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24节

  “眼下并非桂树季节,你身上却带有桂香,想必去年采摘不少,文若快均出分我些。”

  郭嘉闻着闻着就打劫上了香料,毫不见外从荀彧腰带取下。

  看着精致的缣帛雕花,他也较为喜爱,随口说道:“最近来邺城,族兄宴请时常喝酒,若是不小心撞见贵人,还有怀中的香囊分解酒气,不至于失礼,嘉就多谢文若临别赠物了。”

  荀彧怀疑对方借机猜香料是假,来打劫他的香囊才是真。

  郭嘉香囊到手打开一看,恍然大悟笑说:“原来放了泽兰的缘故,当年屈原以兰为友,将兰作为佩物,以表自己洁身自好的情操。

  曾作《离骚》云:“扈江离与辟芷兮,纫秋兰以为佩”。

  荀君也以桂兰佩之,真是好雅兴啊!

  如此雅兴之人却待不住邺城,看来这里也并非我郭奉孝久留之地。”

  郭嘉说话间手却不停,将香囊系于腰间,抬头说道:“你且慢走几步,等过段时间,我拜会过袁公随后就来。”

  见郭嘉笃定自己将去之不返,荀彧无奈道:“我本打算先北上青州拜会卢公后,再去东郡面见曹孟德。”

  “可惜孙文台已殁于荆州刘表之手,当初心向汉室致力于讨董,且胸怀天下的英雄,如今只剩下曹孟德一人尔。”

  荀彧说到这话语顿了顿,见郭嘉并非外人,方继续道:“我观袁本初干大事则惜身,见小利忘义,非世之英雄也,遂不在此久留,以至蹉跎时日。”

  原来如此,郭嘉轻轻颔首,明白荀彧为什么会遣散僮仆了。

  换做是他也肯定会跑。

  早些年他就清楚与沟通不了的人,强使对方了解自己有多难。

  欲要改变其想法难度又有多大。

  春秋时期,伍子胥辅佐吴王阖闾称霸一时,力压楚国与阖闾相知相交。

  待阖闾死后夫差上位,起初还能重信,可惜分不出谗言之语,辨不清利益当前谁对谁错。

  对吴国立下赫赫之功的伍子胥竟惨遭吴王赐死,功劳甚高的两朝重臣尚且被如此对待。

  士人若分辨不出真正的明主去施展平生抱负,要遇见喜欢听信谗言之辈,再劳苦功高也怕难得善终,冀州的耿武和闵纯就是典型前车之鉴。

  反正郭嘉早打定主意,一定要找到与他心意较通的主君,即使并非英雄也无妨。

  否则以他乖张性格遇到昏庸之主,或许还惨过伍子胥。

  古人之事,思之鉴之。

  郭嘉忽想起,击破黄巾四十余万,而名震天下的刘玄德似乎就是任青州平原相吧…

  也不知此人究竟如何……

第35章 能医天下

  城郭苍茫外,山河浮眼底。

  好在眼下各地大抵平静,即使山贼盗匪。

  见荀彧一行二十余骑,还有几个披甲骑士,知身份不凡也不敢出来阻拦。

  况且一路经过亭、舍,也是较为安全。

  日头渐渐西斜。

  青州高唐县地界,已可眺目远望。

  河畔之隔,对岸是大片的长林丰草,不远处一亩亩耕田,农夫正在辛勤劳作。

  灌溉的木质水车,借着水势缓缓转动辐条刮板,装满了的河水被逐渐提升上去。

  临顶后,水斗又自然倾斜将水注入渡槽,流进开辟的沟渠,灌溉到农田里。

  好一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景象。

  待船官谨慎的检验完“过所”和身份后,寻问了句,为何公干而来?

  荀彧身为作主的人,站出来不慌不忙施礼道:“听闻卢公闲居在平原,故特来拜访。”

  “路过此处,需暂借歇息一晚,明早再赶路。”

  船官闻言轻微颔首,侧身子指着县城:“往此面再行七、八余里有传舍,可以暂住一宿,但马匹的粮草还需另付。”

  “这是自然。”荀彧则点头轻笑,温雅如故。

  哪怕在冀州一路过来,草料也皆需付钱。

  更何况在人生地不熟的青州。

  他有些好奇地问了管理渡河船只的船官。

  “日暮将至,为何农夫还不返家歇息,尚在田中劳作?”

