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窃玉 第24节

第47章 反复

  “马兄放心,此事兄弟定办妥当喽!”陈斯远说话间起身,笑道:“那茜雪姑娘还等着回话,马兄且等着准信儿吧!”

  说罢,陈斯远扭身而去。那马攀龙兀自不放心,犹豫着追出来两步,探出手欲言又止,到底不曾说什么。此举自是被钱飞虎、徐大彪二人好一番奚落。

  马攀龙恼羞成怒,兄弟三人打作一团自是不提。

  却说陈斯远回返那农舍前,果然便见茜雪摘着白菜帮子喂鸡。站定身形,陈斯远说道:“我那位哥哥说过了,只仰慕姑娘品格,刀不刀疤的并不在意。”

  茜雪果然一怔,嗫嚅道:“只是我那身契——”

  “这有何难?我薄有家资,寻了皂吏使上几十两,什么都办妥当了。”

  茜雪闻言说不出话来,那婆子喜滋滋劝说道:“难得遇到有情郎,你这丫头还犹豫个什么劲?”

  茜雪害羞起来,别过头去只道:“此事……冯妈妈做主就是了。”

  那婆子笑道:“真个儿我来做主?那就嫁了!”

  茜雪闻言嘤咛一声,闷头进了房里。那婆子又来寻陈斯远说道。嫁娶一事自不会这般简略,当下陈斯远定下来日寻媒妁登门,余下的自有媒妁料理。

  陈斯远暗忖那茜雪既出身荣国府,且是宝玉身边儿的大丫鬟,说不得能知晓些贾家的秘辛。他倒是有心探寻,奈何这会子不是时候,只待来日茜雪过了门才好寻马攀龙探听。

  回返三兄弟处,陈斯远拱手道贺,惹得马攀龙老脸臊红,钱飞虎、徐大彪好一番打趣。此事既定,众人均大喜过望。少不得置办酒席,推杯换盏起来。

  马攀龙人逢喜事精神爽,酒到杯干、来者不拒,不过三巡便酒意上脸,说话都含糊起来。

  陈斯远衷心道贺,席间却偶尔面露忧虑之色。

  钱飞虎、徐大彪两个夯货自是不曾瞧出来,那马攀龙是个心思仔细的,虽喝的有些多却依旧瞧了出来。

  见陈斯远心不在焉,那马攀龙便问道:“兄弟可是有心事?”

  陈斯远故作一怔,旋即笑道:“马兄说笑,我哪儿来的心事?来来来,喝酒!”

  马攀龙却不接茬,撂下酒碗道:“陈兄弟可是拿咱们不当自己人?”

  钱飞虎与徐大彪也起哄不已。

  陈斯远撂下酒碗道:“罢了,的确有些烦心事。”

  徐大彪拍着胸脯道:“陈兄弟待咱们这般,你既有了事,那便是咱们兄弟的事儿!”

  钱飞虎也道:“莫非是哪个不开眼的惹了兄弟?只管说来,咱们兄弟在军中打闷棍的手艺可是一绝。”

  陈斯远说道:“此事说来话长,我自扬州来京投亲,不料有仇人拿了我的把柄一路寻来。如今那人以此为把柄胁迫于我,逼着我做些丧良心的坏事。”

  马攀龙顿时不乐意了,道:“还有这等事?陈兄弟为何不再说?这等宵小,给他个好瞧也就知道厉害了。”

  “正是!陈兄弟说说此人情形,咱们来日就寻了那贼厮晦气!”

  陈斯远摆手道:“不可不可。那把柄于我而言十分紧要……几位哥哥也知我有意下场,若被此人揭破了,只怕出身文字不保。”

  “啊?”徐大彪皱眉问道:“那依着兄弟的意思——”

  陈斯远道:“我料想此人外头必有同党,敢请几位哥哥代我找寻一番,待寻了其同党才好一举成擒。”

  马攀龙今日抱得美人,心下敞开,酒意上脸之下豪言道:“此事容易——”

  指了指徐大彪道:“莫看他刻下瞧着不着调,当日可是军中夜不收。错非犯浑吃了军棍,哨官不好说,这什长总做得!”

  徐大彪嘿嘿一笑,说道:“陈兄弟放心,不拘那人有什么同党,几日光景咱定能寻出来!”

  陈斯远顿时大喜,举起酒碗四下一敬,笑道:“好,如此,万事就拜托几位哥哥了。待此事成了,兄弟定为三位哥哥寻一桩稳妥营生。”

  钱飞虎呲牙道:“还说咱们外道,眼下陈兄弟不也外道了?罚酒罚酒!”

