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的事情不用担心，这里的师父要搬家，她生性爱洁，否则家都不想搬了。”
“成。”
送走车把式，林瑾重新回到院里，看到两个婆子，一个粗使丫鬟在整理东西，一件一件往外搬运。
之前的小尼姑在旁边指挥。
却只不见了妙玉。
林瑾以为她不好意思见人，要躲着自己，便信步去找老尼姑。
牟尼院不大不小，林瑾很快在一处院外听到哭声。
他心里一紧，忙快步进门。
“咳咳，可是小施主来了？”
“是我。”
林瑾进得内间，老尼姑满脸枯槁，脸色灰败地躺在床上，妙玉正俯身痛哭。
“小施主还请过来。”
老尼姑强撑病体坐起，林瑾两步上前帮她靠在床头。
触手可感老尼姑骨瘦如柴，眼见是没几天可活了。
老尼姑脸上挤出笑容，拉着妙玉的手掌，柔声道：“傻孩子，师父挣脱红尘，是去极乐世界，有什么好哭的。”
妙玉哭得梨花带雨，哽咽声更大了。
老尼姑招呼林瑾上前，抓住他右手，又拉着妙玉右手放在他手掌心，轻声道：“小施主，妙玉就拜托你了。”
林瑾清晰感受到妙玉纤瘦玉掌一片冰凉，他握紧的那一刻，少女明显颤了一下。
从头到尾，妙玉并没有挣脱，也没反驳。
“师太请放心，妙……妙玉就交给我吧，我一定会照顾好她，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老尼姑含笑点头，再度看向妙玉：“痴儿，今后凡事可尽听这位小施主的，他能护你一生安乐。”
妙玉垂着头，只是哭。
老尼姑再问：“你可明白？”
妙玉呜咽道：“徒儿明白。”
妙玉答应的瞬间，林瑾就清晰感受到来自妙玉的金手指。
他先是一愣，忙起身快步走到床头，拉起老尼姑的手臂诊脉。
妙玉呆呆地望着他。
老尼姑神色古井无波，只含笑道：“生老病死，乃自然常理。小施主又何必执着逆天改命。”
林瑾不由看向老尼姑，沉吟道：“你是妙玉的依靠，师太若走了，妙玉未免显得太孤寂了些。”
老尼姑没有说话，只是闭目养神。
诊断完毕，林瑾道：“去准备笔墨，另外让人去抓药。”
妙玉擦去眼泪，忙出门去了。
片刻后，备好笔墨。
林瑾说了药名，又说了如何煎熬。
妙玉也不怀疑，匆匆而去。
老尼姑依旧闭着眼，没有想说话的样子。
林瑾站在一侧，心里愈发好奇得紧，忍不住问道：“师太，你说世间有神仙吗？”
老尼姑叹了口气，闭着眼道：“你心里有神仙那便有，没有便没有。”
这话说的妙，林瑾一时竟不知如何回话。
《红楼梦》中是有神仙的，但林瑾并不相信。
“贫尼这副残躯，早该走了。”
“师太乃出家人，应该随遇而安才是，何必执着于生死？”
林瑾忍不住回了一句。
老尼姑幽幽叹息，没有再说话。
林瑾也不方便多待，便告辞离开。
老尼姑忽然道：“小施主。”
“嗯？”
林瑾回头。
老尼姑依旧闭着眼，只淡淡道：“你便是妙玉的神仙。”
林瑾一时怔住了。
待回头时，看见妙玉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外，两人视线相撞，妙玉苍白的秀脸微现红晕，低头绕过他进去了。
暧昧禁忌的反差感，使得林瑾心头狂跳。
情不自禁开始幻想，若是妙玉穿上女儿家漂亮的裙衣，也不知该有多美。
此行顺畅无比，林瑾亦不想给人留下不堪印象，遂疾步出门，自顾外面替妙玉收拾行李。
车把式找来了八辆上好马车，林瑾随着众人小心翼翼捧着物件逐一放上马车。
有金贵或者易碎的物件，则单独包裹好再行放入。
塞满八辆马车，时间已至晌午。
林瑾心道：幸亏来得早，否则晚上都搬运不完。
准备好众人吃食，林瑾又给老尼姑和小尼姑、妙玉备了素食。
期间也不见妙玉。
