑好了,果然郭家就翻身了。今天谢吟月步步紧逼,清哑却毫不慌张,始终安静,他之前急昏了头没在意,回来的路上反复想,觉得必定有缘故,便安下心来。回来又把这话劝吴氏等人,吴氏他们也镇定下来。
总之,郭家人对清哑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只要清哑安静如常,他们就不怕。
当下,吴氏收拾一番,和阮氏去县衙大牢探监。
※
江竹斋,得知清哑被关的江大娘化悲为喜,差点乐疯了。
她冲到街上,对过往的百姓跳脚喊道:“你们听哪,郭家那个害人精的不要脸的哑巴给抓起来了!是她杀了我儿子!你们都被她骗了!她是狐狸精、祸害精,心狠手毒!老天有眼哪……明辉!儿子!你听见了,郭清哑那个小骚*货给抓起来了!她就要到地下陪你了——哈哈哈……”
她疯了一般又哭又笑、又跳又叫。
而江竹斋内,谢吟风等人都放声哭灵。
过往的行人见如此热闹,都停下脚步观看。
待听明白缘由后,都窃窃私语起来。
他们眼中满是诧异和不解,对江大娘所言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
“郭姑娘杀了江掌柜?”
“这怎么可能!”
“别是冤枉了好人吧!”
“肯定弄错了。”
……
江大娘见大家没像她预想中那样恍然大悟,然后跟着痛骂郭清哑,心里不甘,更加卖力地拍手跳脚痛骂郭家祖宗八代。
终于有人看不下去了,站了出来。
竟是贾大娘!
她是与街坊买东西经过三旺街,正碰上这场闹剧。
她学织布时见过清哑,对清哑印象十分好,为此还生出奢望。因为这份奢望,她对谢家和江家便十分不耻,认为他们一个仗势欺人,一个背信弃义。
这时见江大娘言语不堪,便对她厉声喝道:“我活了这么大,也读了几本书,古往今来也没见过你这样无耻的人家!这还有天理吗?江家靠着郭姑娘才发了家,忘恩负义攀富贵,做出背信弃义的事,还敢骂郭姑娘!都说死者为大,要不是顾忌口德,我就要骂你儿子死了是报应,关郭姑娘什么事?还敢当着街坊们骂,当我们眼睛是瞎的吗?大家眼睛亮着呢,是非黑白心里都有一本账!”
有她开头,人群便哄一声炸开了,各种声音乱飞:
“就是!这老婆子嘴太毒!”
“敢诬陷郭姑娘,活该你儿子被人杀死!”
“我看就是坏事做多了,报应!”
“郭姑娘那样的人怎么会杀人呢?这是谁说的?”
“还有谁说的,不就是那些嫉妒郭姑娘的人,生怕郭家比他们好了,找个借口栽赃陷害!”
……
江大娘对这情形有些措手不及,伤心之下怒不可遏,一面同人争辩说郭清哑杀了她儿子,一面更加恣意辱骂清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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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8章 民愤
城西陶木匠作坊因为织布机的缘故与郭家很亲近。
陶木匠的儿子也在现场,听了江大娘辱骂后火了,骂道:“老婆娘,你儿子该死!死得好!大快人心!你敢骂郭姑娘,你将来也不得好死!”
他媳妇一声不响地从篮子里摸出两个鸡蛋,照着江大娘头上就扔了过去。就听“啪”一声,鸡蛋在江大娘头脸上砸破,青黄蛋液顺着毛发流了下来。
不等江大娘反应过来,跟着就有青菜、果子,甚至点心糖包劈头盖脸地落下,砸得她直跳脚,左躲右闪,嚎哭痛骂。
这些人为何如此激动?
所谓路不平有人踩,郭清哑公开织布机、搅机和纺车,又将设计出来的新棉布教给大家,整个霞照城乃至周边地区没有不知道她名头的。霞照城许多人都见过她。和贾大娘一样,大家对这个安静的小姑娘印象非常好。
如今传出她杀了人,叫百姓们如何肯信!
