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承勋听了这话,哪里还肯领人,连忙说当时是不了解情况,误以为全家遇害后小妹境遇凄惨,早知是被府君买走,哪里还会动赎身的念头。
赵子称看他识相,就丢了一份文书过去,里面正是赵子称此前上书给朝廷、改制市舶司的计划,让他自己揣摩,到时候照办。
王承勋战战兢兢接过,仅仅稍微看了一会儿,就惊讶于其内容的构思精巧,没想到赵府君居然对于回易的事情也如此熟悉,见解也不是一般的高明。
“此前多少市舶司提举,也不见有这般高明的见识,若是按照此法,海商此前卖惨压价逃税的伎俩,怕是都不好使了……不过也没关系,实施此法之后,小海商扛不住风险,必然会陆续退出,将来的海商会越来越强、数量也越来越少。”
他内心很快做出了如此判断。
……
此后半个月,赵子称离开杭州前最后这段日子,他主要就在处理自己谏言的市舶司改制事宜,剩下的时间就是准备和新知州交割。
几天之后,原任湖州知州的老熟人魏宪,就来到了杭州。这一次,赵佶是让他来提举市舶司的。
从实权知州改任市舶司提举,并不算是升迁。对于魏宪这种此前硬扛朱勔、后来平方腊期间又稍有功勋的官员而言,这次任命算不上厚待。
但市舶司级别虽低,管的财权却极重。赵佶也知道钱的重要性,考虑到魏宪此人刚直不阿,之前就敢跟朱勔对着干,直斥其腐堕,让魏宪来执掌正要改革的市舶司,应该能把勾结贪财的问题压到最低,这才如此破格调任。
魏宪也知道皇帝的期待,他自己也希望能肃清市舶司的猫腻,为国为民做点事情,就来了。
魏宪一到杭州,赵子称就亲自去迎接:“魏兄别来无恙,去年吴兴之战一别,又快半年没见了。”
魏宪苦笑:“贤弟真是……短短一年多,就从知县升任大州知州,如今又另有重用,实在令我汗颜。不过这也都是贤弟应得的,至此多事之秋,国家就该让能臣多多表现。就凭贤弟屡次以少胜多,击败方腊,哪怕执掌一路,又有何不可。”
赵子称:“魏兄过誉了,这次朝廷调魏兄来,应该也是看重了魏兄两袖清风,能革除弊政,具体怎么做,我已经拟了一套方略,中书省也通过了,魏兄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问我。我还留下了几个能吏,辅佐魏兄。”
魏宪也不客气,就当面请教,把赵子称的方案了解了一遍。
赵子称的计划,主要就是在市舶司下面成立一个集中交易的交易所,然后把常见的大宗海贸商品的进出口均价,都统计一下,避免海商们进出港时,根据临时报价有太大波动,也不好收税。
实行新法之后,杭州港的所有进出口货物,都必须到交易所集中交易、公开报价,不得私自交易,避免阴阳合同。如果出现交易价格明显不合理的,官府还能搞拍卖,价高者得,避免内幕交易——如果还有人想阴阳合同,明面上给个低价卖给买家,实际上让买家再私下里额外给一笔钱,在有了拍卖后,这种内幕交易就可能被第三方截胡。
而官府有了常年的行情波动数据后,如果再出现短时间价格剧烈波动的情况,比如出货价格暴跌,官府就可以出手囤货,比照之前王安石搞“平准均输”那样,逢低吸纳。等特定种类货物价格抬升后,官府再出货,也可以稍微赚一点差价,还起到了调峰蓄谷的降低价格波动效果。
市舶司上了那么多配套设施,帮着调峰蓄谷公开集中交易后,再有查到私下交易的,那就属于走私了,是要被市舶司严惩的。
而市舶司有了基准定价体系后,以后再收税就可以全部收货币税了。而不是直接以货物百分比抽成收实物税。这样也便于长期管理。
此前市舶司收税是非常混乱的,实物税和货币税都有,当货物价格比较合理的时候,官府和海商对货物的估值比较一致,才能顺利收到货币税。一旦海商认为官府的估值有问题,就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的货根本不值那么多钱,交不出钱,要收就按朝廷法度抽一定比例的实物——而朝廷之前的法度,也确实是这么写的,所以海商交实物并不算错。
但实物的仓储、出货,都有很多麻烦,比如很多香料类的东西,如果保质期够长,那还好慢慢出货,而有些货物保质期没那么长,在市舶司仓库里堆了好多年后,最后都成了一堆朽烂的废墟。
甚至有市舶司的官员提前把没变质的东西偷出去私自卖了,再弄一堆烂的放在仓库里,最后按“损耗”报账漂没。
全面收货币税之后,这种漂没的把戏就能尽量堵漏堵住。虽然市舶司油水依然丰厚,肯定有人会大捞特捞,但总比现状要好不少。
魏宪看到这里,突然想到一些实际操作层面的问题,便直接问了:“按照贤弟谏言的这套新法,未来还要严查进出海商是否到交易所集中交易,但市舶司原先只有进出港的巡检,缺乏水军,扩大执法之后,如何管得住?”
