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45节

  鬲县城小而墙高,里边还有木栅扎成的营垒,就算袁军把墙挖塌,守军也能扛得住。

  何况城里又有许多水井与囤积的粮草军械,以张辽的能力,搞不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因此,刘备很放心他能守住鬲县。

  郭嘉想到了袁绍的性格,抬手间也不觉笑说道:“我军诚若攻打鄃县,袁本初必会来救,但绝不会立即便来,或许还会借鄃县的城墙消耗我军,待许攸与高干危急时刻才会动身。”

  “既然如此,使君可顺其意,先大张旗鼓佯攻鄃县,料许攸和高干两人,无有舍生忘死之意,见我军绵延不绝,袁军又战心不稳,必胆颤不已。”

  “可先急破城东、城北两营,拔袁旗而立汉帜,破壁斩首过万。”

  “许攸定会数面修书求援,一路派遣信使至袁绍,另一路就只能去驻军灵县的朱灵那里,朱文博此人,嘉亦有几分耳闻,知晓其性格忠义,听见鄃县岌岌可危,高干又为袁绍外甥,假如见死不救必遭袁本初责罚。”

  “鄃县被围困,朱灵不敢以兵少来救,来了又恐我军突袭掩杀,灵县与鄃县百里之遥,必然步步为营。”

  “使君,何不设谋擒杀之,再断袁军一臂。”

  郭奉孝拱手,眨眼笑道。

第258章 人心思定

  刘备与他相视一笑,遂问道:“奉孝,计将安出?”

  郭嘉嘴角含笑,揖礼说道:“使君,朱文博领数千袁军而来,青州若不投之以桃,报之以李,此非礼也。

  可故伎重施,再度佯攻灵县,朱灵听闻灵县被攻打,岂敢再继续进兵,定率部急于解围,我军再顺势半道击之,则可一战而擒杀,然后直取灵县。”

  “灵县一丢,鄃县守军必更加震撼,以许攸、高干等人自利之心,定会连夜派信使出城赶往袁本初处求援。”

  “届时,袁军主力若不来,我军则继续围城,以疲敌之策日夜袭扰,设使袁绍率军赶来,那就又拉长了袁军的粮草运输。

  而我军背靠大河有漕运之利,使君必能击破袁绍统一河北,兴复汉室,还于旧都,祭拜高祖长陵。”

  郭嘉说罢,作揖拱手,姿态恭而有礼。

  刘备听见熟悉的话,抬头望着郭奉孝的身影,略微一怔,似乎想起了什么,从坐席上起身,将郭嘉扶起。

  轻拍了对方的肩膀,顺着眺望南方,目中噙着笑意,说道:“即便不联盟任何诸侯,备此生也能竭力讨贼,匡扶汉室,恢复中原。自安喜县时起便死中求生,与云长、益德蹈汤赴火,裹血力战。

  后又从常山相遇子龙,随我于危难之间,生死不弃。随后旋踵高唐与平原,灭贼寇,破黄巾,驱赶曹贼于中原,遂成大势。

  如今我漢军兵分两路,从容而定河北,云长更有荀公达、鲁子敬辅佐北伐直捣‘魏’地……”

  “我与汉贼早已攻守易形了。”

  刘备的眼神充满了光芒,抚掌轻笑道。

  孔明啊,这一次再也不需要你困守蜀地了,看备如何亲自扫除这些蠹虫之辈。

  郭嘉听到立即拱手,祝贺说道:“汉室微弱,董卓乱朝,使君以渺渺之身,兼高祖之气度、孝文帝之仁爱、孝宣帝之明察,光武帝之勤政,养黎民,宣教化,表行义,扶汉室之将倾,奋力挽狂澜,我汉家必定千秋长乐。”

  “河北袁绍、淮南袁术、江东曹操、荆州刘表、益州刘璋、关中李傕郭汜、凉州韩遂马腾、辽东公孙度,皆不过碌碌之辈,何足以为惧哉!”

  军帐之内的所有掾吏皆拱手,齐声附和道。

  玄德公必成大业,谁来阻止都没用。

  别说袁绍倾尽冀州、幽州之兵而来,就算他把并州和辽东的兵卒也加上一起,青州的诸多官吏也不害怕。

  高祖皇帝与光武帝都还兵败过,惟独玄德公自起兵以来,号令严明,所向克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常以寡击众,十战十胜,百战百胜。

