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231节

  云阳宫外鼓乐震天,几乎接踵比肩,人满为患。

  对于甘泉山附近的百姓而言,是非常难得的机会能目睹天子出征,且旗帜和战鼓前后相接,将士摩拳擦掌,高呼天子万岁,无疑更激起了百姓的好奇心。

  大家宁愿一天不耕地,也要跑来凑热闹,看一看天子究竟长得什么模样,是不是如传闻所言异于常人。

  “文若,关西各地就托付给你了,治理羌族之事,还需盯紧汉、羌百姓的矛盾,切莫有半分放松,至于西域诸国事宜,我已派遣傅彦材、甘兴霸带领使团一路跨过河西,策马出玉门关,携带天子亲临的符节,前去处理西域诸国之事,假使西域有变,可让敦煌太守张恭先行接应。”

  “朝堂立行权宜之策,让驻守酒泉郡的张郃立即征骑兵,出玉门关驰援汉使,倘若军中粮草不济,准许以战养战,先剿灭不服者再说。”

  “此乃朕之口谕,届时尚书台可告于群臣。”

  通西域为汉家重要之事,刘备不得不肃然叮嘱。

  他率军前去并州,也是为了声东击西,把步度根王庭的注意力,尽数牵扯到并州与幽州。

  给汉使创造机会,且可拉拢亲汉的西域诸国,也能离间鲜卑与西域的关系。

  但最好还是以防万一,西部鲜卑有异动,汉家也能及时反应,迅速调兵支援。

  “陛下,傅彦材、甘兴霸虽为主副二使,才干非凡,但使团不过五十余人,一路却要穿过流沙,跨过白龙堆沙,各国言语不通,又肩负重开西域的重任,恐怕困难重重啊。”

  想了想,荀彧还是决定把内心的担忧说出来。

  害怕天子过于寄托希望,最后却惨淡收场。

  西域距离大汉太远,汉军连十分之一的实力都发挥不出来。

  自从博望侯张骞以来,汉家哪一次打通西域,不是千难万险?连代表天子持节的汉使也常险象环生。

  不然定远侯岂会铿锵说出:不入虎穴,不得虎子之言。

  “文若无需担忧……”刘备顿时笑了起来,原本以为傅干与甘宁还要磨合,再多准备些时日,没想两人性格极为契合,在边查阅西域之事,寻找精通武艺的游侠,还有向导、医者、译者、膳夫的时候,两人也结成了好友。

  以傅干的果断善谋,加上甘宁的勇武和胆量,还有这么多特殊才干的人加入其中,还准备了近两年时间,又西域使者的嘴里套出了不少消息。

  要这样还是折戟沉沙在西域,只能说这两人时运不济,没有班超燕颔虎颈的万里侯之相。

  “今西域强盛诸国莫过于乌孙、康居,大月氏三国,而拘弥、莎车、疏勒、鄯善、焉耆等与之相比较,皆为小国也。”

  “三国之间,最强者则为大月氏,据闻其富盛之时,南灭天竺,北降大宛与康居,诸国皆称为贵霜王,还想求亲于汉家公主。”

  刘备说到这儿,不觉嘴角含笑,自打光武中兴以来,汉家就再也不和蛮夷和亲,视以公主妻之为辱。

  “听闻近年来,大宛和康居两国,逐渐摆脱了贵霜的控制,可见西边强国也已渐渐衰落,康居附近的北匈奴亦是如此,草原鲜卑竟也分成三部,天地之间惟我汉家独强。”

  “不借此时机囊括万里,以各国反哺中原,岂不错失了良机?”

  “只要能彻底收服南匈奴,汉家就有了重出草原的能力,到时由东向西以战养战,数十年后遭遇天灾人祸,凭汉家强盛之威,亦可震慑万里。”

  刘备抬起马鞭,轻笑说道。

  这就跟揍恶邻一样,即便你日后外强中干,但得益于抡拳揍多了恶邻,就算活动手脚,人家也会条件反射吓得缩回去,短期不敢再探出头。

第437章 汉化匈奴

  刘备在与荀彧等群臣交代完后,便不再多停留在云阳,挥军沿着渭水而下,十月初七抵达河东平阳县时,下令驻军歇息数日。

  紧接着他调来襄陵、杨县、平阳、永安四县的县令与县丞,准备仔细地寻问关于呼厨泉帐下的匈奴部落汉化一事,进展到底如何。

  匈奴人与河东百姓是否还有冲突?

