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叟抬头望天，心想着：“渠帅啊，你是生是死，总得有个信儿啊，不然报仇也找不上人呀！”
要不是念着你救命之恩，老翁和徐小子早跑了，哪用得着在这遭罪。
唉！
就在这时，突然另一屯站立守卫的袍泽发出惊呼声。
“你们快看！！”
坐下休息的士卒急站起来，也朝远处望去，刹那声音此起彼伏。
越来越多的士卒被袍泽的惊呼声，引得好奇。
也同看过去猛地头脑空白，惊得大脑宕机，嘴巴也说不出话来。
老叟自然也听到响声，见不是汉军马上攻城，他的好奇心本没那么强。
才慢悠悠的站起，朝城外一瞥。
可就是轻描的一眼，却令他瞳孔猛缩，冷汗顺着脊背流下，身体忍不住颤动。
原本汉军庞大的军营此刻又在外扩。
更远处，旌旗蔽日数量众多，威风凛凛穿戴坚固甲胄的军伍整齐列阵，气盖山河般连营数余里，开进军营。
不少的旗帜上辑刻着：“公孙”“袁”的字样。
还有极多的攻城器械与马队，汉军辅卒还在不停砍伐运输树木。
有些还在搭建的望楼与冲车甚至比临济城墙还要高出数米。
老叟回过神来不由咽下唾沫，想到即将要发生的恶战。
失语半天，才骂出声：“干他娘的，狗日的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
刘备站在营地的高楼之上，见城墙人影隐隐绰绰，似乎都在张望。
嘴角含笑，回到营帐。
此时信息传播，极其不易。
为了让黄巾军相信汉军诸侯欲将合围乐安，他可是准备了不少。
城下打着公孙和袁字的旗帜的“劲旅”，除了用稻草扎人，再穿上染色的竹木片甲胄外，还从后方抽掉了民夫进军营充数。
夜里让战兵和辅卒在口中衔着木片后撤，不发出异响，白天再开拔过来，举着旗杆竖寨立营。
今夜刘备将还放开细微缺口，让他们赶紧去求援。
告诉去前往他郡的黄巾军，再不回援不仅家没了，汉军还将从后面杀来，使他们腹背受敌，陷入两难之地。
帐内的诸多校尉，除了张飞、赵云两人，依旧对刘备满怀信心浑然不惧怕外。
其余诸将，哪怕上回跟着出征的赵震与韩牧二人，也面有虑色。
有人担心与黄巾在青州的主力决战，会战况不利。
出于刘备的威望，没人敢开口打击自己士气，涨对面的威风。
但毕竟对方明面上的人数实在太多，动不动二三十万人的确非常唬人。
刘备默不出声，用目光打量诸将脸色。
忽然笑道：“诸位平常喜欢狩猎，可听过一则虎豹怕兔的见闻？”
赵震犹豫了下，见他人不敢出声。
想着刘备对他的提携和重用，硬着头皮站出来，说道：“在下孤陋寡闻并未听过，还望府君不吝赐教。”
刘备见赵震敢出言应答，拍了拍他的肩膀。
看他面色有些僵硬。
刘备心里却反思道：“看来最近对军中主将武官，恩施的有些少，威倒多过些了。”
得找机会抵足谈心一番，联络下感情才行。
不要以为在这个时代，男人与男人之间促膝相谈，同榻抵足而眠，就是在夹道相迎、古道热肠，行龙阳之好。
其实往往能拉近关系的，不是在席宴上，那更多只是表面做派。
最有效的还是两人单独促膝谈心，倾心谈论。
所以说在这时代，看别人是不是真把你当做好友，主君是不是真器重你，还得看他愿不愿意和你抵足而眠。
刘备原先也抵触这一套，直到被关羽和张飞，以及后来的赵云强拉着睡在床榻上通宵彻昼的攀谈。
后面牵招、简雍亦是如此，才逐渐入乡随俗，从抗拒转变成接受。
不过此事也只发生在男人之间，刘备倒从来没有去找未婚的少女和出嫁的妇人，搞什么抵足而卧的事。
第22章 子龙更亲
营帐内，刘备收回在诸将身上停留的目光。
笑道：“春秋时期，宋国贵族圈养的虎豹关在栅栏不见外景，有一日因饲人粗心放出凶猛的虎豹。
原以为会死于猛兽獠牙之下，却不想虎豹竟被窜出的兔子吓缩回栅栏，饲人因此捡回性命。”
刘备笑起来，问道：“诸位说说是为何？”
高唐县尉出身，长脸灰须的韩牧想了想道：“许是从未见过兔子，突兀窜出连猛兽也吓得夹紧尾巴而逃。”
“的确如此。”刘备颔首赞同道：“猛兽不知道自己是猛兽，而兔子也不知道自己是兔子。”
“但人与野兽却有区别，野兽受到惊吓就无法去分析。而人哪怕看到不知深浅的猎物，也可以通过冷静分析决定狩猎与否。”
刘备见诸将校尉若有所思。
故耐着性子解释道：“好比眼下的黄巾军声势浩荡，各地加起来或有三十万众。”
“看似人多却有致命的弱点，他们不事生产，仅靠劫掠养活自己，又从未对阵过强悍之军，纵使人再多也可击破。”
“敢问府君，我们当如何击破？”赵震问道。
