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才是宋世祖 第97节

  在最终的朝廷文件里,除了上述人事安排,还有一些政务层面的放权——这些放权也不是白来的,而是之前赵子称报功时,想方设法暗示求来的,为此还夸大了登莱地方的种种困难,朝廷只是捏着鼻子认了。

  比如允许赵子称在登莱获得更大的自主权,让他可以在登莱自由发展海贸、并且朝廷授权他自行收取商税,用于扩建登莱的水军力量,以彻底清剿宋江等残余海盗,并且保障宋金海上沟通航线、威慑高丽的亲辽倾向。

  当然,这只是一个临时授权,并没有正式在登州设市舶司。如果有市舶司的话,就得再派提举官过来专管了,不适合战时的快节奏响应需求。

  这项授权,理论上等将来宋江余孽海盗全部被灭、宋金联手灭辽完成后,就是要裁撤的,也就不至于让赵子称形成割据的尾大不掉。

  同时,登莱二州的正常田赋丁税,也是要继续按原有比例征收并上缴朝廷的,这一点并没有特权豁免,也避免了地方上财权自主、形成唐朝藩镇的局面。

  反正北方海贸不如南方发达,登莱地区原先也没什么海商商税,这一块的潜力被严重低估了,朝廷才没有重视。

  同时,为了更好地监视赵子称,避免他为国立功的过程中实在太出格,朝廷在其他友邻州府的人事安排上,也做了一些调整。

  比如,青州收复之后,因为慕容彦达被宋江杀了,青州知州出缺。最后朝廷在一番筹划后,选择了让现任的两浙路廉访使刘豫调任青州知州,要求于宣和四年正月到任。

  没错,就是那个历史上后来成了大汉奸、伪齐傀儡皇帝的刘豫。

  历史上刘豫最后当汉奸之前的官职,是济南知府,这一世却提前数年变成了青州知州。而青州和济南府相邻,所以这个蝴蝶效应倒也不算严重。

  当然,原本历史上刘豫到山东做官,是因为他得罪了临安小朝廷里很多人,被人穿小鞋了。这一世靖康之耻都还没发生呢,刘豫等于是提前四年来了山东,所以朝廷的任命动机也有所变化。

  这一世,主要是因为刘豫之前在平方腊后担任两浙路廉访使,纠察了不少江南平叛官员的钱财问题,其中也弹劾了赵子称在杭州战后私占无主之地、违规多捞战利品等问题。

  只是赵佶乐于看到他这个有大功的远房侄儿贪财,所以既接受了刘豫的材料,但又不对赵子称做出处罚。

  但经此一事,赵佶和朝中执宰也算看明白了,这个刘豫是不怕得罪人的,在纠正官场的不正之风问题上,确实敢打敢冲,也跟赵子称不对付。

  所以,既然赵子称权摄登莱两州全部军政事务,同时把刘豫这个跟赵子称不对付的家伙放到隔壁的青州、卡在赵子称和关胜秦明等人中间,扎一颗钉子监视赵子称,也算是人尽其才了。

  于是乎,虽然任命动机跟原本历史上差了很多,但结果却是非常相近,总而言之刘豫这个未来的大汉奸,还是被放到了青州,从旁监视赵子称,避免赵子称往青州和济南府渗透发展势力,确保把赵子称的势力封锁在多山贫穷的山东半岛上。

  赵子称在接到他本人的任命时,当然也同步知道了那些周边人事信息。

  他也没有表现出丝毫的不满,对于朝廷要把关胜、秦明、黄信从他的势力集团里剥离出去,再插个钉子进来,赵子称也完全没有任何反应,还是该吃吃该玩玩。

  他只想做好自己份内的事情,皇帝伯父不希望他操心西边的事情,那他就不操心好了。

第127章 宣和四年,报国无门

  历史的车轮转眼来到宣和四年。

  这一年,对于大宋而言,注定是一个多事之秋,因为童贯伐辽的日期已经正式定死了,只不过为了军事层面的保密,还没有对外公布。

  在赵佶的再三催促下,童贯已经秘密上书,赌咒发誓一定在四月底春耕农忙季结束后,就立刻进入辽国境内作战,尽快夺取燕京。

  北伐的物资准备虽然还是不太充足,但至少能保证作战大军的基本口粮可以筹到。士兵们勒紧裤腰带、每天吃两顿稀饭还是够的。

  至于武器装备的不足、生锈朽烂的劣质货没法替换,这些小问题已经顾不上了。

  皇帝等得太久,再不进攻童贯的政治生命就走到头了。

  在童贯都被皇帝逼得不得不上的情况下,河北两路乃至河东路、京东路的文武官员,当然也都没有好日子过,因为临近前线,大家都得有钱的出钱,有粮的出粮,有兵的出兵。

  京东路境内,张叔夜的大部分精力都被挪到了支持北伐的工作中去。

  甚至赵子称所掌管的登莱二州(登州为暂时掌管),也不得不挤出一部分钱粮以及船只,交给张叔夜送去童贯军前。

  赵子称内心也知道,这些东西送去了,基本上就是肉包子打狗,以童贯的本事和北伐军队的腐朽、武备不足,最后多半都会被糟蹋掉。但赵子称没有办法,他如今还在那个位置上,就必须支持张叔夜,乃至间接支持童贯。