  襄陵县令的司马懿走在众人最前面,因其曾为天子辟用,又在军中效力过一段时间,由此得到其他同僚县令的尊敬与眼热。

  “臣司马懿,叩见陛下!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司马懿听见军士依次传唤,整了整衣冠,然后毕恭毕敬地趋步进军营,进入主帐望见熟悉的面容,顿时跪地叩拜。

  其余县令与县丞也跟着跪倒在地,叩拜行礼道:“愿陛下千秋万岁,大汉长乐未央!”

  刘备见状抬手,笑道:“诸位免礼,快快请起罢。”

  接着他的目光落在了司马懿身上,嘴角上扬道:“朕虽在云阳宫,也常听闻荀尚书夸奖,说河内司马仲达有治世之才,不逊色于兄长伯达啊。”

  “又闻仲达之弟,司马叔达名动河内,成为科考的三甲之才。”

  “一路科考过关斩将,最终名列第三,出任张掖的日勒令县,为汉家治理一方百姓。”

  “其余幼弟也是少时扬名,由此可见,河内司马八达皆有良臣之相。”

  天子的夸奖,却听得司马懿心中微微一苦,他做梦也没想到司马孚会被吏部调去遥远的河西为县令,以为再不济也会在淮南、中原一带任职。

  可惜司马氏没和吏部官员有交情,不知当时许多地方并没有县令空缺,只有刚收复的酒泉,张掖两郡有大量官吏空缺。

  相比于去更远的酒泉做县令,司马懿干脆让司马孚选择张掖,因汉军强势出击羌族,使张掖郡附近的小月氏也吓破了胆,选择俯首称臣。

  只求汉军不要追击羌胡,却误杀了月氏牧民,主动请求派遣汉人官吏到他们部落的月氏城代为管理。

  司马懿猜测凭司马孚的名声,绝对不可能成为前往小月氏的主官,倒不如就在临近的县城为县令,循循善诱让胡人化汉,也算是一大政绩。

  于是将他出任襄陵县令治理匈奴的经验,全部书写在纸张上交给了司马孚,还送了数匹匈奴良马,送别时叮嘱他:“叔达虽为县令,忙碌于公务却不可疏忽汉家的骑射与剑术,若遇危险亦可保命。”

  司马孚将兄长连夜用纸张书写的治理得失,放进马背的行囊,对司马懿笑着长拜道:“此去天遥地远,万水千山不知何时归返,还望兄长保重。”

  “孚既得朝廷看重,奉命前往张掖郡为县令,亦我之幸也,张掖名于为断匈奴之臂,张大汉之掖,如此盛况之地,又岂能不心神向往?”

  “何况大丈夫志在四方,凭战功以取封侯,如今雍、凉两州仍有战功,孚弱冠之年仗剑向西,何惧生死哉!”

  司马懿听到此话,顿时打住不再言语,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因为他在司马孚的眼里,看到了朝气蓬勃的精力,还有冲破艰难险阻的意志。

  让他都有点忍不住想投笔于地,往边郡以取封侯,目送着其策马远去的背影,司马懿抚须沉吟道:“若能肃清万里,总齐八荒,方可不负平生志向,为当世之豪杰。”

  送别之后,司马懿便继续忙碌匈奴的事,如今时过境迁,已快有一年之久,若非陛下忽然说起此事,司马懿也险些忘记了。

  他急忙拱手回答道:“多谢陛下夸奖,司马八达除了叔达以外,其余尚且年少,不敢称良臣美誉。”

  刘备笑了笑,便直言问道:“仲达自建兴元年十月就调任襄陵县令,两年下来想必对于匈奴如指诸掌,如今数万匈奴治理得如何了?”

