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窃玉 第124节

  赖大家的道:“苦了你了,你表哥的婚事是我主张的,既然短了银钱,怎么不与我说?”说话间便要掏银子。

  晴雯赶忙阻拦道:“不用,我如今不缺了。”说话间自汗巾子里翻出几枚银稞子来,道:“瞧,远大爷从我这儿订了一柄腰扇,先给了十两银子的定金,过后还有十两呢。”

  赖大家的有心说不妥,话到嘴边忽而一怔,仔细观量了晴雯一眼,心下不禁暗忖,那陈斯远莫非觊觎晴雯不成?

  家中针线上人无算,怎地偏生寻了晴雯来做女红?

  晴雯见其面色古怪,忙问:“怎地这般瞧我?可是怪我做错了?”

  “啊?哦哦……”赖大家的含混道:“你既应承了,仔细做了活计便是。往后可不好再与宝二爷闹得生分了——”顿了顿,又道:“——我瞧老太太有意抬举你做姨娘呢。这若是闹得生分了,岂不什么前程都没了?”

  晴雯顿时红了脸儿啐道:“谁稀罕做他姨娘谁做去,我又不稀罕!”

  若换做往日,赖大家的说不得便要打趣一番,问问晴雯是不是真个儿不稀罕。奈何此时赖大家的全没了打趣的心思,便只老生常谈劝慰了几句,随即便说后头还有庶务,起身急急忙忙往外行去。

  晴雯送过了赖大家的,回返厢房里又绣起了腰扇,自是不提。

  却说那赖大家的,急忙忙出了绮霰斋,不一刻便到了仪门外。寻了赖大,夫妇二人聚在角落里计较起来。

  赖大家的眼看赖大愁眉不展,忙问道:“当家的可是有心事?”

  赖大点点头,四下观量一眼,压低声音道:“你可知琏二爷方才领了小厮快马出了京师?”

  赖大家的颔首,赖大便道:“东府传了信儿来,说是大老爷与珍大爷不满乌家兄弟盘苛,上元过后便打发了人往辽东去查账,谁知此举竟引得乌家子侄辈聚拢了庄汉围攻。

  大老爷与珍大爷恼了,这才打发琏二爷往辽东走一趟,只怕这一回乌家兄弟要落难了。”

  赖大家的大吃一惊:“啊?这……当家的,此事会不会牵连到咱们身上?”

  赖大说道:“每年乌进忠不过塞个几百两银子,只怕这一回又要出血啦。”

  “这……不若求了婆婆往老太太跟前儿求上一求。”

  “妇人之见!”赖大咬牙切齿道:“前一回为着那姓陈的,母亲求肯了两回,如今哪里还有脸面?此一番,宁可破财免灾了。”

  “这——”赖大家的顿时心如刀割,惋惜道:“——这一回又要送多少银子?咱们辛辛苦苦督办省亲别墅,只怕这一回拿的要尽数吐出来。荣哥儿还惦记着在家中起园子呢,这一回只怕是难了。”

  赖大蹙眉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惯着他?咱们这等人家,怎好随意起园子?罢了,待明日我寻了大老爷探探口风再说。”

  赖大家的苦着脸点了点头,赖大又问:“是了,你寻我可是有事儿?”

  赖大家的这才说道:“晴雯与宝二爷闹了一场,这都两三日了也不见缓和,我去瞧了一遭,谁知却因着晴雯私底下给那姓陈的做女红,宝二爷这才恼了。”

  赖大便道:“晴雯那丫头素来恃才傲物,出口尖酸刻薄,当日我便说不若送了朱鹮去,谁知你与母亲偏要送喜鹊……晴雯去。她是入了老太太的眼,可来日凭着这般性子,如何在府中立足?”

  赖大家的说道:“谁知她只长年纪不长记性?如今说什么都迟了……是了,我方才要说的是,说不得那姓陈的对晴雯心生觊觎呢。”

  “嗯?此话怎讲?”

