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203节

  “可惜让李郭二贼向凉州逃窜,不然必提此二贼的首级来谒拜高祖,可惜了。”

  刘备不觉暗想着道。

  待谒拜完长陵,刘备随即下令,数万大军横渡渭水,光复长安。

  “咚咚咚……”

  汉军开拔,鼓声震天,数千骑兵卷起漫天尘土,率先过河。

  然而让刘备没想到的是,虎贲骑兵刚渡过渭水,抵达灞桥,就有一头戴儒冠的文士,不畏生死般拦在桥前,高声疾呼道:“我乃弘农杨氏,太尉之子,侍中杨修杨德祖,奉天子口谕前来求见汉王。”

  “汝等快带我前去面见汉王,我有大事言说!”

  虎贲骑的军士顿时急勒马停住,不禁面面相觑,只得层层向上汇报。

  待刘备得知消息后,也不觉有些微微愣住,不是派遣人搜查了长安城内外,皆没有看见三公九卿的家眷,这杨修是从哪冒出来的?

  刘备还在思虑,到底要不要见杨修,郭嘉却径直上前,拱手笑着道:“弘农杨氏名声不小,等搜查其身无藏利器后,大王见一见也无妨。”

  “此刻天下已定,杨氏岂会不识时务,就算其忠心耿耿,心向陈留王又能如何?”

  “如今大张声势而来,若非愚不可及,蠢似木鸡,则必有厚礼相送,大王何不见之,再静观其变。”

  郭嘉勒住马儿缰绳,忍不住笑了笑。

  据他所知,弘农杨氏可不是一心一意,愿意拥护陈留王的宗族。

  刘备见完郭嘉的劝诫,遂对传讯的军士点头颔首道:“那就将杨德祖带过来吧,听听他有何要事。”

  不到半个时辰,数名骑士带着杨修驰马前来,止于百五十步,再度仔细检查衣袍以及发冠,杨修稍稍加快步伐,望见哪怕被许多官吏与慷慨激扬的军士层层拥护下,也拔类超群,有威仪的汉王时,忍不住心中一喜。

  待越走越近,杨修便打起精神,拂动衣袍,作揖大声喊道:“大汉侍中修,奉天子口谕传令汉中……”

  不想走得太急没看清前路,直接被石头绊倒在地,早已下马的郭嘉眼疾手快,立即上前扶住杨修,极其隐晦地在其耳边细说了几句。

  让杨修欣喜的神情瞬息呆立,他还想通过传制,拥立汉王奉承庙宗,使弘农杨氏更进一步,没想到听到此人之言,汉王已拜谒了长陵,还在长陵撰文向高祖祭祀表明了因孝灵皇帝的缘故,才得以让董贼祸乱朝廷,使天下分裂,群凶觊觎,万民涂炭,四海困穷,还让长陵荒凉孤寂,无人守陵供奉。

  在长陵荒废,宗庙祭祀断绝的主要原因,已告知高祖的情况下,天子口谕他怎么还拿出来,让汉王奉天子之命,登坛为帝?

  不孝子嗣又有什么资格将天子之位让出,何况此刻天子刘协怕是已经遭李傕与郭汜裹挟至武威郡了罢。

  无论有没有天子口谕,汉王也必定登坛以正号位,承统汉家大业,才能不使天命将坠于地,此时此刻,已是无人可以阻挡。

  想到这儿,杨修不由心如死灰。

  亏得他吃这么多苦才跑出来,没想到竟做无用之功,奈何,奈何啊。

  一旁的郭嘉却不这么想,他刚才可被杨修吓得心惊肉跳,生怕陈留王与杨氏搞出什么事来,何况还是他郭奉孝建言让杨祖德拜见汉王。

  真有什么诏书和口谕传的天下皆知,那就麻烦了。

  好在他反应迅速及时打断了对方的话,哪怕真是传位诏书也不能接,接了便等于把孝灵一脉的锅全背在身上,那些朝堂三公九卿之后,也会耐不住的参与进来争权夺利。

  这些祸患不彻底根绝,把它带到崭新的大汉内再次扎根,不到数十年便又会冒出来。

  郭嘉可不想汉王中兴,最后功亏一篑。

  天下之所以分裂至此,那就是各处因利益纠纷,导致朝廷权威遭到削弱,使得各地太守与豪族分权,想要重新整顿天下,建立新的秩序,那须要消除各地分裂之心。

  推倒原本腐朽的大树,重新种下一株新的树木,换了新土壤,才算是成功。

  倘若将腐朽树木底部的土壤也连挖过来,那就等于把蠹虫也带了过来,看似新树茁壮成长了许多,实际蠹虫已在悄然啃食树根。

  暂时看不出事情来,是因为新树的枝叶茂密,一时间也难以被发现,待蛀蚀树木的时间长了,便会积重难返。

  郭嘉心中暗暗想着,脸上却依旧带着笑意,拱手说道:“在下颍川郭奉孝现任参军将军,见过杨待中,不知侍中求见大王,所谓何事乎?”