  一场豪饮,四人皆酩酊大醉。陈斯远酣睡一场,直到下晌方才转醒。那马攀龙张罗着还要再饮一场,陈斯远赶忙推脱,只说如今寄人篱下不好多饮,随即赶忙晃晃悠悠打马回返。

  待陈斯远一走,马攀龙等三人凑在一处,那钱飞虎咂咂嘴便道:“二哥小人之心了,我看陈兄弟不似作伪,又怎会拿咱们当刀子?”

  徐大彪也道:“就是,养死士是为了拼命,不过是盯梢,陈兄弟何至于折节下交?”

  马攀龙蹙眉道:“许是我多心了?罢了,咱们受了恩情,又不是要咱们犯官司,只管帮衬一把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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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却说陈斯远一路回返荣国府,交还了马匹,忽而冷风一吹,顿时酒醒了七八分。

  绕行回返自家小院,甫一落座,转头那邢夫人便寻了过来。

  陈斯远不敢怠慢,紧忙迎将出来。

  遥遥一瞥,便见邢夫人眉头紧蹙。陈斯远心下暗忖,这便宜姨妈是回去犯了思量?

  将邢夫人迎入内中,二人各自落座,不待香茗奉上,那邢夫人便道:“哥儿怎地又喝了这般多?”

  陈斯远叹息道:“实在推拖不得啊……姨妈也知,那日席间孙师对我颇为照料。不想就落座有心人眼里,今儿个才出门便被那许员外拦下,非要请外甥吃酒。外甥推拖不得,只得随着去了。”

  邢夫人心下一动,试探着问道:“可是为了开埠一事?”

  “正是,”陈斯远接了红玉送来的香茗道:“姨妈不知,如今此事传将出去,这京中富户不少人都动了心思。那许员外是做南货营生的,此番有意投这个数。”

  说话间比划出两根手指来。

  “两千两?”

  陈斯远一撇嘴,道:“区区两千两,许员外也好意思张嘴?”

  “这……莫非是两万两?”

  陈斯远笑而不语,邢夫人顿时犯了寻思。

  昨儿个拿了户牌回去,大老爷贾赦观量一番自是没瞧出破绽来。邢夫人旋即说了开埠一事,贾赦闻言蹙眉不已,只说不曾听过。

  邢夫人本就不是能拿主意的人,贾赦这般说了,她自然犯了寻思。这一宿不曾安睡,早间虽打发人将金银器物暂且兑了银票,却拿不定心思到底要不要投。

  而今听陈斯远如此说,邢夫人又急切起来,生怕落下这一回,平白少赚了一千两银子。因是急忙道:“远哥儿,这等好事儿总要先可着自家人才是。”

  陈斯远却道:“姨妈,这等营生虽说是巡抚衙门办的,可什么营生没风险?万一赔了呢?我看啊,姨妈这体己不若自个儿留着吧。”

  邢夫人急了,自袖袋里掏出银票拍在桌案上,道:“风险什么的我还不知?我只问哥儿一句话,哥儿可还记着我这个姨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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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挑唆

  邢夫人这等性子,说白了就是首鼠两端。陈斯远二世为人,自然将其拿捏齐整了。

  那桌案上的银票,陈斯远是看都不看一眼,只闷头蹙眉饮茶。

  好半晌,邢夫人道:“哥儿倒是说句话啊。”

  陈斯远道:“除去压仓之物,一船满载布匹、绸缎,有个二三万银子哪儿不是了?那许员外张口就是两万,姨妈这里又是两千,外甥是怕即便求了孙师也没这般大脸面。”

  邢夫人急了,说道:“你管那许员外死活?哥儿可是我亲外甥,哪儿有可着外头人占便宜的道理?”

  “这……姨妈可拿定主意了?这银票交上去可就不能后悔了。”

  邢夫人心下犹豫,偏瞧着陈斯远浑不在意的样子,她心下反倒愈发笃定。因是咬牙道:“便交给哥儿了。”

  陈斯远叹息一声,不情不愿道:“可不是交给我,回头交给孙师,人家还得给姨妈凭证呢。”

  说话间陈斯远慢悠悠将银票抄起,折叠齐整揣进袖袋。那邢夫人双目紧盯着银票不放,直到陈斯远揣起来,这才恋恋不舍收回目光。

  当下又有些不妥帖道:“哥儿,半年真个儿能赚一千两吧?”

  陈斯远道:“若是顺遂,一千两总是有的。可海上行船素来有风险……要不姨妈还是拿回去?”

  邢夫人赶忙摆手:“罢了罢了,是死是活就看这一回了。”叹息一声,邢夫人蹙眉道:“你三姨也不小了,再不出阁就成了老姑娘。是了,东西我都预备了,哥儿何时得空?”