  赖大家的便道:“这府中针线上人不知多少个,若不是觊觎晴雯,那姓陈的何必非要将活计交给晴雯?”

  赖大蹙眉沉思,思忖一番,琢磨着倒是有些道理。因是便道:“此事不急……那晴雯与宝二爷可是……”

  赖大家的紧忙摇头道:“晴雯那丫头傲着呢。”

  赖大点点头,说道:“可不好再出一个朱鹮了。”

  谁能想到朱鹮一早儿便被自家儿子占了身子去?前一回本意是解了冤仇,谁知送个丫头过去,反倒结了深仇大恨!

  这一回,无论如何总要将个完璧送去。

  赖大家的忽而蹙眉道:“只是,晴雯送了去,宝二爷那边厢怎么说?”

  赖大就道:“且走一步瞧一步吧,宝二爷那边厢好说话,便是没了晴雯,来日送个姿容更胜的丫鬟也就是了。倒是那姓陈的不好答对——”顿了顿,说道:“——这几日我寻人扫听过了,姓陈的在国子监风头极盛,来日莫说是桂榜,便是皇榜也登得!有此人为大敌,来日荣哥儿便是进了官场,只怕也讨不得好啊。为往后计,总要解了这一遭仇怨才好。”

  赖大家的叹息一声,说道:“也罢,那我先行扫听一番,看看那姓陈的到底是何心意。”

  倏忽两日。

  这日陈斯远前脚回返自家小院儿,后脚便有晴雯寻了过来。

  红玉引着其入内,那晴雯便屈身一福道:“远大爷,图样子可得了?”

  陈斯远一边厢净手,一边厢笑道:“昨儿个便画完了,怪我,忘记给你送去了。”

  晴雯便笑道:“我不过是个丫鬟,哪里用远大爷打发人送来?”

  陈斯远笑着颔首,便让香菱将图样子取了来给晴雯瞧。那晴雯得了图样仔细观量,须臾撂下图样,蹙眉略略思忖,方才说道:“也不算太难,怕是要二十几日才能完工。却不知远大爷这图样可有名头?”

  陈斯远回道:“钩台春晓。”

  此为扬州八景之一。

  顿了顿,陈斯远又道:“是了,你表哥可定了日子?”

  “定了,便在本月十六。”

  陈斯远朝着红玉示意,红玉便回返西梢间里,取了几枚银稞子来交在晴雯手中。

  晴雯纳罕道:“远大爷这是?”

  陈斯远道:“你家中有喜事,只怕要用银钱。左右这工钱都是你的,不若提前结了。”

  晴雯顿时感念不已,攥着银子屈身一福道:“多谢远大爷。”顿了顿,又道:“远大爷放心,这扇面我定仔细绣了,一准儿合远大爷心意。”

  陈斯远笑着应下,随即打发红玉将晴雯送了出去。

  二人前脚刚走,后脚就有小丫鬟芸香鬼鬼祟祟溜了进来。

  “大爷大爷!”

  瞧着芸香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陈斯远便道:“说罢,下月给你涨一串钱。”

  芸香顿时喜眉笑眼道:“我下晌时在园子里游逛,听几个婆子说赖管事儿四下寻人扫听大爷与晴雯的事儿呢。”

  晴雯死的时候有几百两银钱,个人以为不是寻常丫鬟的常例。晴雯是顶级女红,私下做活肯定有额外收入。

  另,推个朋友的书。

  作者:容焉

  作品:《我靠烧香爆红娱乐圈》

  开局锦鲤混迹娱乐圈,靠刷五三续命,天选打工人,女团文。

第146章 恶疾

  赖大家的扫听自个儿与晴雯?这是要挑唆自个儿对上宝玉啊,还是想将晴雯送来,用以缓和先前的仇怨?

