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请别叫我昭烈帝 第102节

  巧逢其会,刘备开口轻笑问道:“近来听闻代汉者涂高乃至汝南袁公路,在淮南地区广为流传,不知子敬可曾耳闻,怎样看待谶语?”

  “使君!”鲁肃恭敬拜道:“请恕我直言,此为袁公路胡言乱语尔,不过是想以谶语为其谋求声望,有如冢中枯骨,若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必引淮南诸侯群起攻之。”

  “汉室虽衰,而历代先帝宽仁之举,结于人心久矣,夫得一人之恩泽则百世不忘,刘氏遗恩余烈,岂能是区区袁本初和袁公路二人能抗衡乎?”

  “观新莽之际,有长沙王宗室奋身而起,犹有豪族并驱争先依附,遂以智略平定天下,眼下使君于河北青州挺身而出,崛起于岁月之间,以圣德高明之效,躬率众贤,平贼寇、诛暴乱,于雒阳奉承宗庙,兴立社稷,为汉家功最高者,其余诸侯不敢肩比,盖论以功劳之最,当功为王亦无不可,汉刘再受天命,诚使君之功也。”

  鲁肃慷慨激扬道。

  谁说汉室衰亡,有刘使君在,我汉家必定再度兴盛,功盖光武。

  鲁肃清楚以他的文经武纬去投袁术、袁绍这种重视高门出身的主君,能做一县令已经极好了。

  投玄德公日后至少是两千石太守,运气好还能更进一步列为九卿。

  只是玄德公如今名望太重,徐州士族豪族子弟争先恐后去稽考州吏,听说连旁边豫州也有士子千里迢迢赶来投奔。

  也难怪袁公路会丧失理智,搞出代汉者当涂高的谶语,面对肉眼可见的人才流失,怎可能没有迫在眉睫的忧虑。

  现今招贤令一出,多少士子闻风而至,下邳各地人来人往,让鲁肃看了感觉头疼。

  人多了自然就会卷起来,幸好郡吏分为三批考核,总共补录三百人。

  鲁肃想着自己善击剑骑射,还是去考兵曹更为合适,却没想到喜从天降,玄德公竟亲自到访。

  刘备见鲁肃说得激昂慷慨,失笑摇头道:“备尚且功微,不敢此刻称王。”

  刘王虽然听起来威风凛凛,还是言之过早,至少也要等到二袁剿灭后,再择一郡作度过封为王。

  鲁肃也点头赞同道:“使君,此刻能按捺住最好不过,若想称王还须收复冀州、幽州两地,占据河朔四州,自然可王天下。”

  至于关中天子,因道路隔断关东不闻天子名久矣,朝堂落于凉州贼手中许久,天子是真是假,是生是死,天下人实未可知啊。

  “听闻子敬常往来南山中射猎,又讲武习兵,如今我欲在下邳增设军府,诸多军吏皆要调往任职,子敬可愿先做随军史吏与我身旁为书佐?”

  刘备笑了笑问道。

  鲁肃顿时伏身长拜说道:“肃盼望刘使君久矣,甘为麾下一小吏,只为匡扶汉室,岂敢不从尔。”

  隔着一张案台,刘备也不好去搀扶鲁肃,只好抬手虚扶道:“子敬无需多礼,快起来罢。”

  然后又问道:“不知子敬,何时能够上任,目前各处属吏短缺,以至公务堆积不少,今日我便急需返回下邳治事,是与备同返还是过些时日再来?”

  刘备沿着各县巡查的这些日子,功曹陈元龙快扛不住了。

  使君在时还没什么感觉,等真正接手才发现所处理的事务翻了四五倍。

  陈登叫苦不迭,玄德公是怎样带郡吏把一个郡的事,每日都给按时处理完,怎轮到他时天天越堆越多。

  鲁肃思索片刻,说道:“使君,待肃辞别祖母后,今日便能动身。”

  随吩咐僮仆为他收拾两三件衣袍即可,其余都拿去赠给衣袍不多的百姓。

  接着又让僮仆把他的一些竹简和木牍拿去卖了,把钱财分给无钱买柴草行动不便的人。

  典韦在旁边听见,好奇问道:“我在陈留居住多年,见过诸多士族和豪族子弟,倒少见像鲁君这般对百姓好的豪族,你与那些百姓非亲非故,为何对他们这般好?”

