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海国危急!听闻刘府君扫平济南黄巾,有赫赫之威,黄巾贼无不震慑,我主君孔文举欲向天子表府君为青州刺史。”
“还请发兵救北海于水火啊!”
孔融的幕僚风尘仆仆绕路赶来,见面就拜伏在地,没有丝毫犹豫。
刘备叫人将他托起,仔细打量,见幕僚衣衫褴褛,外表着实凄惨。
不由问起缘故。
孔融幕僚解释道,他一路东躲西藏穿过乐安、齐两地,不敢进城怕被黄巾发现,故夜晚睡在野外,渴了便喝露水,饿了就吃竹器里晒干的杂粮。
身边的随从走散,一个人扙剑走到了济南,才敢去表露身份。
“倒是颇有胆略!”刘备心里惊叹道。
令人设宴款待,交谈中得知幕僚名叫王脩字叔治,乃北海营陵人士。
又询问了几句北海相孔融的情况,王脩却含糊其词不能立马作答。
见刘备眼神凝住,令他心头一窒。
立即施礼望乞恕罪,遂全盘托出。
他王脩先前不过北海小吏,身材中等为人正直,往日并不起眼。
如今郡衙残破,新北海相孔融无人可用,也不知从何处着手收拾烂摊子。
他便站出毛遂自荐,声称:“平原刘玄德有英雄之姿,豪气无双屡破黄巾而威震青州,若诚请来可解北海之难。”
有长吏反对说:“平原与北海相隔两郡之地,中间还隔着黄巾贼,还不如去徐州、兖州请援兵。”
王脩则笑说道:“徐、兖二州,断绝道路,防青州如贼还来不及哪会来救?”
“刘玄德有任侠之气,若真不来,还请主君许诺,向天子表他为青州刺史,使其无法推辞!”
王脩面朝向西,恭敬揖礼说道。
沉默良久的孔融,不顾其他庸吏劝阻拍案答应:“设若能解北海之危,救生民之难,就算表他为刺史又有何难。”
“诸位毋复言!”
将一切说明后,王脩只好向刘备请罪。
却依然炽热,像看到奉为楷模的偶像。
“府君义薄云天,王脩时有耳闻,路过济南无人不赞扬刘君,时人威望无胜君者。”
“前刺史焦和对百姓索求无度,以至各郡民变,府君若为刺史宽厚爱民,黄巾可不战而平。”
“府君若不任刺史,则舍苍生何?”
刘备轻笑。
觉得王脩这说客吹捧的有些过了,他又不是谢安。
了当实说道:“叔治,非我不救北海,最多再过半月,待百姓收割麦田后即可出兵乐安。”
见他有话要说,刘备抬手止罢,说道:“厉兵粟马所到之处皆在谨慎二字,不清周边之敌,趋师直行北海,轻则粮路不通,重可败军覆将。”
“不仅难救北海,好不容易安定下来的两郡,那时也将乱起,百姓流亡他乡,难道是你想见到的吗?”刘备说道。
“拿百姓与麾下士卒做注,以刺史之利去行险,我不愿为之。”
“刺史确实诱人,可刘备宁可孔北海勿表我!”
刘备最后斩钉截铁拒绝,也不怕得罪天下名士孔融。
正如他所说,不会为了刺史之职就拿军队冒险,出了差错就什么也没了。
谁能保证在厮杀的战场上一直走好运。
去年征讨济南黄巾时,就连身为主将的刘备也难免受伤。
战场本是两军舍命厮杀之地,容不得疏忽大意,不顾后方险阻赶去救北海,行军如同儿戏。
一州刺史虽诱惑,以后也并非没机会获取,何必急于求成。
王脩面露吃惊,没想到刘备会拒绝。
等到听完解释,更引来他的钦佩,仰头笑道:“适才不过戏言尔,府君莫要责怪。”
“脩没想到府君果然仁厚干练有度,重利诱之,不为所动。”
“王脩不才,有一策献出可使刘君和孔君,乃至青州百姓共赢。”
刘备饶有兴趣,他知道历史上王脩也是曹魏不可多得的人才,爱护百姓且忠贞无双。
倒想听下他的说法。
王脩见刘备自始至终没动怒,不禁感慨赞叹:“真英雄之器也!”
身为郡相对外郡小吏,也能如此有耐心,换做其他郡守,想必早被乱棍打出。
王脩笑道:“府君先用兵乐安,只须多赢几仗,声势越大越好,北海黄巾惊恐不定。”
“我则说服孔北海,表府君为刺史,到时以北海、东莱,以及平原、济南之兵威慑,再用刘君青州刺史之名,盖仁厚之实招降黄巾,则青州可定。”
刘备笑了说道:“叔治,就算招降黄巾,平原也挪不出三十万人粮食支撑到明年,黄巾不会相信的。”
王脩说道:“听说府君与商贾较好,若能找人搭上徐州麋氏、冀州甄氏购得粮食便可行之。”
“找到幽州公孙氏购买羊畜,明年向各州郡买粮,只是这般所耗钱财不知几凡,纵使千万钱家资怕也是……”
“敢问刘府君,库内钱财足否?”