  这倒是有趣了,左右处置过乌家兄弟后,王夫人迟早都要朝赖家下手,陈斯远不介意先行拿赖家开刀。

  因是他便笑道:“嗯,你有空多扫听扫听。”

  芸香不迭点头,又蹙眉苦恼道:“我倒是想四下扫听,怎奈红玉姐姐管得严,方才不过出去一会子便被红玉姐姐数落了。”

  陈斯远笑道:“成,回头儿我与她说说。”

  芸香顿时喜笑颜开,笑着赞道:“我就知大爷最好啦!”

  说罢屈身一福,蹦蹦跶跶而去。陈斯远瞧着莞尔,哪里不知这丫头打着包打听的旗号四下耍顽?不过人尽其才,芸香才多大年纪?论粗活哪里比得上后来的两个粗使婆子?与其如此,莫不如让她四下打听、传信儿呢。

  陈斯远略略歇息,正想着进得书房里温书,倒是有个意想不到的人寻上门来。眼看香菱将玉钏儿引入内中,陈斯远撂下书卷纳罕道:“玉钏儿姑娘怎地来了?”

  玉钏儿屈身一福,笑着说道:“远大爷,我家太太请了大太太来吃茶,不知怎么想起远大爷来,便请远大爷过去说话儿呢。”

  是了,辽东庄子传了信儿回来,邢夫人总要与王夫人彼此通气。估摸着此番是王夫人相请,盖因邢夫人脑子不大够用,很多时候听不出王夫人言外之意、弦外之音?

  陈斯远心下想得分明,便起身道:“也好,那我就走一趟。”当下与香菱略略交代了,起身便随着玉钏儿往外行去。

  出得小院儿转过梨香院上了夹道,那玉钏儿扫量陈斯远几眼,忽而说道:“远大爷怎么托了晴雯做女红?”

  “嗯?”

  “方才太太往绮霰斋走了一趟,这才知道宝二爷与晴雯闹别扭了,问了半晌才知是因着这事儿。”

  “哦,”陈斯远道:“晴雯女红一等一的,我不求她还能求谁?”

  玉钏儿便笑道:“原来如此。说来晴雯样样儿都好,就是这爆炭一般的性儿,寻常人可受不了。听说前一回宝二爷涎着脸去道恼,结果晴雯竟半点脸面也没留,惹得宝二爷又气恼了好一阵呢。”

  陈斯远笑而不语。偷眼扫量玉钏儿一眼,忽而问道:“好似太太身边儿还有个金钏儿姑娘,莫非你们二人是姊妹不成?”

  玉钏儿笑道:“是啊,那是我大姐呢,咱们都是太太的陪房出身。”

  果然如此。料想这会子宝玉就已经吃金钏儿的胭脂了,此事定然是出自王夫人的授意。

  王夫人之意不言自明,不过是抢夺宝玉的控制权罢了。看看如今,不论是袭人还是晴雯,都是贾母派过去的,王夫人哪里肯服气?定是私下与金钏儿、玉钏儿姊妹说过了,金钏儿才会那般放肆的与宝玉调笑。

  而于金钏儿、玉钏儿而言,来日做了宝二爷姨娘可是难得的前程,自是将袭人、晴雯等当做了眼中钉、肉中刺。

  就方才那一番话,明着是夸,暗地里可没说晴雯的好话儿。

  当下陈斯远再没旁的话儿,转眼进得王夫人院儿,入得正房里便见王夫人与邢夫人并排而坐。

  陈斯远不敢怠慢,前行几步拱手见礼。

  那王夫人就笑道:“远哥儿可算来了,我方才听嫂子提了一嘴,说是远哥儿写了个方子?”