先前刘备只说了诱敌，没说破敌之举，不然大家怎会担忧，他们就怕诱敌太多反而弄巧成拙。
刘备笑道：“当年巨鹿之战，秦将章邯、王离率四十万秦军屯兵巨鹿。项籍灭王离乃先绝甬道断其粮，再将王离带来的秦军分为九部逐一击破。”
“以优击劣不攻其背，乃扼敌军咽喉与颈项，遂巨鹿之战大胜。”
诸将校尉顿时醒悟，府君欲效项籍灭王离，非战场对决三十万人，而是以快攻慢逐一击灭。
不是众人小瞧黄巾军，在整列行军方面，大多农夫出身的黄巾，又没经过严格操练，绝对没办法和汉军相提并论。
他们虽不是当年楚军，可黄巾也不是当年秦军，此策遂行，势必有奇效。
没想到往日勇猛的项籍，竟也是用计破敌分而击之，非破釜沉舟后直接莽上去。
刘备并不意外麾下诸将少见多怪。
军吏们本就出身不高，才会来临锋决敌，士族子弟极少会有上阵厮杀的。
因此军营能识字者屈指可数，能有机会读史书的，那绝非一般富贵之家，许多豪族都未必能收藏整部史书，很多官宦世家收藏的也不过些残篇。
数百年前秦末旧事能有只言片语的故事流传下来，已经算不错了。
至少还能知道项籍是谁，不然刘备还得从头解释。
刘备对众人说道：“无论多久的计策，只要因地制宜就能拿出来再用，古为今用也无不可。”
为了诱敌，刘备还派人放出消息说平原郡富饶无比，粮仓里足有养活二十万人吃一年的粟米，就是吸引黄巾与他决战。
经过刘备的鼓舞，诸将也变得锐气向前。
他们深知临战前，要连自己也信心不足就危险了，战场拼杀讲究的是狠与无畏，越比人狠越能活下来。
裹血力战不仅是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要狠，不怕死才不容易死。
反观畏畏缩缩不敢与人操戈死战，在战场上会更容易丢了性命，敌人只想杀人活下来，你要心怀不忍就得做刀下鬼了。
如刘备所料此番假装增兵之策，引得临济县里的黄巾军惊骇不已。
当夜就有十几部分趁昏黑突围不知去向，看来用不了几日整个青州都将被搅动。
……
黄昏落日时分，平川旷野旌旗如林，号角响阵阵。
在宽阔的营壁里，排序列阵岿然不动的战兵披甲持械，面无表情目视着前方。
舍此外，还有一队队的辅卒正在态度认真地操练。
刘备站在搭好的高台往下俯视，人头攒动极为壮观。
平日辅卒多是修筑营寨与运送甲胄辎重，粮草押运以及埋锅造饭，他们主要专做杂活，来解决战兵的零琐事宜。
不过有时也会投入战斗，但作战能力远逊色于战兵。
汉军士卒服兵役一年出征为辅卒，三年以上则为战兵。
先前许多辅卒上战场都是应付了事，直到刘备提高了战兵与辅卒的待遇差别，使他们眼红不已，都想加强操练成为专门厮杀的战兵。
哪怕在迷惑敌人之际，很多辅卒也主动请缨，不怕苦累想每日多加操练，好能娴熟结军阵对敌。
刘备见他们上进心切，便不驳回他们的请求，于是将辅卒分为四部，每部轮流除了操练外，还会去佯攻城墙好见见血。
军营木棚搭建的烧水处。
张飞与韩牧并肩站立，他们训练口渴了便来此打水喝。
像这样的地方全军有数十个，锅炉里每天都烧着从井里打出来的水以供全军饮用。
张飞虽不解为何大哥笃定，生水喝多了就易腹泻，强下军令所有人一律不得喝生水。
让负责后勤的柴营多伐木烧水，导致附近柴草紧缺，民夫还要去数里外砍樵，才能保持柴炭不短缺。
所有的牛和马的粪便，皆要收起来在太阳底下暴晒干，好拿来做燃火物。
喝完水后，张飞突然问韩牧道：“大哥最近跟子龙走的很近，估摸又在谋划什么，老韩你可知晓缘故？”
韩牧出身极低，年近五旬才做到县尉，所以并没有字，张飞只好直呼他姓氏。
因他做事有条不紊极其稳重，遂被刘备欣赏提拔，同为看重的还有从常山过来投奔赵云的族亲赵震，两人目前皆为校尉统管八百人。
韩牧连摇头说道：“三将军，我眼下掌管辅卒和军械辎重，每天忙都忙不过来，恨不得当两个人用，怎么有时间去打听这些消息。”
“你要想知道直接去问府君便好，你可是他的三弟，找我老韩问又能问出什么名堂。”
张飞双眼瞪圆道：“老韩，你这说的好没劲，我要方便问早就去问了。我觉得兄长怕早将我忘了，把子龙当做三弟。”
张飞扯了头顶系绑的巾帻，语气颇有不满。
韩牧听完忍俊不禁，感叹说道：“三将军果然与府君关系极好啊。”
第23章 至关重要一仗
刘备安排赵云哨骑，不断射杀想打探消息的斥候。
派骑兵分散到各处，时刻向他禀报来往乐安的黄巾军动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