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带着丫鬟们忙着摆果碟。谢吟月则亲自烧水沏茶。
方初靠在椅内。望着窗外。
回头见谢吟月正沏茶,便道:“让她们弄就是了,你也歇会。”
谢吟月沏了两杯。用托盘端了,走到他面前,放在矮几上。
“她们沏的和我沏的能一样吗!”她轻笑。
当然不一样。
方初感激她,忙端起茶盏来喝。
青花瓷的茶盏。里面盛着淡绿的茶汤,十分清雅。
喝了一口。清香中含着微微清苦,不觉一愣。
谢吟月便解释道:“我加了些莲子心。如今入秋了,气候燥热,加些莲子心可去心火。”
方初垂下眼睑。道:“很好。”
谢吟月忽想起当初郭家拍卖竹丝画稿时,招待众人的就是莲心茶,不禁后悔。怎没想到这点呢!
原本她还想携古琴上船,可想想又改了主意。
那不是故意提醒他记起某个场景吗!
正好锦绣送上点心来。她忙指着一碟道:“这水晶糕是我做的,你尝尝。”
方初便捡了一块吃着。
吃了一口对她笑道:“味道很好。”
吃完又喝了一口茶。
刚放下茶盏,谢吟月又推过一盘栗子糕,也是她亲手做的。
他觉得如此盛情更不可辜负,又吃了一块。
如此吃了四五样,谢吟月又递过削好的果子。
他接了过去,感激难尽,道:“你日常已经很操劳了,好容易拨冗出来一趟,这些事吩咐锦绣她们去做,你坐下来歇歇,咱们说话。”
谢吟月道:“平日里操劳是耗费心神。今日丢下那些出来,心就闲了。心闲了,做这些就不觉得累,还有趣呢。也不碍着咱们说话。”
她微微笑着,十分娴雅。
方初看着她便有些出神。
他觉得自己吃多了,遂站起身走到窗前向外看。
谢吟月也走了过去,在他身边站立。
他转头对她笑笑,指窗外道:“瞧,荷花开得还是这么好。”
谢吟月没出声。
站了会,他道:“太阳晃眼!还是过来坐吧。”
谢吟月点点头,于是两人又回到矮几旁坐下。
一时没了话说,锦绣来续了茶,就端起茶盏喝茶。
谢吟月总觉得方初的笑容有些模糊勉强,不像往常。
她看着他,试探道:“爹说让天护学着掌管家业。”
方初听了一怔,跟着就道:“早该这样。我早就说给你,可你就是不听。这么大了还不学着管事,将来能有什么出息。天护接手了,你也轻松许多,也能早些丢开手。”
见他接的这样快,谢吟月松了口气。
连站在一旁的锦绣也悄悄松了口气。
然方初说完后却有些疑惑——
这本是他千盼万盼的,怎么听了并没有预想的开心呢?
他应该接着说,她将担子卸下后,就能嫁给他了。
这是迟早的事,他就准备问她何时嫁。
正要问,她却道:“虽然让他接手管事,我还是要教他两年的。”
说着想起什么来,望着他歉意道:“只是要害你等了。”
方初拧眉道:“等不等的先不说,伯父难道就不能教天护?”
谢吟月道:“家里那么大一摊子,爹要总揽。”
方初便不言语了。
他觉得,她还是不肯放手。
她告诉他这个,等于什么也没说。
可是为什么还要告诉呢?
他感觉到她的有意试探,心里隐隐不悦。
不管为什么,都随她吧!
谢吟月见他没有再说,便仔细打量他神色。
他神色如常,仿佛无所谓的样子。
她有些不确定,又道:“你若着急,我就去跟爹爹说一声,我只带天护一年,剩下的就靠他自己闯了。”说完期盼地看着他。
方初摇头道:“我不急。”
横竖她已经决定了,他又何必一说再说。况且说了也不管用,她不过是试探他而已,其实心里早就拿定主意了。她拿定主意的事,他是劝不转来的。
谢吟月心中一沉——
他这是对婚事无所谓?
或者,他根本就不想和她成亲!