  邢夫人接茬道:“昨儿个大老爷提了一嘴,说得神乎其神的,我便学了一会舍,谁知弟妹问起来我竟不知该如何回话,这才紧忙打发人将哥儿叫来。”

  这倒是个好由头。

  王夫人又道:“远哥儿莫站着了,快坐下说话。金钏儿,给哥儿沏一盏女儿茶来。”

  陈斯远笑着拱手落座,待金钏儿将茶水送上,他这才将工分制事宜一一说将出来。

  当面二人,邢夫人听得心不在焉。她小门小户出身,陪嫁也就八千两银子的财货,所带的田土有限,用的还是租佃制,自是不用为田庄发愁。

  王夫人却不一样。用凤姐儿的说法,其祖父当初管着各国进贡朝贺的事,粤、闽、滇、浙所有的洋船货物都是王家的。因是,王夫人出阁时陪嫁自是丰厚无比,那田庄自然也少不了。

  果然,待陈斯远一一说过,王夫人听得欣喜不已,说道:“远哥儿这法子妙!”当下扭头与邢夫人道:“嫂子不知,我那体己里也有两处辽东庄子,合起来也有个一千五百亩,只因远隔千里,不得已才打发了一户陪房打理。算算如今也二十几年了,这出息是越来越少,料想也与乌家兄弟一般无二……”

  顿了顿,笑着看向陈斯远道:“亏得远哥儿有这等法子,正发愁是不是换一户陪房去打理了,如今倒好,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陈斯远赶忙道:“我竟不知太太在关外也有庄子,早知如此,昨日就该将此议与太太说说。”

  王夫人闻言掩口而笑,不禁看陈斯远愈发顺眼,扭头便与邢夫人道:“我是真真儿羡慕嫂子,竟有这等可心的外甥。”说着屈指点算道:“有才情,文章做得好,来日必登皇榜,又是个有主意的,更有一份儿孝心在……说句不该说的,我心下都巴不得远哥儿是我外甥呢。”

  邢夫人哼哼两声,不禁得意道:“他旁的倒寻常,唯独孝心却不曾短过——”顿了顿,又道:“偏有一样,他啊,最是喜欢将那姿色出众的丫鬟收拢进房里。”

  王夫人不以为意,笑道:“远哥儿正是少年慕艾之时,也在情理之中。不过,我瞧着远哥儿是懂得节制的,只要不伤了身子骨,沉迷其中,这等小事儿算得了什么?”

  邢夫人哼哼一声不言语了。她如今有孕在身,不好行房,只要一想到陈斯远整日介与几个狐媚子厮混,她这气就不打一处来。

  王夫人又道:“嫂子还好,隔三差五时常能去瞧瞧,也能约束一二。倒是我那孽障,从前都是老太太教导着,我是半点也插不上手啊。”

  邢夫人顿时警惕起来,暗忖来日自个儿生了孩儿,不会也被老太太夺去吧?当下感同身受,忙蹙眉道:“要我说……老太太也是管得太宽泛了些,这母子连心,哪儿有不让当娘的照看的?”

  当下妯娌两个竟嘀嘀咕咕起来,全然将陈斯远丢在了一旁。陈斯远等了半晌,迟迟不见二人说起正事儿,忽而恍然,是了,那乌家兄弟还不曾拿下,想来这会子二人也不会计较起旁的来。

  正思量间,王夫人回过神来,笑道:“瞧咱们,光顾着说话,倒是将远哥儿冷落了。”

  邢夫人就道:“叫你来就是为了那劳什子工分制,如今也无事了,你是才从国子监回来?快回去歇息吧。”

  王夫人又道:“正好我得了一些酥酪,远哥儿回去时拿上一些尝尝鲜。”

  陈斯远笑着应下,这才起身告辞而去。

  这日匆匆而过,倏忽几日,陈斯远随着邢夫人往邢家走了两趟。头一回是纳征,第二回是请期。

  他一个小辈,不过随在后头拾缺补遗、前后奔走。他倒是见了那方林一回,此人乃是都察院经历司都事,举人出身,品貌瞧着寻常,性子瞧着极沉稳。

  邢三姐也不是个本分的,两回都偷偷隔了屏风观量了,当面虽不曾说什么,邢夫人私底下说,邢三姐心下还算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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