  船官回答道:“如今处于小麦的拔节期,主茎长出穗部,不赶紧除虫除草,运筹肥水等收麦时,哪会有好收成?”

  “况且如今不多存储粮食,万一旱季突然而至,如何生存?”

  “使君常说,居安思危,思则有备,有备无患,身为肩挑粮秣的农夫,更要如此!”

  “青州时人皆知,天下万民以食为天,人无粮数日不可活,农事强则天下兴。”

  船官昂首挺胸手抚长须,说的凛然大义。

  动作神情极为熟练。

  每回外人来到青州,都像外乡人去到京都一般,问这问那,好奇不已。

  他早就摸索出一套,令人钦佩莫名的举止。

  往往那些人听到后边那一句,都不由感慨。

  不愧是卢公高徒,击破四十万黄巾的刘青州,话语里都蕴含深意。

  叫人思索后,又回味无穷啊!

  不知为何,每当这个时候,船官的心里就特别爽快。

  就好像赞扬他一般。

  “唔!?”

  怎么此子还不上套?

  船官转过身去,静停了会儿。

  笑容略微僵硬,但身后的文士却并无反应。

  苦哉!屡试不爽方法,今日竟然失效。

  看来又要换另一套方法了。

  还是刘使君说的对,东方不亮西方亮,此套不行,不如换别套。

  转身头瞥了眼,陷入沉思的文士,以及远处取水囊喝水,并未过来的骑士众人。

  暗道一声,无趣。

  正准备要走,却听见——“等等!”

  船官不耐烦的回过头去,只见头戴巾帻的文士,郑重朝他揖礼:“长吏所说的使君,莫非是卢公弟子刘青州乎?”

  来了,这该死的熟悉感终于来了。

  船官压下欲要翘起的嘴角。

  负手在背,语调清淡道:“正是唔……刘青州!”

  那副语气云淡风轻般,仿佛说出的是他自己。

  荀彧却没想这么多,急忙追问道:“此言语不啻有蕴含深意之处,即使为官多年的大臣,也未必有这番感悟。”

  “没想到在青州竟会路人皆知,还能教化百姓,刘使君果真非同一般。”

  船官神秘笑了下,就知道你会这么问。

  手指田间跟着忙碌的诸多少年。

  “呐!”

  “就是那些农学僮十人一队,将刘使君的许多名言,编成歌谣到处传唱,游走在各乡县,帮忙务农。”

  “这些年青州战乱,可出了不少孤儿,使君于心不忍,于是成立了新的农官学。”

  “卢公担任博士祭酒,成学后与先汉时期的孝、悌、力田者相同,更能为乡里小吏。”

  荀彧能够听出对方话里的羡慕。

  试问道:“既然是小吏,应该也有不少门槛吧,若不然岂不是人人皆可为吏?”

  “并非如此,毫无门槛可言,无论豪族还是百姓,家有少年,皆可自愿入学。”

  “前提是,须家中父母双双亡故……”

  船官也无奈,身为多年小吏,自然知道有层吏属的身份会有多便利。

  还想把自家孙子送进官学,这比去做军吏士卒安全多了。

  可惜看见唯一入学条件就让他望而却步。

  总不能为了做小吏,回去就把儿子儿媳一齐送走吧?

  杀人者按律也是死罪,自己难逃一死,肯定要送市问斩。

  自家孙子就真成孤儿了。

  不值当,不值当!

  殊不知,这个条件不止把他拦住,还把一般的百姓,以及想在卢植这位天下名臣、大儒面前混个熟脸的豪族子弟也通通拦住了。

  卢公金口玉言,不忍心孤儿流离失所,遂让刘使君建郡中官学。

  虽然他只是挂个博士祭酒的名头。

  但总不能找卢公去闹腾,还要不要在士林间混了?

  荀彧缓缓点头。

  他听明白了,原意是卢公拿自己的名望在全力支持刘玄德。

  使他不禁生出几分好奇,小事便可窥豹一斑。

  听说刘备出身极低,真值卢公这般下重注吗?

  来到青州看来不免见见,最近一年间舍袁本初外,名扬天下的刘君了。

  与船官礼别,与随行的骑士继续上路。

  路过小道田间,荀彧似乎隐约能听见少年与孩童在欢笑唱着:

  “纵使万苦,耕耘为本。”

  “虽有百业,农事当先。”

  “农以当先……”荀彧低头笑着感慨了一句。

  大汉天下最严重的恶疾不就是缺粮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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