  不过好在,赵子称作为宗室,赵佶还是挺防着他的,没指望一个宗室郡公去参与对外作战。所以赵子称也就仅限于稍微出点钱粮、主要是提供船只。

  而临近的济南府、青州的文武,就没那么好运气了。去年还能跟赵子称协同作战的关胜,乃至刚刚弃暗投明反正归来的秦明、黄信,也都会被童贯抽调,去参与北伐作战。

  至于那些更早以前跟赵子称合作过的西军部将,就更不用说了,无论是之前合作得挺愉快的刘光世还是韩世忠,都得去燕京城下经历一遭劫难。这些将领或许能血战余生回来,但他们带去的旧部士卒能活着回来多少,就不得而知了。

  只有赵子称嫡系的呼延庆、呼延灼、徐宁和岳飞,暂时不用参加北伐作战,他们今年的主要任务方向,还是登莱沿海诸岛的海盗,以及高丽方向。

  另外,还有早在江南时就为赵子称做事的杨志、林冲、鲁达三将,如今仍然被安置在两浙路的镇海军,负责两浙和江南的沿海治安、肃清海岛和闽地沿海的方腊残部。这些人也可以躲过那场注定失败的北伐。

  赵佶对于他这个有能耐的远房侄儿,既重用又提防、每次他侄儿培养出能战的将才后,就升那些武将的阶官然后再抽调去别处,这种操作也不是一两次了。

  直到靖康之耻前,赵子称都只能忍受这种提防和抽调,没有办法正面反抗。

  他能做的只有尽量低调再低调,比如之前让岳飞之类的武官立功后少报一些、让皇帝别注意到,而赵子称自己私下里再重重加赏。

  偏偏这种郁闷和难处,还不能对外人说,有些时候实在是令人憋屈。

  ……

  这天已是宣和四年的正月十六,刚刚过完上元佳节。

  因为还没出正月,登莱二州的文武官员公务都还比较空闲,百姓们更是要过了二月初二龙抬头,才会开始忙农活。

  不过作为登莱二州的实际掌控者,赵子称本人已经进入了勤政的节奏。这天一早,他就给自己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行程,要接见不少文武僚属,一方面是听取一些工作汇报,二来也要对新的一年的目标做出一些部署。

  如果他不部署的话,整个登莱二州的文武官员都会陷入迷茫——如今整个京东东路其他各州都在全力配合即将开打的童贯北伐,就赵子称这儿在搞特殊化。

  一些并非他心腹的官员,虽说也乐于见到这种情况,但多多少少还是会觉得无法理解。

  这都需要赵子称去花时间统一思想。

  于是这天一早,他就召见了呼延灼、徐宁、岳飞等武官,以及呼延庆等文官。

  为了向赵府君述职,呼延庆还是从登州赶过来的,昨日一起过了上元节,赵子称还请大家宴乐了一番,以联络感情。

  而除了呼延庆以外,今日这个会议,还有一位今年刚刚来上任的重要文官列席,也是赵子称今年必须要笼络和摆平的目标。

  此人名叫陈过庭,原为御史中丞,是职务非常高的朝廷中枢重臣了,是御史台系统的二把手。但去年年底刚刚被贬过来了,如今的职务是莱州团练使,一下子降了很多级。

  徽宗朝的中枢重臣也不值钱,经常上上下下,随时都可能因为党争失败而被罢黜。

  而此人被贬的原因,是去年方腊造反后、朝廷要为方腊之乱追责,讨论朝廷中枢重臣里,哪些人该为方腊之祸背锅。

  陈过庭作为御史中丞,就弹劾蔡京、王黼,认为要不是他俩没有及早处理地方上对朱勔的弹劾、早日罢免朱勔和废除应奉局,方腊就不至于造反。

  这样的弹劾,当然遭到了蔡京和王黼的联手反攻倒算。原本历史上,陈过庭应该是被贬到隔壁的海州(连云港)当团练使的,但这一世因为赵子称的蝴蝶效应,莱州这边的海军建设和海防剿贼任务更重,需要监督的工作也更多,陈过庭就被弄到莱州来当团练使了。