第16章 无人可敌四世三公
刘备库府内的钱财当然足——个屁。
况且最贵不是买粮,而是运输消耗才是真正的大头。
就算去买,他眼下也拿不出钱财,今年的支出早在年初就筹算好了。
找商贾赊账,刘备也没有那么大的脸面,除非是……
除非是他的老师卢植出面替刘备做保,才能承担得起这笔巨额赊账。
“看来还是要继续写信给卢师啊!”刘备心想道。
虽说先前就打算请卢植来平原,好借助他的名望宣扬自己是他弟子,能招揽人才。
可惜卢植似乎遇见多抱着这般心思的弟子,一封信都没回。
“卢师啊,我和外边妍姿妖艳不同,是真在干实事,欲申大义于天下啊。”
刘备痛心疾首。
感觉被误解了,他若非走不开就真想去幽州一趟当面陈说。
“不能就此放弃,还是想想办法看怎样才能打动闲在家老师吧,青州百姓不能没有他。”刘备再度暗下决心。
六月注定是忙碌时节。
在刘备奋笔写信的同时,河内的袁绍也将准备行动。
不过他不是对向明面上的仇人董卓,而是对准共同进退的盟友冀州刺史韩馥。
自打张杨率上党郡部众数千人和南匈奴单于挛鞮于扶罗归附盟主袁绍后,便让两人扎营在邺城北郊的漳水河畔,粮草仍然由冀州韩馥供给。
冀州刺史韩馥心有不悦,还没来得及行动,便被袁绍倒打一耙,反污蔑他因妒忌减少粮秣供应。
来不及差人去解释,听到降虏校尉公孙瓒打着从冀州路过讨伐董卓的名义侵占了冀州的郡县,派人前去交涉,公孙瓒也甚是无礼应对,没把他放在眼里。
韩馥气愤下派人带领郡兵前去迎战,谁知郡兵根本不是凶悍的幽州兵对手。
两军厮杀一溃再溃。
焦头烂额之际,南面又有消息传来。
诸侯联军的盟主袁绍撤军到了延津,却不知袁本初以退为进,派外甥高干跟颍川人辛评、荀谌、郭图前往游说韩馥。
会盟之初,他就打算以河北为根基成就大业。
但那时人才缺乏兵马不齐,还需要仰仗冀州韩馥的供给。
眼下已是羽翼丰满,当取冀州定鼎河北,图取天下。
袁绍在掾吏逢纪的建议下,暗地里联合公孙瓒,许诺事成后以渤海郡赠之,语言诚挚外加四世三公的名望令公孙瓒不得不信,快速校点人马杀向冀州。
身处邺城的韩馥被两面包围坐立难安,恰逢其会听僮仆禀道:亲信荀谌、辛评、郭图求见,便立马宴请。
参与宴饮的人不多,只有韩馥视如膀臂的几位亲信幕僚。
酒过三巡气氛逐渐热烈,韩馥的脸上也红润了许多,没有那么惶恐不安。
荀谌与郭图暗中对视了一眼,辛评则轻轻摇头。
荀谌无奈先站出来道:“我从南面而来,听闻公孙瓒率幽州兵南下侵犯冀州,过道处各郡纷纷开城请降,其军锋锐不可当,主君可有退敌之法?”
韩馥听见荀谌询问,脸上泛苦笑,端起酒樽一饮而尽。
他要是有办法哪需要干坐在此,又给自己斟满酒再度饮下。
韩馥晃了晃头,不作回答。
荀谌会意,故作叹息道:“公孙瓒未平,南面又得罪联军盟主袁绍,到底如何是好啊?”
韩馥闻言将酒樽愤然放下,说道:“实乃无稽之谈,我从未短缺袁绍军粮,此人趁火打劫枉为四世三公之后。”
荀谌和辛评、郭图等人脸色微变。
韩馥有些醉意当头,故不曾看见。
荀谌揣着明白装糊涂,叹喟说:“就怕袁绍趁此时来攻邺城,郡兵多布置在北面,远水救不了近火。”
“哐啷!”一声,铜铸酒樽掉在地上,里面的酒水洒落一空。
韩馥的醉意瞬间被惊醒。
他迟疑道:“袁绍身为盟主,应该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进攻关东联军盟友吧?”
一直未插上话的郭图轻轻说了句:“天下人以为,主君先负了袁盟主,一旦开战对方在理。”
“放屁!”韩馥红着脸一掌拍在案台,怒了道:“他将张扬数千部众放在邺城边,我都没来得及说他竟还倒打一耙。”
“袁安怎会有这般后人,我当初真瞎了眼不留余地的资助,还和他一起去奉刘虞为帝。”
韩馥无比悔恨。
荀谌见话越说越远,只得不留痕迹圆回来,旋道:“公孙瓒且不易对付再加上盟主袁绍,以他四世三公的名望,州吏恐会望风而降。”
韩馥的心终乱了,可有可无道:“降吧,降吧,你们都去降吧。”
忽然一道声音,带着怒火在耳旁响起。
“主君谨言慎行。”辛评眉头微皱,不满道。
他可以暗中投降袁绍,但不喜欢被人当面说出来。
韩馥被这猛地一喝,又稍微清醒些,望着眼前几人,眼中带着迷离恍惚自问自答道:“那该如何是好。”
荀谌干脆道:“既然冀州难以保住,主君何不为自己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