  想让他们怕,除非刘使君兵锋顿挫,否则谁也不能夺其志。

  刘备笑了笑,与郭嘉定策好了之后,又提笔回信写给荀彧,让他按照先前的计划在济南郡国安抚百姓。

  照看好老师卢植与郑玄,以及那些年岁已高的儒者。

  “传令各军,柴营在前披荆斩棘开路,先登营在柴营之后,接着再是横枪营、声射营,铁甲营与运送粮草军械辎重的辅卒居中,武刚车走在步军两侧,虎贲骑在战车两翼,锐冲营走在最后。”

  “哨骑散开十里,全军战兵、辅卒紧密配合,勿使敌军骑兵有所乘之机。”

  刘备军令即下,大军开始重新调度,快速南下,不管袁绍此刻什么反应,总之柿子先找软的捏,鄃县袁军有过兵败,士气低落。

  纵使袁绍派遣许攸为监军校尉发放财帛,以鼓励军心,也不会很快起效果。

  何况许攸贪婪无度,袁本初又远在信都,到底能发放多少钱财还不一定呢。

  ……

  在刘备集结青州军主力从鬲县快速赶来甘陵鄃县的途中,鄃县难得下了一场秋雨,驱走了湿热。

  即便地上泥土飞溅,也让驻扎在城东、城北两营的袁军心情稍微好些。

  “不是听说袁公体恤我等冀州兵卒,会发放细绢与钱财吗?为何今日还未发放。”

  有一粗犷军汉躲在营盘的角落,对着几个袍泽发牢骚说道。

  另外瘦弱的兵卒听见,忍不住咧嘴道:“说说你还真信啊,怎么只记得蒋将军说袁公赏钱财,而忘记许监军校尉说需要等立功才能奖赏的事呢?”

  “你以为我们是在青州吗?”

  粗犷军汉虽听见乡里袍泽在戏谑,却仍然浮想联翩,叹道:“这些年我在常山几度听闻,青州对兵卒发放耕地与农具铁器,连战殁也有钱财抚恤,不知到底是真是假。”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如何回答。

  而稀疏胡须的军汉听到,立马摇头嘲笑道:“此事必然是假,只不过是青州诱降之策罢了,汝想想连我们乡里的田地,遇到旱灾蝗灾,都要将地贱卖给豪族,不然都无钱财缴纳赋税。”

  “黔首之地越来越少,再遇灾年不逃难至山里,就要卖儿卖女为僮仆奴婢,青州又哪来的这么多耕地,可以发放给士卒,成百上千亩的良田,早就到了豪族手中。”

  “除了便溺与涕痰,谁会将自己肚子里的东西吐出来,发给庶民。这般好事,我大父不曾见过,阿翁也未曾见过,我今岁三十有九,也从未有见闻到,除非先贤孔子复活,或许就有此事发生。”

  稀疏胡须的军汉不禁指天,哂笑道。

  天下权贵都是一样贪婪无度,想让他们发钱给你,除非就是用那钱来买你命的。

  甚至有的人想买命,连钱也不愿意给,如同新来的许监军,一辆接着一辆满载的钱财,封进鄃县的县衙府库,等待战况不利,再拿出来奖赏三军用命。

  真到那个时候,百人里面能有十人活着拿到赏钱,已经算不错了。

  不命大挨刀不死,就不配拿军俸以外的钱财。

  粗犷军汉与那瘦弱兵卒自然明白粗浅的道理,都忍不住忾然叹息。

  天下连年战乱,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不是在常山打黑山贼,就是去幽州打公孙瓒。

  眼下还要跟汉家宗亲刘备交战,袁公何时才能停止征伐,他们已经服兵役太久了。

第259章 说刘备,刘备到

  鄃县的县衙里,早早醒来伏于案台办公的许攸,没有外城军营士卒的烦恼。

  本初将鄃县数万人托付给他,那就要满腔热忱不遗余力的守住此城,不让刘玄德有隙可乘。

  随着急促的脚步声传来,带有责问的语气也在堂前响起。

  “许监军,袁公用来犒劳将士的赏赐,为何至今日还不下发?”

  许攸闻言不由皱起眉头,望向穿着锦绣衣袍的高干,肃然道:“元才,赏赐之事,攸自有计较,我既为袁公任命的监军校尉,督甘陵兵事,所做一切皆有道理。”

  高干听罢,直笑问道:“敢问监军,袁公特意从邺城调拨钱财、粮食、绢帛、金玉器件至鄃县,究竟所谓何事,请监军为干解惑。”