  而赵佶和蔡京让他来莱州,显然还有另一层意思,就是希望有一个人从旁监视赵子称,看看赵子称这两年在登莱筹措战备军务、追剿海盗、提防高丽变局,到底做得怎么样,有没有夹带私货。

  一个当过御史中丞的五十多岁老头儿、犯罪贬官到地方当团练使,这样的监督力度是绝对够够的了,也不怕赵子称闹翻天去。

  而且这个陈过庭,历史上后来在靖康元年、宋钦宗登基后,立刻就发达了。因为他是被六贼当中的蔡京和王黼打压才贬官外放的,等宋钦宗把蔡京和王黼干掉后,当然要把他召回去。

  此人后来还向宋钦宗举荐了其他一些当年被蔡京一党外放打压的官员,其中就包括后来主持河南防务的宗泽。

  一个将来能举荐宗泽复出的人,其朝中能量又怎么可能小得了?赵子称也就必须用心应对。

  ……

  所以,在上元节之后的今年首次工作会议上,赵子称就先开诚布公地公布了今年的主要任务。

  “官家命我执掌登莱,统筹海防水军,肃清宋江余党,我辈自然不能辜负官家的信任。

  不过渡海作战艰难,我们此前并无这方面的经验,船只、战术都要从头筹备、操练,所以也不能急于一时。

  我们争取用一两年的时间,把官家交办的几项重任一一办好,也算是不辱使命了。”

  赵子称说完后,先扫视了一眼与会众人,果然看到大部分属下心悦诚服,只有刚来的、负责监视自己的陈过庭一副老神在在却又不屑的表情,就知道这人还没服气。

  只是对方不想初来乍到就当众激化矛盾,这才没选择直接反驳。

  不过赵子称也同样懒得激化矛盾,就先对呼延庆吩咐道:“呼延兄,你本就执掌平海军。渡海作战需要的战船、人员操练,都看你了。去年我们莱州已经造好了一个新船厂,木料等物也都准备充足。

  今年一上来,童太尉就调走了我们不少旧船,也算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那些只能近海沿岸航行的老船给了童太尉,你就负责补造一些新的、适合远航的。前隋时,隋炀帝杨广都能命来护儿在登莱造海船水路远征高句丽,我大宋工巧、富庶都远胜当年隋朝,这事上可不能出漏子。”

  呼延庆恭敬领命,表示造船和航海训练、配套航海设备的打造和使用,这几块活儿都可以由他全权负责,保证不掉链子。

  赵子称也给他稍微定了个进度要求,对齐一下时间线:“二三月份要春耕农忙,大军作战,至少要四五月份了,你这边的工作,四五月时一定要见成效。如果工匠不足,宁可少造一些,但必须五月份时能够拿来用,我不希望五月时看到一大堆半成品。”

  随后,赵子称又吩咐了一些人员陆战操练、军队建设方面的工作,最后还提到登莱两地今年的民生工作规划。

  民生方面,今年最主要的大动作,就是赵子称今年终于要在登莱地区大面积推广种植棉花了,

  为此他去年就提前准备了大量的棉花种子和其他生产资料,另外还改良了纺纱机和棉布织机等后续配套产业生产工具。

  扩大种植棉花的想法,早在赵子称在江南时就有了,但江南潮湿多雨、日照不足的环境不适合种棉花,当时也只能先搞羽绒行业,作为一种小规模的经济补充。

  山东可是后世仅次于大西北的棉花优良产区,来了山东后,赵子称就全力布局,希望以此提振民富程度,也让官府能有足够的钱粮支持军事。但去年来的时候已经是六七月份,错过了棉花种植季节,今年总算可以全力种了。

  而在赵子称来之前,山东本地也是有少量棉花种植的,去年赵子称来了之后,虽然没来得及扩大种植面积,但他也动用官府的权限,先下乡以高于往年的价格收购棉籽。

  把去年收获的棉花的种子,都尽量用于今年的扩大种植,因此今年至少可以比去年扩大十几倍甚至数十倍的种植面积。

  在没有官府收购棉花籽的时代,民间少量种植棉花后,多会将棉籽直接拿去榨油。北宋末年菜籽油、棉籽油等物都已经出现了,虽然还不普及,但主要是因为相应的农作物种植面积不大,并非有什么技术瓶颈。

  只要是种了的地方,百姓都会尽量充分利用,榨油技术也就普遍比较发达,不会白白浪费的。

  赵子称把相关部署工作都大致说了一下,不过因为这一块的工作需要文官操心,而与会的大多数是武将,刚来列席的陈过庭也不接话茬,赵子称最后就假装自言自语,说他会亲自主持这方面的工作,所以今年内政会牵扯他比较多的精力,武事就仰仗各位将领了。