之前的好心情一扫而空,变得沉郁起来。
方初也觉得闷,又想起身去窗边透气。
可是他刚从窗边过来的,不好再去。
于是,他就扭脸看向窗外。
就见那边碧叶丛中过来一艘画舫,笙箫舞乐之声飘出。
他看见两个熟悉的身影,便对谢吟月笑道:“是鲍少爷和希夷他们。他们怎么到湖上来了?”
谢吟月微笑道:“想是觉得家里闷,就到水上来乐了。“
家里怎么自由呢,自然是出来更自由自在。
方初笑道:“咱们也过去吧。”
说完想起什么,忙又改口道:“算了,不过去了。吵的很。”跟着吩咐锦绣:“锦绣,让船娘悄悄地从那边绕过去,别让他们看见。”
锦绣刚要去吩咐,被谢吟月叫住了。
谢吟月对方初笑道:“既然撞见了,躲开总不妥当。倘或那边有人像你一样已经发现我们了,躲开岂不失礼?还是过去吧。也玩了这半天了,过去和大家碰头,正好热闹些。”
方初盯着她怀疑地问:“你真要过去?”
他真是越来越看不透她了。
谢吟月点头道:“过去吧。”
又抿嘴笑道:“希夷兄已经看见我们了。”
她已经没有独自面对他的心情了。
过去和大家聚会,那热闹也许能冲淡刚才的沉郁。
于是船娘将画舫靠了过去。
韩希夷看见他们,失笑起来,“这么巧!”
一旁转出鲍大少爷来,对二人笑道:“你们倒会享受,偷偷出来游玩。我便请不动你们?只派了两个小兄弟来应付我。”
说话间,有人搭了跳板,方初和谢吟月便过去了。
方初笑道:“鲍大爷这是嫌我们礼送轻了呢,还是嫌人不够分量?”
鲍大少爷请他进舱,一面笑道:“我怎么敢嫌礼轻!就是二位令弟来恭贺,也不敢嫌弃。小心翼翼地叫丫鬟伺候着,还要照应着,不许他们吃酒,不许和优伶玩闹,生恐他学坏了,方兄要找我算账的。我说我成了乳娘,帮你们带孩子来了。”
众人听了大笑不已。
方则和谢天护知他们说笑,也不生气。
一时进入舱中,方谢和夏三少爷夏四少爷周县令之子招呼。
寒暄已毕,众人归座,鲍大少爷命歌妓和舞女都下去。
“谢大姑娘在此,怎好弄那些乱七八糟的,污了她耳目。”他笑着捧谢吟月,“叫个人在船尾吹箫,弹琴相和,我们这里远远听着就够了。”
就有人传令下去,顿时船上声音为之一轻。
谢吟月忙站起来,谢他想的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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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9章 碰头
鲍大少爷客气一番,说刚才也闹够了,正要歇歇。
当下效仿文人雅士聚会,只以清茶素果和点心招待,大家说些时兴话题和音律文章等事,十分的高雅。
方初举目一扫,座上来客便在心中了。
谢吟月也看了一遍,问“严姑娘没来?”
鲍大少爷摆手笑道:“别提了!严老爷去了,严姑娘自然就没到场。让人去请,说晚些时候再来。郭家是郭大爷去了。郭姑娘去了沈家,沈姑娘自然不会来。本想请郭三爷的,谁知也去了沈家。你们二位又没来。卫少爷也没来,怕是也陪未婚妻呢。夏姑娘更是千金yu体,若谢姑娘严姑娘在,只怕她还会露个脸儿;否则,在下就是想请她来略坐一坐,她也必不肯的。总算老天爷体谅我,居然在湖上碰见二位。能得谢大姑娘光临,方觉脸上光辉!”
谢吟月忙道“惭愧!”
韩希夷道:“请不来的才珍贵,我们这些人都是不稀奇的了。”
鲍大少爷道:“韩少爷难道就不盼望几位佳人来增色?”
韩希夷笑道:“姑娘们不比我等男儿,自然要矜贵些。”
鲍少爷又问方初,其母生日安排。
方初说到时候一定会请他。
虽是清谈,但大家年纪不同,兴趣不同,经历不一,你一言我一语,那话题就十分丰富,不住转变,从无冷场,笑声也一阵一阵的。
正说着,忽然有人叫“那不是郭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