  鲁肃笑答道:“这些东西不过是身外物,我既得使君看重,当以匡扶天下兴复汉室为任,外面的黔首百姓也是汉民,拿我所不需之物,救民济世有何不可。”

  他分得清什么是外物,什么才是他此生追求的东西,何必捏着钱财不放。

  大丈夫当负有大志向,怀立大功之心,怎么能被一些财帛所影响,那就不是大丈夫了。

  典韦闻言,拱手以敬之。

  刘备出去没等多久,鲁肃便辞别祖母连僮仆都不带,牵出一匹瘦马熟练翻身上鞍,朝鲁氏院舍郑重地拱手,心里轻微叹息。

  须臾过后,头也不回的策马随玄德公而去。

  在返回下邳的路上,刘备让一哨骑传他口令告诉太史慈,把高望乡鲁子敬的家眷先接去东成县安住,那里城墙坚固兵卒众多,哪怕袁术突然来袭也能确保无碍。

  乡间豪族庄园在战乱中还是难以保全自身,等过段时间下邳彻底掌控了,再让鲁肃把他的亲眷都接去下邳县。

  徐元直家眷遭曹孟德擒获的事例,绝对不能再发生了。

第169章 假使扬州无我

  十一月的冷风轻轻掠过,淅沥的雨让河水更显涟漪。

  扬州丹阳宛陵县的曹操则心情大好,丹阳郡多有贼寇豪强,对他的政令时常表面上遵从,暗地里违背。

  甚至还有人敢嘲笑他的出身,曹操有说有笑并不发怒,却悄然把那人的相貌记于心中。

  后面率军两度击败袁术和刘繇,让他曹孟德在江东威望大增。

  借着吴郡朱、张、顾、陆四姓以及其他豪族的投靠,曹操一不做二不休,在率军回丹阳的途中设下疑计,令曹仁和夏侯渊把先前反抗的豪强逐个诛杀殆尽。

  所得的三百车钱粮帛布充进府库,瞬间解决了打完胜仗,麾下兵卒无钱粮赏赐的问题。

  诛灭丹阳十余家豪族,让吴郡和会稽郡的官吏政令都畅通了不少,杀一儆百叫人不敢再阳奉阴违。

  曹操举着酒樽,借稍许酒意笑说道:“当初余为济南相时也是罢免诸多滥官污吏,诛杀败法乱纪的豪强,方有政教大行,一郡清平之事。”

  堂下筵宴的众多掾吏纷纷为曹公的举动喝彩。

  “若无曹公至,扬州哪有眼下的清平之治,袁公路聚敛无厌,使得多少百姓家破人亡,多亏孟德公击退袁术,让其暴虐行径无法横过江东。”

  “为曹公贺!”

  “吾等为曹公贺!!”

  曹操不禁眯眼笑起来,当初他兵败东郡,天下竟无他可去之处,拿着在袁本初求来的扬州刺史,带曹仁、曹纯和夏侯渊、夏侯惇等人,步履维艰立足于丹阳。

  那时遭多少豪强扼亢拊背,使他事事不能顺心如意,现今剿灭豪族不仅得良田耕地千八百顷,还有大量的粟米布帛及僮仆役奴和工匠。

  再加从家君手中借来的八十车财帛,完全可以增募兵卒,明岁平定豫章郡,再向北取庐江和九江,握有整个淮扬之地。

  想到这儿,曹操轻抚鬓角胡须,唏嘘道:“扬州数郡为用武之地,西有宗室刘表、刘繇两人包藏祸心,对各地虎视眈眈,北有四世三公的袁术求索无厌,设想扬州若无我曹孟德,不知几贼横行,几寇肆虐。”

  头戴儒士冠的张纮闻言,笑道:“今天下扰攘朝堂衰微,多少官吏拥聚部众谋求私利,少有怀扶危济乱之心,曹公有讨董豪杰之名,虽顿兵汜水,却仍然敢斥责袁氏另立新君之举,使世人尽知,无愧曹相国之后。”

  然后张纮站起身,拱手说道:“近来江东时常有童谣传唱:代汉者当涂高乃袁公路尔,此贼之心昭然若揭,昔年周室衰落,有齐桓公与晋文相继兴起,平暴乱安定周室,曹公亦可效古时豪杰,拥三郡之兵先定扬州,再引军向西取荆州,据长江之险,揽贤才辅汉室,诛除群秽讨袁术,功业必不亚于齐桓晋文矣。”

  曹操心中思量一番,摇头叹息道:“子纲,你有所不知,刘玄德自以为宗室,露布天下收复雒阳祭祀宗庙,却不向关中用兵解救天子于危难,足见此人心口不一,非天子良臣啊。”

  “如今河雒之地尽归其手,操即便有荆、扬两州也难跨过司隶,率军前去迎天子兴汉室。”

  曹操听出张纮的话语隐隐约约有让他归顺刘玄德的意思,可好不容易才站稳脚跟,转头就把打下的基业拱手送人,他怎么可能愿意。

  且他与刘备在兖州东郡还有一段恩怨,没和袁术暗中联手去攻徐州就不错了。

  除非实在事不可为,天下大势已归于刘玄德,不然他不会轻易归顺任何诸侯,在兖州无立锥之地时,也没曾去冀州投奔袁本初,现在取三郡之地,屡败袁术、刘繇,何须再寄人篱下,仰他人鼻息。