  听见天子发问,司马懿斟酌了语言,恭敬地拱手说道:“回禀陛下,臣自治襄陵匈奴以来,用恩威并施之法,使其互相分化,亲近者施利,远离者减利。”

  “又整治原先征收赋税过甚的墨吏,加上河东军府驻军的胁迫与威慑,先后拔除匈奴中贵族势力,将其区别分开。”

  “时机成熟后,便将襄陵附近的匈奴编户齐民,以朝廷公文为主,每十户设立一甲,十甲设一保,十保设一都保,以其中最亲汉者充任甲长、保长、都保,又定下用考绩之法,长吏每年轮换一次,优者继之。”

  “待其上行下效,再用汉家服饰与儒礼教之,以臣观察,如此持续施行二十余年,足以使数万匈奴人化胡为汉。”

  “到那时,仍持行匈奴之举的保甲,必会受到其余匈奴所轻视和鄙夷,在此影响下亦会逐渐稀少,施行此良策,陛下与朝堂诸公须有耐心,不可半途而废。”

  司马懿详细的解释说道,话罢再拜。

  河东的匈奴部落好拿捏,就在于这一部分的匈奴已经和汉军多次交战,尤其是在沁水之战里,彻底被打没了心气。

  北边的匈奴王庭回不去,周围的汉家又强盛了起来,汉军大军压境有一举剿灭匈奴部落的架势。

  这才是呼厨泉麾下的匈奴不敢反抗的原因,何况单于和贵族都被召去了关中,留下的贵族子弟也有三百人去了雒阳,这些人不乏是匈奴当中有威望的人。

  谁让陛下对匈奴贵族放开宽了岁龄限制,十五以上,至四十岁以下,皆可去雒阳的太学府进修学习儒家经典。

  天子诏书送达,外加单于龟绶印,何况也没在公文中道明去多久,不少贵族子弟还以为去了就回,结果去了才得知,进学府不是去了就能走,需通过太学里的博士与祭酒考核论语等各种儒家经典,不然连雒阳城都出不了,因为没有过所。

  在大汉各种施力之下,河东部落里贵族权势瞬间消散,就算呼厨泉与去卑等人,从蛮夷邸潜逃回去,也难调动三分之一的牧民,河东匈奴的汉化已经成了指日可待的时间问题。

第438章 司马仲达其心歹毒

  刘备听完司马懿的汇报,遂起身笑道:“看来仲达已熟练掌握治理胡人之法,没有一味地讲究杀戮了,朕心甚慰。”

  这样的一番话,让司马懿听得尴尬地笑了笑,拱手恭敬说道:“陛下,往事何须再提,懿略有偏激,幸蒙陛下教诲,方才革心易行。”

  那时匈奴投降不久,他窥视到了对方的虚弱之际,便立即上书给汉王,为了避免将来胡患日益严重,不如直接寻一罪名出击匈奴,用斩杀殆尽的方法,迫使对方从并州退出。

  当年南匈奴进入汉地,才不过三万四千户,二十三万七千余人。

  如今恰好百年,听说人数却翻了快两倍,还有北边的鲜卑也想往并州迁移,使匈奴不得不继续南下,并州虽为汉家州郡,但胡人的总数却还超过了凉州。

  司马懿先前在河内温县家中,亲眼见过了匈奴人掠夺百姓为奴之事,又被汉王辟去过幽州、关中,最后又回到河东为县令,途中见过了不少胡人为祸造成的狼藉,多数是语言不通,风俗各异,骑马行凶导致。

  于是司马懿思考得出了结论,胡人与汉人最关键之处不同,就是因他们有马匹需要放牧,不像黔首百姓,不服徭役都无需走动,只需待在乡里或县城附近。

  放牧就能轻易了解到周围郡县守卒的虚实情况,再加上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水草欠收就会作乱,汉军至则畏服,汉军离则复叛。

  与其如此反复,倒不如直接用弓弩反向徙戎,当年怎么迁进来,现今就怎么迁出去。

  何况以汉家的实力完全能做到,只要暂缓各州郡度田,就能让天下同心协力,把匈奴与鲜卑逼迫出长城以北。

  那时朝堂对匈奴部落编户齐名的诏令还未下来,于是司马懿洋洋洒洒提笔写了足有三千字的徙戎奏疏,建言天子趁着大汉国力强盛的时候,把事情给办妥,至少能免除子孙百年之忧。

  在朝堂之中也引起了热议,司马仲达之名也随着徙戎奏疏,被朝廷官吏所尽知。

  出名的同时骂名亦随之而来,有官吏怒道:“此人名为汉室,实则误国也,一旦开始徙戎匈奴与鲜卑,北地的汉军必将无以卸甲,马亦不可取鞍。”