  众将连忙应诺,自不必提。

  会议大致开完分配完任务后,赵子称就吩咐赐宴,也让大家和新来的同僚好好熟悉一下。

  整个过程中,新来负责监视赵子称的陈过庭,自然还是那么格格不入。

  ……

  会议和宴席都结束后,过了整整两天,新任莱州团练使陈过庭才找到一个机会,单独求见了府君赵子称。

  “陈中丞远来辛苦,这两天适应我莱州的水土了么。”

  赵子称见到陈过庭时,始终保持着一副尊敬长者的姿态,看起来非常谦卑。

  陈过庭都五十好几了,是当过中枢重臣的,人家是被贬官到地方只是一时“龙游浅滩遭虾戏”,并不能视为一般的州府级团练使。

  就好比《雍正王朝》里,年羹尧被贬官到杭州当地方官,其他比他级别高的杭州地方官,也不能随便看不起他。

  但赵子称用他的旧官职相称,也让陈过庭有些不快,当下只是冷冷澄清:“赵府君说笑了,老夫已经是本州团练使,还提什么中丞!府君莫非是想消遣老夫?”

  赵子称:“不敢,昨日见陈团练对今年本州的各项工作安排,似乎不太满意,本官还以为你是沉浸在旧日的荣华之中,一时难以适应呢。”

  陈过庭直接嗤之以鼻:“笑话!老夫岂是贪慕荣华富贵、在乎个人荣辱之人?若是在乎个人荣辱,老夫会弹劾蔡京、王黼?”

  赵子称:“所以我也很奇怪,为何陈团练到了莱州之后,似乎就不能与本官还有其他文武同僚打成一片呢。我原本还以为,陈团练敢针砭蔡京、王黼不愿早撤应奉局的弊端,我也一直立陈应该裁撤应奉局、废花石纲、诛朱勔,你我该是同舟共济才对。”

  陈过庭:“老夫素来对事不对人,当初方腊之乱,你不顾个人安危,立陈朱勔之害,老夫也对你钦佩不已,也为你据理力争过!但是如今国家多难之秋,朝廷北伐在即,你坐拥登莱二州兵马钱粮,却不顾全大局,老夫这才不屑与你合作!”

  赵子称不由笑了:“我怎么就不顾全大局了?”

  陈过庭长叹了一声,似乎在回忆一些痛苦的事情:“老夫也知道,如今朝中很多人都不愿意童贯北伐,至今都还在扯童贯的后腿。

  如今确实不是北伐良机,但那些阻挠他的人,也未必就是一心为国,或许只是不愿意如此大功被童贯一个阉人夺取!

  但既然官家已经下定决心,全力北伐,事到如今我等就只能全力以赴,尽量配合!登莱二州既有富余的兵马钱粮,为何还要如此大弄、全浪费在筹措渡海作战上?不该尽量增援河北的北伐军么?”

  赵子称也转为正色,义正词严道:“我哪里不支援北伐军了?童太尉文书到京东东路、张使君分派筹措,我已尽力而为。我登莱本就多山,不以产粮著称,摊派到的多是船只等物,我已把登莱可以沿海航行的民船货船全部搜集,尽量供给了,陈团练还要我做到何种程度?

  至于我筹措渡海作战,剿灭宋江余孽海寇,那也是官家旨意,我奉诏讨贼难道还有错了不成?”

  陈过庭也知道,赵子称的方略,咬文嚼字的话绝对是没错的,童贯要求他非出不可的东西他确实出了,皇帝让他做的事情他也做了。

  无非是轻重缓急尺度的具体拿捏上有些出入,但原则性错误是肯定抓不住的。

  所以陈过庭只是措辞委婉地指出:“非要咬文嚼字,这些处置当然谈不上错。但陛下要求的追剿海贼余孽,只是肃清沙门岛等近海诸岛,让宋江不至于为祸京东东路沿海各州府。陛下可不知道宋江可能已经逃到高丽国去了!

  若是只肃清沙门岛等地,何须造能够渡海的大船、快船!而且高丽远在异域,隔海千里,当年前隋时,暴君杨广让来护儿在登州造海船、海路夹攻高句丽,最后下场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在童贯伐辽之年,有多余的钱粮不办正事儿,却非要造能渡海的大船,这不是养寇自重是什么!”

  “你觉得不妥,那就向朝廷上报好了,反正本官问心无愧。”赵子称也不多解释,只是非常坦荡地直接认了。

  陈过庭这才不由一愣:“你居然自觉问心无愧?”

  赵子称:“我有什么可愧的?我巴不得你如此上报朝廷,好让官家知道我并无襄助北伐之心。你莫不是忘了——本官乃是宗室!北伐那种大事,是轮不到我关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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