等时间差不多了，林瑾叫来小尼姑，让她去喊妙玉准备起身。
片刻后，妙玉装束焕然一新，头戴圆篾竹笠，薄纱覆面，身披大氅，娉婷而来。
林瑾看不清她面容神态，迎着她来到之前乘坐的马车旁，“坐车估摸得小半天，有一处小宅院，以后你们单独住在那里。”
妙玉没有说话。
林瑾主动上前拉她手臂，触感轻软盈手，少女娇躯微颤，好在没有挣脱，只开口道：“等等，师父身体不好，我留一人在此照顾师父。”
林瑾环视四周，发现连小尼姑都背了包裹，两个婆子，一个粗使丫鬟，显然都一起走的。
林瑾道：“那么大的宅子，你这人也不多，回头我买个丫头来照顾师太。”
妙玉摇头：“别人照顾我不放心。”
说着叫来一个老婆子，叮嘱了几句，老婆子自回了牟尼院。
其她人各自上了马车。
小尼姑犹豫了下，也跟着去了其它马车。
林瑾先上马车，随后把妙玉拉进去。
妙玉身上有淡淡的檀香味，清新醒人，十分好闻。
两人面对面坐着，妙玉轻纱遮面，端坐不动，一身素白打扮，如盛唐贵族千金出门踏春的工笔仕女图，十分生动可人。
第92章 妙玉和黛玉
“妙玉是苏州人氏？”
林瑾没话找话，与牟尼院相比，此时两人原该更为亲切，妙玉为女儿家不好说话，他身为男人却不能也端着。
今儿得了妙玉的金手指，成了名副其实的神医，林瑾心情大好。
不仅仅是因为金手指，更是因为知道妙玉的命运也算是彻底因他改变了。
“嗯。”
妙玉并未沉默寡言，显然师父早有教导，“听说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才与师父过来。”
林瑾顺着话问：“可有寻到？”
妙玉摇头：“应是传言。”
林瑾又道：“你喜欢金石古玩？”
妙玉双手绞在一块，声如蚊讷：“略有心得。”
果然是个贵族小姐，这可不是一般人能消受得起。
林瑾也不好深问她家世，只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你，你叫什么？”妙玉忽然开口问。
“林瑾，双木林，王字瑾。你呢？”
妙玉素手紧紧交叠缠绕，因为太过用力而露出纤细的青筋：“我，师父说我以后便是还俗，也只能叫做妙玉，没有其它姓名。”
林瑾点头：“妙玉很好听，我有个徒儿叫黛玉，和你一样的好。”
妙玉掩唇轻笑，随即又觉不妥，忙放下手掌正襟端坐。
“我本家姓李。”
半晌，妙玉小声说道。
“李？”林瑾颇为意外道，“这个姓氏好，和皇家一个姓儿。”
妙玉低着头岔开话题问：“你如此年纪，怎还收了徒儿？”
林瑾微笑道：“师道也，无贵无贱，无长无少。”
妙玉轻声道：“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是妙玉着相了。”
林瑾径直道：“你自幼出家，非己所愿，做不得数。”
妙玉奇怪地看着他。
林瑾决定直接打开少女心扉，免得高高在上，想下来又不好意思下来。
“咱们之前第一次见面，我说过会算命，你知道吗？”
妙玉嗯了一声，又补充道：“我师父也极精演先天神数，曾说我衣食起居不宜回乡，让我在神京静居，说自有我的结果。”
自己已被师父托付给了眼前的男人，又是懂她，且她喜欢的知己，因此妙玉并未一味端着架子，处处小心翼翼，生怕表现惹得男人看低她。
林瑾认真道：“你师父还有话没说完，妙玉你尘缘未断，并不适合做出家人。就算真个修行，那也是下辈子的事情。”
妙玉抬起头，隔着轻纱，也看不清表情。
林瑾接着道：“我昨日也说了，人这一辈子最重要的是能够明白自己的内心。佛度有缘人，便指能正视内心，仍旧皈依佛家之人，否则一味修行，也是渡不了这苦海无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