对于这个问题,赵子称却是早有成竹在胸,立刻安慰魏宪:“这一点魏兄尽管放心,朝廷近日调走了王禀王将军麾下的都指挥使杨志,责令杭、明各州筹措沿海水军,本意是提防台、温还有吕师囊、陈十四余孽。
但吕师囊、陈十四余孽肯定也蹦跶不了多久,用不了一年半载,海疆宁静之后,魏兄正好上书恳请朝廷划拨,将闲置的水军用于巡查苏州、杭州、明州三地市舶司,专职缉私。
此事也不光是我杭州市舶司受益,到时候只要杭州这边试点得好,朝廷肯定会将这项善政推广到明州、苏州。魏兄联合另外两州的市舶司提举联署劝谏,再拿出市舶司试点改制后多收商税的政绩,朝廷自然会答应的。”
魏宪并不懂军务,听赵子称居然连缉私的水上武装问题都想到了,他才彻底放心。
“原来贤弟已经做了那么多布局,如此愚兄倒是放心了。贤弟安心去登莱上任吧,愚兄虽不太懂回易,但也会尽心竭力,为朝廷肃清贪弊,提振关税。”
赵子称又跟魏宪具体解释了一番政策细则,然后还把自己刚刚提拔的、海商出身的王承勋介绍给魏宪,众人一起合计磨合了一下。
数日之后,杭州市舶司改制后的第一次集中交易会,就在刚成立的“杭州回易所”里召开了。
回易所就是后世的大宗商品交易所,是新成立的市舶司下属机构。因为是新设的,朝廷也提前给了魏宪授权,让他可以任命回易所的所长。于是作为赵子称海商代理人的王承勋,就顺利当上了回易所的首任所长。
这个职务没有品级,只有实际的差遣权力,也不领朝廷工资俸禄待遇,所以并不要求功名,属于技术性吏员。
任何新生事物,刚刚诞生的时候,管理肯定是比较特殊的,真要指望找个进士出身的人来管,人家也不懂。只能是让文官监督、海商出身的具体做事。
王承勋就在魏宪的监督下好好干活,第一次“春交会”也算办得挺顺利。
从丝绸、瓷器、茶叶等出口商品的抽税定价,到各种香料漆器倭刀折扇药材等大宗进口商品的定价,全都比往年自由交易要平稳了很多。朝廷也确实多收上来了不少货币税。
这首次春交会,还在众多各国海商的博弈中,讨论出了一套官方承认的货物质量等级评定标准——之前市舶司在收到香料、药材等物时,也没有一套评定货物质量等级的标准,也不能精确知道好坏。
在收实物税的时代,这个问题也不算严重,因为无论货好还是不好,都是按固定比例抽一成或者多少数量的实物,货好抽的税质量也好,货差抽的税也差。
但即便如此,往年也还是有空子可钻的,比如有些海商知道市舶司要收实物税,就故意在进货时大部分进好货,稍微留一部分质量略次一些的,用来搪塞交税,反正官府也看不懂货物的精确好坏等级。
就算有些小吏看得明白,海商还能给具体验货的小吏再额外塞金银红包,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对上面就只上报“全船都是三等货”,然后就可以把三等货交税交上去,成本更贵的一二等货海商自己留着卖。
现在朝廷搞了集中交易,都要收货币税,货物的质量等级评估工作,重要性也就大大增加了。
而有了王承勋这种“海商内奸”投靠官府,摇身一变成了赵子称的代理人,他深知杭州市舶司各类进出口货物的质量好坏评定,在双方激烈博弈之下,大宋第一套明文的海商回易货物质量标准,也就新鲜出炉了。
整个出炉过程,也伴随着大量中小海商试图蒙混过关企图的败露,很多商人今年都被迫多交了很多税,很多原本可以私下收好处的吏员,也少了很多敛财机会。
一时间上上下下怨声载道。
首次交易会后,不少生意规模比较小的海商,通过各种坊间渠道,表达了各自的不满,也暗讽朝廷这般收紧管理,最终必然导致大批小海商破产,到时候海贸进一步集中到几家头部大海商手上,最后肯定会尾大不掉,朝廷最终必然会养出自己都控制不住的巨奸!
