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亥不再隐瞒他之前的想法。
见黄巾越卷越大,军中堆积的钱粮无数,其他人都很乐观。
先不说多许人宁肯携带赤金,也不愿多带军粮,粟米只能慢慢转运,无疑又加重了消耗,再者还需去养携家带口的眷属,随着裹挟进来的百姓越多,看似堆积如山的粮食,实际消耗极快。
青州民变到现在几十万人已有一年多没有耕地了,都是在吃蓄存的粮食。
问题是还能吃多久,如果不赶紧耕地,明年吃什么?
往后又能吃什么,没有人去考虑。
都想抢完一郡再去抢下一郡,可在途中粮食耗光了怎么办。
或粟米被汉军焚烧,难道几十万人坐等饿死不成。
因此当务之急不是席卷各地,而是找个地方能安心耕田然后再做打算。
现今滥杀导致百姓也不愿意加入黄巾,听闻黄巾到来争相逃命。
管亥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几位渠帅也被管亥的设想镇住,不知所措下意识问道:“能为之奈何?”
管亥见营帐内人多嘴杂,遂起身而出,几位渠帅相互对视眼轻微点头,也跟着走出去。
可当路过两撇胡渠帅时,只见他对管亥轻蔑冷笑。
怀中被把玩许久的妇人衣裳掀开,胸前白皙皮肤被强吸吮的紫红一片,两撇胡却不在意春光漏泄被人看去。
同时不顾妇人的羞愧惊惧,另只手在对方下体一通摸索,似乎在有意挑衅。
管亥紧握刃柄强忍住心头怒火,不一刀斩了此獠。
微停顿脚步与那两撇胡的渠帅双目对视。
直到跟来的渠帅扯动他衣袖,微微摇头示意,让他顾全大局不要闹得太难看。
管亥才终心底叹息,转身迈步向前。
只是眼角瞥见妇人明媚的眼睛生出希求,随即又绝望的眼神。
在他心里久久烙印不去。
就在即将走出营盘之际,陡然转身一脚猛地将两撇胡踹倒在地,然后抱起惊恐未定的妇人,仰天大笑不屑道:“乃公如厕时,竖子竟想用美色诱我!”
“忘记乃公最喜欢屁股大,还生育过的人妇吗?等下遣人来军营领钱,此妇我出五百金买了。”
“姓梁的你记住,敢在乃公面前拿妇人诱惑来我,乃公见一次买一次,看你美人多还是老子赤金多。”
话音落下,管亥抬头看向其他怀抱美女的渠帅,接着气骂道:“你们也一样,要玩女人回自己榻席玩去,在乃公面前玩别怪我抢走了。”
管亥边骂骂咧咧,边抱着哭泣的妇人走出营帐。
留下一众渠帅面面相觑,不禁觉得说的在理,寻思玩得太甚,心想道:“光让他看我们玩似乎的确过分。”
第25章 杀出一条路
走出了营帐,管亥将颤抖的妇人放下。
拢了拢对方的衣服,沉声道:“你先跟着我吧。”
看到对方惧怕,想后退的眼神。
管亥不禁伸手摸了下自己浓密的胡须,知道妇人听了他的言论,或许在担心未出虎穴,又入了狼坑。
冷笑不屑道:“放心,老子对你身上那几两肉不感兴趣,要不是与那贼汉有过节,根本没打算救你。”
“老子最喜欢的是育子的新人妇,水灵灵的才舒服,你这种年老色衰之货,还不欲多看几眼。”
妇人眼神陡然一亮,急忙说自己有个生育过的女儿,尚在那人军中,且清莹秀澈又相貌姣好,愿意连同幼儿,一大一小送给渠帅。
管亥的手僵住,语气被哽噎。
微顿后,怒目而视:“滚!”
刚救你一命就恩将仇报,让我又做丈夫,又做女婿,又做爹是吧?
妇人想哀求管亥,也将自己的女儿救出。
管亥立马摆手拒绝道:“我救你仅此一次,再无二例。”
他不想在这个时候真为了几个妇人,引起黄巾军内部矛盾。
这一次且算了,就当作实在看不下去吧。
看见妇人眼神灰暗。
管亥解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何出身,何故委身于那贼遭受屈辱。”
“但若非你们豪族不断鲸吞百姓良田,我们又何至于揭竿而起。”
“不是我等奋袂而起造成的乱世,而是你们抢尽田粮的那一刻,黔首被逼活不下去,就已然到了乱世。”
“天下豪族士族真就差那么几顷田吗?哪怕多点怜悯何至于今日。我管亥自举事以来,伐无道,诛豪强,所到之处问心无愧。”
“救你是看在你乃妇人身份,才动了恻隐之心,可又有几个豪强会对活不下去,卖妻卖女的百姓哀怜吗?他们只会更加得寸进尺,占田地再趁机淫侮他人妻女罢了。”
妇人愣住了。
想到自己家破人亡,心中难受无比。
她从不管家中田地之事,听到百姓卖妻卖女,只会感叹一句世道越发艰难,从未想过有一日会被黔首百姓破门杀进来报仇。
妇人忍不住伏地嚎啕大哭。
这些日来她一直强忍眼泪,在那恶贼面前她连哭泣都不被允只有等他睡着后才偷偷以泪抹面。
管亥站在一旁悄然叹气,静等妇人哭完,挥手遣人送到亲眷后营安顿。
望着步行跄踉偻腰瘦弱背影。
他眼中的同情渐渐散去,太像庶民忍着饿去贱卖妻女送去庄园做婢奴的场景了。
管亥摇了摇头,妇人可怜是可怜,但被逼妻离子散的生民也同样可怜。
几位跟出来的渠帅也若有所触。
他们当然也纳了些妻妇少女,但也在情理之中。
人总归是有欲念的,在军中厮混时间长了看到貌美肤白的豪族妇人,还能忍住不下手那就是圣人了,亦或者腹下两三寸在厮杀中挨了一刀,才能做到无动于衷。
不要说他们了,就是那士族和皇帝看到美人不也想纳为妾室或纳为贵人吗?
