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床上的安塞尔莫，看上去虚弱又憔悴。
这也不能怪他。
战场上的压力巨大，尤其是肩扛责任的决策者，往往要面对远超常人的心理压力。再加上他看到的那个场景，对他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
没疯掉，已经说明他足够强大了。
“冕下。”
埃克哈特低着头，没有直视安塞尔莫。
安塞尔莫则用虚弱的声音说：“埃克哈特卿，如果没事的话就出去吧，我需要稍微休息一会儿......”
“有事。”
他没给安塞尔莫逃避的机会。
“维罗纳人派了使者过来，想劝说我们投降。”
“投降？”
听到这个词，安塞尔莫就像受了刺激一样，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走到了埃克哈特的面前，抬起了他的脸。
这一刻，安塞尔莫也不怕对视了。
“我怎么投降？”
此时，埃克哈特才看到，安塞尔莫的双眼中布满了血丝。
“投降了，我怎么向市民交待，我要告诉他们，你们的丈夫都白死了？他们的儿子和父亲，兄弟和丈夫，都白白牺牲了？这话我能说得出口吗，埃克哈特，你告诉我啊？”
“不能。”
埃克哈特保持着冷静。
甚至，他很理解安塞尔莫这样的状态。
这是压力太大了，整个人的精神已经冷静不下来了。
“那个使者在哪，带我去找他。”
安塞尔莫披上了法袍，然后站在柜子前，犹豫了一下之后，拿上了摆放在柜子上的长剑，挂在了腰间。
看着他的动作，埃克哈特就明白了。
他没有作声，而是为安塞尔莫带着路。
走到城堡里的领主大厅，原本还坐在那里的维罗纳使者，见到安塞尔莫出来，便立刻站起了身。
“我很高兴能见到您，阁下，我代表维罗纳的埃泽里诺，还有朱莉安娜小姐，向你们致以......”
使者越说越感觉不对劲。
安塞尔莫什么都没说，只是径直朝他走来，然后忽然抽出了长剑。
瞬间，使者的瞳孔紧缩。
他往后退了一步，看着安塞尔莫抬起长剑，想要伸手去阻拦。然而下一秒，他的手腕就出现了一个豁口，左手掉在了地上。
“投降？你想要我投降？”
安塞尔莫双眼通红，俨然就是个疯子。
“我不接受和谈，你这个混账，骗我们打开城门以后，肯定会让利奥把我们所有人都杀死，对吧？嗯？”
“不......不......我没有.......啊！”
使者还没来得及辩解，就被愤怒的市民守卫抓住了头发，拖行到了一旁。
守卫城堡的士兵，大多是市民出身。
他们也和安塞尔莫一样，甚至比安塞尔莫还要崩溃。因为那些受难的人里，真的有他们的亲人和朋友。
“放你妈的屁！”
市民守卫一脚踩在了他的脸上。
“你就是个骗子，你们都是畜生！”市民守卫骂道，“冕下，这个家伙必须得弄死！扒了他的皮，告诉其他同胞，我们会为他们报仇！”
“不......你们不可以......”
被拳打脚踢的使者，用残存的右手抓着被砍断的左手，在地上蜷缩了起来。
“啊啊......别打......我是使者......不可以杀使者......”
“呸！”
愤怒的市民，已经听不进去了。
其中一个人走上来，拿着手里的斧头，高高举起之后，瞬间落了下来。
“咔！”
骨肉断裂之声响起。
周围的市民们，看着滚落的人头，甚至没有任何怜悯，反而更加狂热了。在这样的气氛中，他们将人头踢来踢去。而使者的尸体，也被扔到了城堡外面。
“市民们！”
聚集在广场上的市民，看到被抛下来的尸体，再看着城堡上的守军头目，纷纷聚集了过来。
“这个人，想要我们投降！让我们引颈受戮！我们绝不允许！”
“绝不允许！”
广场上的市民们，听到这个消息，也像发了疯一样，冲上去将使者的身体撕碎。甚至，还有人抓起他的血肉，塞进了嘴里。
而使者的脑袋，被带到了城楼上。
“嗯？那是什么？”
城墙下的军团士兵还在修复着幕墙，然后就看到一颗人头被抛了下来，摔在了泥水当中，死不瞑目地看着他们。
第330章 黑幡
“咚！”
一颗人头，被摆放在了众人的面前。看着这颗人头，利奥摸着下巴，不由得感觉有些奇怪。
格里高利愣了一下。
“你知道这是谁吗？”
利奥看向了他。
“这是，维罗纳的一个贵族子弟。”格里高利磕磕巴巴地说，“他是埃泽里诺和朱莉安娜的朋友，怎么会在这里......”
“是安佐。”
朱莉安娜站在格里高利身边，看着这颗人头的瞬间，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他是我的表弟。”
说话时，朱莉安娜的声音有些颤抖，利奥甚至可以看到，泪水在她的眼眶中打转，可以看出两人的关系应该不错。
利奥其实已经猜出大概了。
在他的势力当中，有些人出于人道主义关怀，或者是自身利益原因，想和米兰媾和。比如那些城市，或者还有一些比较悲天悯人的教士。
于是，就选择了私下和米兰人接触。
结果自然就成了这样。
“他们......他们怎么会杀使者的......”
朱莉安娜似乎有些控制不住情绪了。
“你私自派人过去，忤逆教皇冕下的意志，怎么还好意思哭出来的！”
格里高利却坐不住了。
他猛地一拍桌子，直接站了起来，抬起手给了朱莉安娜一巴掌。
“有你这样的妻子，我真是......”
“格里高利，冷静点嘛。”
利奥坐在那里，脸上依旧是笑眯眯的。
但在格里高利看来，利奥这样的举动实在是有些可怕。
“怎么说呢，你表弟死的好。你们是一群蠢货，你的表弟也是个蠢货，居然陪着你们一起送死，也算是帮你们交学费了。”利奥说道。
这件事，对他来说其实是个好事。
米兰人残杀使者，这个巨大的负面新闻一出来，利奥直接登上了道义的珠穆朗玛峰。
反正米兰人也不是好东西，对吧？
那些主张慈悲为怀的教士们，也可以把嘴闭上了。
至少利奥没随便杀人。
只是弄瞎而已。
不过，私下派使者和敌人接触这种事，还是有些过于离谱了。对于这些人，利奥必须得敲打敲打。
“抱......抱歉......冕下......”
朱莉安娜跪在地上，声线颤抖着像利奥道歉。
但利奥不接受。
“道歉没用。”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既然做出了决定，就要为决定的后果负责，这是显而易见的事。
“寄一封信回去，告诉埃泽里诺，他最好找一个修道院出家，然后不要再让我见到他。”利奥淡淡地说，“这样或许我会高兴一点。”
参加修道院，就意味着政治生涯彻底断绝。
至少，埃泽里诺是完蛋了。
朱莉安娜也不敢反驳，低着头说：“我们会立刻向科雷佐拉修道院献上一笔捐款，然后劝我的兄长过去。”
“别，我不要。”
利奥连忙拒绝了。
“科雷佐拉修道院不要这种人，让他自己爱去哪去哪，以后别出现在我面前就行。”
“感谢您，冕下。”
朱莉安娜几乎是哭着说出来的。
对于她的家族来说，这次打击实在是有点太大了。
但利奥不在乎。
又没把他们弄死，算自己好心了。
不过，应该要不了多久，全意大利都会知道这个消息吧。利奥看着桌上的人头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