这种话,是不能公开说的,至少公开说的场合,措辞要和缓一些。
但无论如何,诸如此类的言论大量传到赵子称和魏宪耳中,也着实让魏宪有些担心,便来讨教对策。
对于这一点,赵子称倒是并不太担心。
他深知海贸这个行业,随着时代的发展,肯定会越来越集中的,因为大型商会的抗风险能力肯定比单打独斗的小商人厉害。
西方的公司制诞生,最初不就是为了应对小海商扛不住风险的问题么。《威尼斯商人》里,安东尼奥一艘船遇到暴风沉了,他就得挨高利贷主夏洛克的刀子了。
所以面对魏宪的担忧,赵子称直接点拨他:“魏兄放心,我们断不可因噎废食,小海商利薄经不起严查,那不是朝廷的问题,是他们自己抗风险太差。
官府可以想别的办法,让他们能够和大海商对抗。最容易想到的,就是允许小海商合股,彼此按比例出资、将来也按比例承担风险和分红。官府只要根据现有律令,稍稍细化规范,让小海商的合股更顺利就行了。
另一个办法,就是官府出面,牵头办一个‘海运保险’,要求本市舶司辖区内的海商,都额外缴纳一定数额的保费,可以和征收商税一起并征,但这笔钱的管理必须公开,必须专款专用,用于在各参保海商发生海难时的补偿。
不过,这个事情肯定要比前一项改革更慎重些才好,因为需要提防官府监守自盗。如今是你魏兄执掌市舶司,我是不怕你挪用保费的,但将来若是换了其他毫无节操的贪官污吏来,那就不好说了。
另一方面,也要提防参保海商伪造海难骗保,目前来看,如果真要施行,也宁可先少收点钱,但对于保险的范围也做严格限制。只有有旁证确定海难、连参保人都死了的案子,才给赔付,必须死要见尸,然后把钱赔给其家人作为抚恤。如果是整支船队全部遇难,没有幸存者回来报信证明,那也只能不赔。”
赵子称知道,自己提出的保险措施过于严厉了,但是在一项新生事物刚刚出来的时候,宁可严一些,适用范围窄一些。否则一旦被人钻了空子骗保,肯定会导致海商保险的后续推广愈发艰难。
他也不觉得自己能一拍脑门就背出非常严谨的管理办法典章,只能是先给魏宪一些启发,让他自己再去慢慢琢磨,赵子称走后,也能跟他保持书信交流,慢慢试点慢慢堵漏。
魏宪也觉得赵子称的法子看起来颇有前途,虽然眼下肯定漏洞百出,但不干的话就永远没法完善。
“如此说来,整顿市舶司税务之后,小海商生存困难的问题,倒也是有解的,无非需要些时间,罢了,此事我会尽量想办法,慢慢落实,以后还要经常书信联络,去登莱请教贤弟。”
赵子称满口答应,又帮魏宪把政务最后梳理了一遍。
此后数日,来接替他担任杭州知州的继任者也到了。
赵子称给朝廷上书、请求殿帅府帮他调动蔡州兵马都监呼延灼,和东京禁军某部营指挥使徐宁的申请,也得到了批复,殿帅府正式出具了调令。
赵子称跟继任者简单交割了一番,就离开杭州,准备走海路坐船北上去登州。
第112章 悄悄地进城,打枪的不要
赵子称扫尾完杭州这边的政务、跟继任者交割明白,前前后后也花了一个多月时间。
他只剩四五十天的赴任期限,必须在七月初一之前赶到登莱。
好在赵子称选择的出行方式非常便捷,肯定是可以顺利抵达的。
五月初八这天,赵子称带着数百名嫡系部曲,以及自己的妻妾和妻妾娘家的管事、家丁们,总计近千人——他带走的这些嫡系旧部,之前都是以“徭役民夫”的身份花钱募集的,而非正规厢军。后来打方腊的时候,才把这些人以临时转正的乡勇形式投入军队。