  言语中虽然有请教之意,但高干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讥诮。

  他就不相信许攸这么做,心里会没有私心杂念。

  或许就像冀州私下盛传,许子远贪财好利,又聚敛无厌,只为饱其私囊,如今将钱财拖着不发,怕是另有打算。

  高干目光瞥向许攸案桌上堆积的文牍,心底讥笑对方倒装得像模像样,做事任劳任怨,以至袁公也被蒙骗,以为其不会循私废公。

  可惜许子远此人,喜爱托公行私,交游群小,行监主自盗之事。

  他来时就已经决定,只要许攸解释不能令他满意,就绝不会再顾对方颜面,回去便修书给袁公定夺此事。

  许攸听出了高干的讥嘲之意,遂放下豪毛笔,正襟危坐,挺直腰杆道:“鄃县我军新败,袁公为能振奋士气,养力蓄锐,故调钱财、粮食、绢帛而来,此策虽好,但攸走遍各军营,见兵卒军容不整,行动散漫,三军喧扰不安定,此败兵之象也。”

  “用兵必须察明利害之处,不可不条分缕析就胡乱赏赐,士卒不立功,则不能轻易犒赏,否则兵卒必生疏忽懈怠之习。”

  “为将者,当为智将,不可为愚将,用财帛而诱导,再择少许习陈军阵者以尝之,量人逐利之心,必将发愤向前,争相习阵,昼以旌旗幡麾为帜,夜以金鼓笳笛为节。

  届时,三军服威,士卒用命,则战无强敌矣!”

  许攸仰头笑说道:“元才从兖州陈留而来,想必不曾耳闻,北地有善饲马者,云:劳马日暮道远,不伤于饥,必伤于饱。养卒亦是如此。”

  粮食、绢帛、金玉器件,从来不是拿来发给黔首士卒的,之所以一路送来声势浩大,那只是因为用来看罢了。

  在这些财货在沿途运至鄃县,就已然完成振奋人心之举,待封存府库后,接下来就等兵卒用命即可。

  假使将这些犒劳发放给无功士卒,养成他们的骄纵之心,将来若还想要,那该如何?

  高元才啊,小儿岂知公有深意哉?!

  许攸得意的抚须,心底却不忿暗道。

  “果真如此乎?”高干皱眉看向许攸,仍然心存狐疑。

  “敢问监军,袁公可知此事?”

  许攸闻言摇了摇头,露出一副你又不懂的样子,压低声音道:“袁公出俸禄,养你多日所为何用,不就是为了排忧解难,这种不便之事又岂能让袁公知晓,让公如何自处。”

  见高干还在犹豫,有些不相信他的话,许攸遂笃定道:“攸与本初、孟德、孟卓,自小相知,彼此相交甚密,知心知底,本初既然任我接替逢元图,心中必有深意。”

  “此意非寻常人所能得知。”

  许攸抚须,语重心长的说道。

  言下之意便是,别看你高干是本初的外甥,论亲疏关系,我许攸不比你差。

  我们在雒阳城混的时候,你高元才还不知道在哪,就算把事情捅出去,看本初是相信你多,还是信我较多。

  高干只好悻悻收起责问,将话题转向青州,担心道:“鄃县离平原最近,军心士气短时间又无法提起,倘若刘玄德以风驰电击之势,急骤而来,我当如何守之?”

  老实说作为一军主将,还是离刘备最近的那个,看似镇定实则心里虚得很。

  高干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若论用武兵略之事,朱灵、蒋奇都要强过他,要不身为袁公外甥,主将之位怎么也轮不到他。

  平日里巡视军营,别人以为他胸有成竹,其实内心早慌的不行。

  不过青州无名之辈的韩牧就设谋斩杀了河北名将之首的麴义,要是刘玄德亲自率兵而来,就凭他高干如何能抵挡。

  青州军又并非不善于破城杀进,难道还要他亲冒矢石去拼杀吗?

  许攸顿时语塞,那刘备率军应风披靡,罕有其匹,主动出击破敌就不用想了,还不如坚守以待敌变。

  遂干咳一声,宽慰道:“用兵之道,以计为首,只需运筹画策,临危应变即可。”

  高干眼神发亮,恭敬的拱手作揖,道:“许监军胸怀甲兵,不知有何良策教我。”

  许攸哪还有什么良方,再怎么设谋划策,也需要有人去执行,连执行的人都不行,计策再好也白搭。

  本想驳斥对方,话到嘴边又忽地心生一计,别的方法可能不行,但这件事高干或许还擅长。

  故招手让对方靠近,压低声音说:“夫用兵者能审时定势,以计代战,只需望见刘玄德大纛,便立即便宜施行,遣信使单骑走马求援各军。”

  高干将信将疑,犹豫道:“如有援军至,遭刘玄德半道击败,那当如何?”

  “敢问诸将救援不力,反被刘备所擒,与将军何干?!”

  许攸不禁诧异道。

  鄃县都被刘玄德率军围困,顶多也就能在城墙擂鼓助威,摇旗呐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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