市井百姓也不是傻子,就算猜不透这中间的猫腻,也知道郭家新从乡下崛起,根基还浅,遭人嫉恨了。
本来大家对江明辉横死还有些同情,然江大娘的言行彻底惹火了他们,更对县衙关押他们心目中的恩人愤怒不已。一人还不敢出头,人数一多,胆气壮大,群情激奋之下,都被一股热血冲击,围攻起江大娘来。
江大娘快疯狂了,想不通这些人为何颠倒黑白。
越是这样,她越恨郭清哑。
江竹斋里的人听见动静,急忙出来看。
大家都被眼前情景惊呆了。
江老大和江老二忙冲过去将老娘拽回来,一面夹杂不清地对着人群争吵。哪里吵得过那许多人!满面狼狈。
谢明理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对谢吟月道:“你看见了?市井小民都唯利是图。郭清哑驱民以利,真是好手段!”
谢吟月看着街面上疯狂的男男女女,神情前所未有的坚决。
江大娘被拽进江竹斋后,江老爹愤怒地跑出来,挥舞着手臂道:“郭清哑杀了人,是县太爷关的她!难道她杀了人不偿命?”
他才说了开头一句,声音便被愤怒的喝骂淹没了。
但靠前的几人还是听见了他后面的话。他们便回头冲人群喊道:“咱们去县衙。找县太爷去!不能让人冤枉了郭姑娘。”
“对!我们都去!”
“就是!这天底下还有王法吗!”
“不能让人冤枉郭姑娘!”
“人不可以欺心!以为给郭姑娘栽赃个杀人的名头就能污蔑她了?哼,我们大家眼睛亮着呢!比不过人家就是比不过,再怎么栽赃也是比不过!”
……
喊着叫着。推着拉着,转眼间江竹斋门口散得干干净净。
人都走光了,谢吟月身子还紧绷着,无法松懈。
“比不过人家就是比不过。再怎么栽赃也是比不过!”
这句话如同一耳光甩在她脸上。
她的心儿颤抖,说不出的愤怒。
江竹斋内。江大娘在灵堂放声痛哭。
不是哭儿子,是哭苍天——
“这还有天理吗?杀人的还有理了,这什么世道!”
这一瞬间,她的愤怒仇恨超过了伤心。
谢吟风哀哀哭着。不能自已。
谢明理神情肃然,对谢吟月道:“走,回家!”
谢吟月点点头。一行人告辞离去。
临去时,谢吟月看向跪在灵堂前的谢吟风。
只一瞬间。她就决然转身。
堂妹只是个痛失亲夫的遗孀……而已!
回到谢家别院,谢明理招来一个心腹,低声交代一番,谢吟月又格外叮嘱一番,那人不住点头,然后无声退下。
待人退下后,他对谢吟月道:“当初定下对付郭家的计划,想要击溃郭清哑心志,以为要费手脚将她弄来给江明辉做妾,谁知她也不简单,竟然扛住了谢家的打压;如今虽与前番不同,靠的还是江明辉。也好,只要目的达到就够了。这次绝不能放过她,不管她有没有杀人!这事你别插手了,为父自会安排,回头就往京城发信。”
谢吟月轻声道:“是。”
她静静地望着外面一株盛开的丹桂陷入沉思。
在公堂上,郭清哑说到江明辉的死因时谢吟风浑身惊颤,绝非因为伤心,可她却不敢深究,也不想去探究。
这是一种本能的自我保护——如果有万一,她确实不知情的。她以死者亲眷身份对郭清哑提出控告,所陈述的是推论,案子还需周县令来审,郭家也可辩驳,一切都依照正常的律法途径来进行,任何人都无可厚非。
若是她逼问谢吟风,逼不出内情反惊吓她;逼出内情势必要出手为她弥补漏洞、了结首尾,那她就是不折不扣的同谋,对郭清哑是栽赃诬陷,一旦事泄,谢家和她都将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没有完全的把握,她绝不会将自己陷入那样的境地!
眼下这样很好,进可攻、退可守!
※
县衙门口,周县令看着堵在衙门外愤怒质问的百姓,面色惨白;再朝街道两头看去,人流还在不断增加中,不禁浑身颤抖起来,“怎么……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