  “连天子也不能稳坐于京都,终此一生如高祖般成了马背天子。”

  “陛下虽率军百战百胜,但草原却不同于汉土,不在于出征,而在于索敌,倘若大军征伐塞外一无所获,纵使中原粮草富饶,亦不可持久。”

  “就算卫、霍二人复来,北伐能获得牛羊畜牧,可对天下百姓终归是苦不堪言。”

  “司马仲达毫无怜悯之心,此人日后若为重臣,汉室万民必将遭难。”

  司马懿在河东听到这样攻击犀利的话,顿时就不乐意了。

  他立即黑着脸,派人去打听到底是谁说的,知不知道这样一番话,传到陛下耳边,能让我在县令位置上多干几十年。

  人生如白驹过隙,光阴易逝,怎么就专冲我来了,莫非想与温县司马氏为死敌乎?

  结果派人一打听才得知,是雒阳的卢太傅当场拍案怒骂,吓得其他官吏皆不敢接话辩驳。

  获知此讯息的司马懿,冷汗如雨从额头冒出,快速把随从召回,然后书信给天子与卢公,仔细解释徙戎之事。

  与此同时,阿翁司马防和兄长司马朗的书信先后到达河东,尤其是司马朗在书信里把司马懿骂得狗血淋头。

  用长兄如父严厉的口吻:先是骂自己过于疏忽管教,接着让司马懿辞官奔赴幽州,让他以身作则来管导。

  眼见事情将要愈演愈烈,在关中的刘备及时下诏书抬了一把司马懿,把事情重新翻页。

  也把荀彧叫去竹宫议论了整夜,翌日开始整顿尚书台,为什么如此重大的汉家决策奏疏,会泄露的人尽皆知。

  就算奏疏没有密封,尚书台的七百余官吏也没有资格去泄露,见到涉及军策的奏疏,也应该立马转交中书台。

  何况司马懿的奏疏还是密封的,到底是经过谁的手查阅,又泄露出去?

  这件事情一出,不仅让荀彧的尚书令变成了试尚书令,连尚书台的一些处置权力,也回归到了六部手中。

  关中的朝堂变化,司氏没办法触及,却也不影响司马懿感激天子的救命之恩,及时挽救了他的仕途,否则真要去幽州躲避数年再说。

  ……

  “陛下……”在其他官吏汇报完离开之际,司马懿故意磨蹭走在最后,忽然拱手行礼,说道:“河东匈奴不过是丧家之犬,故容易收服,而西河、北地、上郡、朔方、五原、云中、定襄,七郡的匈奴贵族实力犹存。”

  “各部落的老王虽说留在关中,却也择出了新王,如左谷蠡王、右谷蠡王、日逐王、温禺鞮王、以及左右斩将王。”

  “这些新王不同于老王年老体衰,暮气沉沉,相反却皆斗志昂扬,臣唯恐施压之下匈奴生变,不如先遣一将驻守北地郡的富平,联络附近的羌族与丁零抵御匈奴骑兵的侵犯。”

  “再派一将领兵屯上郡肤施,扼其咽喉。”

  “然后命河西太守继续坚守离石,不使匈奴有入侵司隶之机,待陛下进驻晋阳之时,亦可调令征北将军于雁门郡阴馆向西屯兵马邑,用以策应。”

  “如此一来就算匈奴生变,也可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其要害之处,见汉军多地有防备,鲜卑也不敢趁机南下响应匈奴。”

  司马懿自打听说天子将去晋阳,就常在左思右想,从呼厨泉部落打探来的消息,凭本能的直觉便感到棘手。

  匈奴老王并非愚蠢之辈,在去关中之前就已安排好了子侄继位,而且并州匈奴先前反叛过汉家,面对汉军将至,更容易在心里抱成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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