  陈斯远道:“明儿个一早我先去寻孙师,先行将姨妈的事儿定下。下晌还须得去宁国府一趟……不如后日我再去寻姨妈?”

  “好好好。”邢夫人不迭声道‘好’,旋即又蹙眉道:“只是有一样,后儿个见了你舅舅,可不好跟着他胡闹。”顿了顿,见陈斯远不解,于是叹息道:“当我没说,你们甥舅两个怕是顽不到一处去。”

  又略略坐了一会子,邢夫人这才起身离去。

  送走了邢夫人,陈斯远径直歪在床榻上。红玉又调了一碗蜜水解救,陈斯远喝了几口,忽而瞥见红玉眸子里满是红血丝,便说道:“昨儿个没睡好?”

  红玉笑着摇了摇头。

  陈斯远道:“都说了我这儿没那般多规矩。今儿个你只管安心睡就是,有事儿我自会唤你。”

  红玉道:“大爷怜惜,可我也不好坏了规矩。房里的大丫鬟都是这般过来的,大爷不用太过挂心。”

  “哦。”陈斯远应了声,不再说什么。

  红玉服侍其用过蜜水,转身略略瘪嘴。心下费解,也不知自个儿何时能跟香菱一般?

  临到傍晚,陈斯远解了酒,去厢房瞧了香菱一回。香菱歪在炕上不好起身,面色煞白,只说一切都好、不用挂心。

  陈斯远关切了几句,扭头便见小丫鬟芸香噘着嘴抓着毛笔写大字。

  见其看过来,芸香委屈道:“大爷要不还是打我板子吧,这大字实在难写。”

  陈斯远大笑不已,道:“难写才要你写。好好儿写吧,说不得来日也能知书达理呢。”

  芸香瘪嘴道:“我不过三等丫鬟,便是知书达理又有什么用?过上几年总得配了小子去。”

  这话陈斯远不好接,红玉顿时呵斥道:“又没规矩!这等话怎好在大爷面前说?再有下回打你手板!”

  芸香骇得一哆嗦,顿时不说话了。

  这日夜里红玉照旧在暖阁里歇息,转天陈斯远一早便出了门。他先行去了外城一趟,寻了徐大彪、钱飞虎两兄弟缀在自个儿身后,旋即才往浙江会馆而去。

  到得地方交割了银票,得了孙广成手写回执,陈斯远略略说了那日夜里宁国府情形,随即也不多停留,径直自会馆往回走。

  行不多远,忽听得路边有咳嗽声传来。扭头观量,便见杵在路边的胡莽。

  陈斯远心下暗喜,见其使了个眼色,便调转马首跟了上去。不一刻到得偏僻巷子里,陈斯远翻身下马,凑上前道:“孙师叔可是有吩咐?”

  胡莽沉声道:“不曾……是我想问,燕儿可有信儿传出来?”

  陈斯远心思电转。他与这三人不过相识两月,且都是骗子,陈斯远自然信不过三人。如今观量胡莽神色,此人倒是真个儿挂着柳燕儿?

  他心下一动,如此一来倒是能挑拨一番。

  玩味看了胡莽半晌,陈斯远道:“燕姐姐前日还说怕你们两个卷了钱财不说,回头再把我们给卖了呢。”

  胡莽沉吟一阵道:“你让她宽心,旁的不好说,孙老这边厢我一直盯着呢。”

  陈斯远道:“这些时日不见胡兄,莫非胡兄忙着旁的营生?”

  胡莽冷声道:“我不过是跑腿的,你想问什么只管去问孙老。”

  “呵。”陈斯远道:“燕姐姐如今做了薛家姨娘,穿金戴银、锦衣玉食,出入都有丫鬟伺候着,啧啧……要我说莫不如就如此吧,总比在外头风风雨雨的强百套。”

  那胡莽顿时黑了脸儿,说道:“你当我听不出挑唆?”

  陈斯远道:“我不过是实话实说罢了,胡兄不爱听,那我往后不说了。”

  胡莽好似破防了,咬牙道:“顾好你自个儿吧。”

  说罢压低斗笠,闷头往外行去。

  陈斯远牵着马往另一边走,到得巷子口便见钱飞虎朝其点了点头,陈斯远便知徐大彪已然缀了上去。

  陈斯远心下略宽,当下也不与钱飞虎说话,翻身上马就走。心下暗忖,柳燕儿进了荣国府,如今拘束着不好行动;孙老看似关要,实则露在明面,那些阴私不好自个儿去办。

  因是这胡莽行踪往来极为关键,除此之外便是那背后的第四人。此人藏得隐秘,须得小心探查方才能窥破行藏。

  思量着回返荣国府,转头陈斯远便去了宁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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