  张子纲此人,在吾治下为长吏,竟还敢三心二意心向刘玄德。

  这些士人见势强则来趋附,见势弱则拂袖而去。

  当年在东郡便吃了这些士族豪族的亏,倘若早早诛杀几家,何至于各县望风而降。

  曹操心里顿感不悦,将酒樽重重放下。

  因坐席隔得远,张纮并没有听到响声,只有临近的陈宫和程昱听得最清楚,知道曹公此刻心中已有不忿。

  陈公台赶忙用目光示意张纮别再说了。

  而张纮略有皱眉,听到堂中的丝竹之声,心头陡生几缕烦闷,回头望了几眼乐女,待声音渐小后,遂行礼道:“曹公,玄德公起兵诛暴乱,纮在江淮常有耳闻,设张举措所作所为,俱可称得上当世英雄,孟德公不能因稍许误会,便置大义而不顾啊。”

  “袁术若有僭逆曹公可与玄德公共讨袁氏,表明匡扶汉室之心……”

  见曹操脸色陡然一沉,目光带有凶狠。

  陈宫赶紧出来拉住张纮衣袖,劝阻道:“子纲,你醉了,快与我回舍传歇息吧。”

  张纮这时也看出了曹操神色不善,有些诧异,曹公不是说闻过则喜吗?

  汝南袁氏已经被袁术架在万丈深渊之上,只要他敢再前进一步,袁氏便会跌进沟壑里,连带冀州邺城的袁本初若不赶快撇清关系,也会臭不可闻。

  曹公扬州刺史之位为袁绍所表,与邻近的刘使君还有袁公路、刘正礼都有交恶,如不是有长江天险阻隔,对方怕早就兵临城下了。

  眼下恰好可借助袁术的举动,联合玄德公共抗袁氏,行辅汉兴刘之事,怎么能继续站在邺城袁氏那一边把玄德公列为对手。

  如今天下诸侯刘备实力为最强,其次则是袁绍,再次之则是袁术,倘若二袁能齐心协力,以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天下的声望,必使刘玄德将腹背受敌,然后二袁再决出逐鹿天下的胜者。

  可惜两人内斗,导致诸多士族和豪族一时间不知道去依附谁,见二袁皆有败绩,只有刘备锋不可当,让许多士族下定决心重注刘玄德。

  此时天下,刘氏宗亲煊赫一时,无出其右,汝南袁氏渐渐落入下风,底层官吏和士族豪族皆人心浮动。

  张纮自认为他画策没错,联刘灭袁乃大势所趋,只是曹公量小不用而已。

第170章 曹操:学刘备则事可成

  让陈宫连拉带推出了府邸的张纮,待到迎面凉风一吹,他脊背感到莫名一寒,心底闪过后怕。

  张纮郑重地揖礼谢道:“若无公台相救,余几乎不能安然走出堂下,多谢了。”

  “走吧,既然出来了,我就和你走走罢。”

  陈宫着笑,摆手说道。

  见外边的雨水停歇,望到雨滴在树叶上飘落,陈宫在侍卫手中接过裘皮,裹了裹身上的衣袍。

  “子纲,今日为何会如此不智?”

  陈宫和张纮踱步了一段路,忍不住问道。

  说起来他和张子纲早年就曾相识,当年其弱冠时入太学,后到外黄跟濮阳闿学习《韩诗》《礼记》《左氏春秋》,时常来往于东郡,在郊外有过几次碰见。

  没想到十数载后,两个别离故乡的异地之人,竟有缘在江东不期而会。

  不然换做别人,他陈公台可不会站出来掺和其中,搞不好还会得罪曹公。

  张纮略微叹气,望了眼挺立的树株,说道:“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刘使君寥寥数语却道破了天下士人之心。”

  天下战乱不断,百姓流离失所,他们零落离散的士人也各处居无定所,兵匪盗贼可不管你是不是士人。

  除非实力强劲的望族直系,有宗族培养不需要颠沛流离,不然旁系远亲也和普通士人没什么两样,逃往各处躲避祸乱,今岁不知明岁之事,不知何年是尽头。

  乱世中被诸侯辟用的机会比先前多了不少,可风险也随之而来。

  谁也不知道谁会赢到最后,选错了便有身死的危险。

  陈宫也默念了几遍,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佩服刘玄德的智略,招贤纳士以宽厚待人,谁不想投靠这样的主君,在这点上袁本初和曹孟德都差远了。

  “公台,我准备辞去田曹长吏之职,回家闲居一段时间。”

  张纮心灰意冷的说道。

  谁知这决定,顿时把陈宫吓了一跳,他赶紧劝阻道:“不可,不可,子纲此事万万不可为。”

  “为何?”张纮有些不解其意。

  陈宫见四下无人,随从又隔着甚远,遂附在他耳旁,细声说道:“子纲,曹公近期行事越来越有法家之风,你刚在堂前谏言未遭采纳,若此时再去辞官,曹公必会认为你在胁迫他,不杀则御下无威,不出数日,你一家老小定有杀身之祸。”

  “子纲,不要以一时之气,置全家性命于不顾啊。”

  张纮被吓得瞪眼双眼,惊愕不已道:“曹公怎么会如此,竟敢无罪而诛杀名士?”

  语气充满了难以置信,连淮南袁术听闻他的名气,都要给几分薄面。

  曹孟德竟然会因为他不想为吏便派人来诛杀,这种行径简直闻所未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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