从举事起,几位渠帅就已略有明悟,在这世道强者通吃一切,而弱者什么也不会有。
虽这般说,但还有些基本底线,还保留一丝追随大贤良师揭竿而起的本心,不会像两撇胡渠帅那样发泄自己的欲望。
虽然底线在乱世中也快磨损的不多了,遥想大贤良师当初呼喊出震耳欲聋的那句话:“苍天已死,黄天当立,岁在甲子,天下大吉!”
仿佛过了好久好久……
管亥转身对几位渠帅道:“走吧诸位,去我军营细谈。”
……
“此湖泊因被众山环抱,不容易受拂风影响,湖面较少有波浪,常年水平如镜倒映山色,像极悬在镜中,故名‘地镜’。”
“湖泊附近百里,生民皆仰仗其存活。”
逃难到汉军而熟知利县地势的小吏,指着地图找准位置辨别方向后说道。
刘备轻轻点头。
据哨骑探报的消息,黄巾军的大营便选择扎在这附近利县往南二十里处。
几日急行军已经快接近利县,刘备传令全军遂放慢脚步蓄好力气,命军士擦拭刀剑器械与弓弩箭矢。
在熟知当地向导的带领下,沿偏僻小道绕去后方,明日等天一亮,便可突袭黄巾大营。
只是……
刘备抬头看向几日刮风也吹不散的阵阵乌云,越发低沉下来。
没想到接近北边天色越昏暗。
心虑道:“但愿今夜别下雨,不然明日就麻烦了。”
大雨过后地面泥土湿滑难行,若发起进攻效果会大打折扣。
如果不出击,士卒在山林间就算有帐幄遮掩,也容易打湿,而且不易生火。
多待半日,行军暴露的可能性就多增加几分。
刘备脸色稍沉,他算准了黄巾军轻慢无备,却没算到会在数日内骤变的天气。
出发前询问过多位利县附近的本地人,都说此时节往年极少下雨,他才放心前行。
谁知刚出发第三日,天气就变得阴沉,吹起风来,但此时大军已在路上,却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心头闪过忧虑,但刘备并未表现出来,反而依旧与军中士卒谈笑如故。
其他人见状,也渐放下担忧。
身为主将他要是心慌,那全军上下都得人心惶惶。
天稍微昏暗时,刘备亲自带哨骑登山探查远眺黄巾军大营,见其营寨连亘数十里长,却并没怎么分开,许多处都有相通。
且更远处的西北面不仅人数众多,还更为杂乱,连像样的垒墙也没有,还有妇人晒洗、孩童打闹。
连和赵云走马看了数十处,直到天黑方才归营。
刘备想到对方军中嬉戏,多处戒备了于无,不由心中大定,哪怕今夜下雨,明日再进攻也必有收获。
等回到营中后,张飞、韩牧等立刻围拢上来。
刘备将敌军薄弱之处分别指出,说道:“半夜时分锯伐圆木尽量减少杂声,明日作锤垒重器。”
刘备吩咐道:“明日天稍亮,韩校尉领部分辅卒先攻西面营垒,另分一部由赵校尉取北面。”
“益德率先登营紧随其后。”
“战兵分为两部,一部等辅卒攻打得力,再迅速补上撕开一道口子。另一部如有敌军来援,即前去迎击。”
“哨骑手持弓弩,游走射杀但凡敢有挥旗、擂鼓者!”
“子龙率候骑披甲,暂不动调,若有骑军来袭,再看旌旗调令。”
“铁甲营为中军,暂不动调,以待敌变。”
“此役由我亲自督战,若有不敢进军者,立斩无赦!明日破敌在此一举,刘备欲愿与袍泽,共取此大胜!”
“大战时无法饮酒,待取胜后,备亲自为诸位斟酒痛饮三天。”
“诺!”诸将校尉接得军令,齐应道。
等众将回营去准备,刘备也让亲卫替他擦拭甲胄兵刃。
铁甲营被他放在中军,就是怕有其他意料之外的变故。
要真有就只能由他率领数百甲士把那个缺口补上,不过厮杀搏命而已。
刘备能有如今的地位,皆是一刀一枪带着士卒袍泽,踏着敌人的尸骨挣回来的,刀口喋血早已习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