  杨修闻言,抬头苦笑对刘备以及其他官吏,悲声道:“回禀大王,修方才失足不慎跌倒,脸鼻触地疼痛难忍,一时竟忘记了天子口谕,待我回想起来,再禀告大王。”

  “此刻还望大王宽恕,修怠慢之罪也。”

  杨修也极为聪明,马上领会了郭嘉的意思,不能说天子口谕,那便立即改口岔开话题道。

第378章 韩遂信使

  汉王刘备率军驻进长安的讯息,无疑震动了雍、凉两州大小数十诸侯,此刻关东几乎整合为一片,数万大军绝对不仅只冲着李、郭而来。

  刘玄德肯定是想着对雍、凉动手,如同光武收拾隗嚣与窦融故事。

  稍微有些宗族典籍传承的豪族立马反应了过来,此时应该如何选择。

  究竟是为了手中的兵权负隅顽抗,还是效仿窦融对汉王俯首称臣。

  不出十余日,陇右各种消息甚嚣尘上,引得无数人议论纷纷。

  “开城门!快开城门!我奉吾主之命前往冀县拜会前将军,此事紧急不可耽搁。”

  汉阳郡豲道县城门口,数十骑兵从远处策马而来,领头中年人的面貌黑黄又粗糙,头戴一顶武弁,无视城墙上的箭矢弓弩,反一个劲地打着韩遂的旗帜,来回走马呐喊。

  “我家将军早与韩文约成为仇敌,汝等休想借道而过。”

  城头也有武官在高喊回复道。

  “此一时彼一时也,如今正是两家摒弃前嫌,共同抗敌之时,岂能因他日旧怨,影响将来之事乎?”

  “汝不知轻重,与你说之无益,快叫前将军之子马孟起出来答话,我奉韩府君之命,来往出使各县,为府君信使,你是何人?有何资格答复于我。”

  黑黄的中年人抬头瞟了他一眼,冷笑说道。

  瞬时把马超麾下的屯长羞辱得满脸通红,却也不敢再搭话。

  毕竟他的身份远不如对方,再说话也只是自取其辱,只能去告知屯驻在此处的马校尉,至少他为前将军之子,有足够的资格和对方谈话。

  不出一会儿,长八尺余,面鼻雄异像极了其父马腾,有健勇之称的马超,双眼凝视下方,沉声怒斥道:“韩文约派遣人杀我阿母,此仇不共戴天,不得韩遂的头颅,吾决不罢休!”

  “想要言和,有我在,汝休想进得此城。”

  中年人听见马超怒气冲冲的话,立即歉意拱手赔礼道:“孟起,此事多有误会,为部曲兵卒擅自为之,那时两家正在气头上,韩府君因此未曾解释清楚,以致于误会延续至今。”

  “现今韩府君已探明情况,诛杀了贼军一家十数口,命我提着头颅前来向前将军赔罪,不信请看此处!”

  说着便命人打开马儿身上的包裹,提起血淋淋的头颅示意马超。

  然后不待对方回话,又立刻拱手道:“府君知晓仅诛杀贼首还不能向前将军与马校尉负荆请罪,因此数日后便有粟米九万七千五百斛,牛羊马驹共计六百头,工匠胡婢四百人,布帛细绢各三百九十匹,送到豲道城下,只为向马校尉赔罪。”

  “待我见到前将军之后,商讨完两家生死存亡之事,再送十万斛谷米至冀县,校尉以为如何?”

  “韩府君对于误杀前将军妻,时常面有愧色,可惜人死不可复生,只能用谷米、布帛代为赔罪耳!”

  头戴武弁的中年人再度对马超拱手而拜,不由喟然叹息。

  他之所以称呼韩遂为府君,那是因马腾屡屡与占据长安的李傕与郭汜作对,李傕为了安抚马腾,不得已用天子下诏册封其为前将军,让马腾在官职上压了韩遂一头。

  故而头戴武弁的信使为保有气势,一直在用府君称呼韩遂。

  此时他也不算说假话戏弄马超,韩遂为了拉拢马腾,确实准备好下血本,谁让汉王刘备来势汹汹,而韩遂也知道自己三番两次反叛汉家,绝对难以取信汉王。

  与其俯首称臣让汉王将自己一家迁去雒阳,最后死得不明不白,还不如直接拉拢同样实力雄厚,又在羌、胡之间威望甚高的马腾,两家一起携手去对抗刘备。

  反正关东士族厌恶凉州与羌人,多举兵反抗几次,就会让关东知难而退,然后他与马腾再从明面归附朝廷便好。

  所以达成这一步,最关键就不能让马腾把陇右的缺口给让出来,那汉军就能如潮水一般涌进雍凉了,那时仅凭他一人如何堵得住滚滚洪流?

  而韩遂有把握去劝说马腾,那也是因马寿成竟然把裹挟汉家天子与皇后的李、郭二贼给放跑到了武威郡,此刻刘备进兵关中,倘若听闻此事得知缘由,不管马腾有什么苦衷,刘玄德定不会轻易饶过他。

  除了与他一起对抗汉军,否则马寿成将无路可走。

  就在城墙上的马超还在沉思默想当中,底下的中年人见到他心有动摇,紧接着又复道:“此刻汉王兵不血刃而得关中,必将意图染指陇右各郡,两家若不能摒弃前嫌,定然唇亡齿寒,为汉王所击破。”

  “马氏先前尚可归复汉家,而此时却放跑李郭二贼,汉王定会追责马氏,眼下死生存亡,已为时不远,驱赶我等离去事小,右扶风马氏覆灭事大,孟起请细思之。”

  马超听完,沉默了许久,攥紧的拳头捏紧又松开,最后毅然决然的下定决心,对身旁左右士卒遂喝道:“开门!放此人过城关,前往冀县与阿翁商讨马氏存亡之事。”

  “其余血海深仇,容我暂且放下。”

  韩文约若非此刻大敌压境,我必将斩杀你信使,以其头颅,来祭奠我阿母……

  马超的目光审视般落在头戴武弁的韩遂信使身上,除了此人后边所言,前面的话一个字他都不相信。

  “嘚嘚嘚……”的急促声音快速穿过城内,数十人携带使命来不及停留,对马超拱手赔罪完,立即挥鞭夹紧马腹穿过西面,沿着河岸马不停蹄的往东面驰去。

  两家联合且需要时间,绝不能在路上有更多耽搁,必须要尽快与前将军马腾议论好此事,然后才能征调兵马,占据险要部署各地。

  接着再派人前往游说羌族诸多部落,同时参与此事,最好能把雍、凉两州搅得天翻地覆。

  让北地郡、安定郡、汉阳郡、武都郡、陇西郡、金城郡、武威郡的羌胡同时起兵,使鼓角齐鸣之声,再度震响三辅之地。

  那中年信使利落地挽起缰绳,似乎想起了曾经的场景,不觉露出一抹凶狠恶毒的狞笑。

第379章 扶风马氏绝不叛汉

  韩遂的信使憋着一口气,急行两日终于赶到冀县,在传舍歇息了半日,立刻递出拜帖前去马腾。

  “余奉韩府君之命,不顾险阻跋山涉水,特来拜见前将军!”

  使者重新换了衣袍,整理了仪表武弁,这才敢拜会马腾。

  说来也奇怪,马腾不过是羌女之子,年少时靠着伐木砍柴,才能以自供给,现在做了朝堂的前将军,全然忘记自己是何等出身,区区羌胡子,反倒要求旁人遵循汉家礼节了。

  韩遂信使表面尊敬,心底却在嘲讽揶揄马腾。

  没想到马腾竟也只坐在床榻,不仅没让僮仆搬来坐席,更侧过身将他晾了许久,半晌过后,才讥笑道:“没想到韩文约今日也会有求于我,难道忘了他当初派遣部曲攻杀吾妻之事,意图两家联合,不过痴心妄想罢了。”

  “来人!将此人割去耳鼻,斩断手指,再送回给韩遂。”

  马腾冷笑呵斥道。

  韩遂是什么人,他再清楚不过了,此人自私自利与羌胡为伍,毫无信义可言。

  平日没机会折辱对方心腹,现在送上门来,恰巧可以羞辱一番,暂解心头之恨。

  他右扶风马氏,为汉家伏波将军马援之后,屡世公侯,就算此刻没落,又岂能效仿羌、胡,公然反叛汉室,那不是成了不忠不孝之人?

  韩文约可以不要颜面,他马寿成怎能与此等鼠子匹夫同流合污,若与其同行叛汉,必为天下豪杰所笑尔。

  “且慢,前将军且慢,吾有一言,愿独献于君。”

  马腾的话语一出,犹如冰冷凌冽的刀刃,让肤色黑黄的中年人急得舌头差点打结,太阳穴怦怦乱蹦,赶紧摆手制止住铿锵拔刀的羌人士卒。

  他生怕再晚一步,耳鼻与手指就要被斩落在地了。

  这时可不能赌胡人不懂得灵活应变,有些头脑呆愣的羌人说动手,那便真动手,拔刀就劈下来,准头好只是耳朵没了,但准头不好,直接斩断脖颈,那就命没了。

  望见马腾在最后一刻抬起手,制止了羌兵。

  于是使者擦拭完额头冒出冷汗,深吸一口气,毕恭毕敬作揖道:“前将军,汉王为讨伐董卓麾下诸将而率兵至关中,除了在河东郡擒杀了张济、杨奉等人外,那便是想着进关彻底剿灭把持朝廷胁迫天子的李、郭二人,可这二贼却也因前将军的缘故,使其逃遁千里。”

  “倘若汉王派人前来追责,将军如何自处?河水之所以波涛汹涌,乃为水所激而遂动也。”

  “古人云:谋先事则昌,事先谋则亡。此刻不早做打算,待汉王问责再做行动,只恐为时晚矣!”

  说罢,头戴武弁的使者,便摇头晃脑感慨不已,似乎在为马氏的未来担忧。

  马腾抚须沉吟不语,仿佛颇有意动。

  这无疑让韩遂使者心中生出无限期冀,两眼放光望着对方,连先前剧烈的心跳,也终于变缓了几分。

  但是——

  “汝尚有遗言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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