他们战时收到的军饷和赏赐,除了朝廷正式拨给的款项外,还有相当一部分是赵子称自掏腰包补贴的。所以赵子称卸任后,想把这些老兵带去山东,也非常容易做到,兵部那边是核查不出问题的,主要也是因为总规模比较小,一共就几百人。
这些人分乘数十艘经过挑选的水军海船,以及临时征调的海商大船。从杭州港经苏州港启航,正式北上驶入黄海,一路往山东而去。
途径苏州港的时候,他还非常体贴地稍微停歇了两三天。
一来是让首次出海的下属们有个缓冲,先坐几天船就上岸歇一下,避免晕船反应过于猛烈。
二来也是让自己的妻妾可以回一趟娘家,自从正月底慕容秋慕容妍姐妹嫁给他之后,倏忽已经过去了四个月,后续姐妹俩可能要在北方住很久,不能回乡探望父母了。所以出远门之前最后回门一趟,也算是尽了孝道。
在苏州停留的那几天,赵子称也拜见了岳母段语嫣,段语嫣对这个女婿很满意,并且又给了他一些东西。
“这是年初的时候、你让人送来的摩尼教秘法,我已钻研了几个月,参详剖析了其中秘要,写出一份心得,或许有助于你们借鉴。没想到,这些源自波斯胡人的武学,竟也与我中土绝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尤其能与我慕容家的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秘法相印证。你和妍儿闲暇时多下苦工琢磨,或许能有大收获。”
段语嫣说着,把一堆她自己手写的经卷注释推到赵子称面前。
赵子称当然知道,此物乃是对摩尼教最机密武学的解读,自己将来或许也能花点时间印证一下。此物原著的来源,乃是年初的时候,韩世忠送来的。
当时韩世忠跟着刘延庆、刘光世去睦州追杀方腊,最终将方腊歼灭。其中过程赵子称并没能参与,也就不知细节。
但赵子称一想到方腊似乎也颇有武艺,而且他借摩尼教起事,也不知到底有没有摩尼教的独门绝活,便私下里托付韩世忠,如果抓到方腊,可以搜搜看有没有武学典籍。
韩世忠受赵子称提携之恩,倒也仗义,最终把他能弄到的、看起来像是武学典籍的东西,统统搜罗了给赵子称私下送来。
这种东西朝廷重臣也都不重视,童贯更不会在乎,也就没人注意到韩世忠做的手脚。
那些江湖人物视若性命的存在,对于执掌生杀大权的重臣而言,本来就不算什么。
赵子称得手后,自己先看了一遍,但不是很理解,就想到岳母乃是不世出的武学奇才,便让慕容言把经文都送回娘家。
以段语嫣的天赋,原本也做不到这么快剖析明白如此高深的东西,但偏偏摩尼教的武学似乎和慕容家的家传绝学略有相同之处。段语嫣去芜存菁、删繁就简后,将其整理为一部对“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补充,再还给女婿。
此刻赵子称再看时,顿觉条理非常清晰,很多原本模棱两可的说法都变得可以直接执行。虽然也去掉了一些精微奥义的内容,但至少容易学了很多。
赵子称觉得这也并无关系,很多武学本来就是相冲的,不能贪多嚼不烂。自己已经先学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再学类似的东西,肯定得以慕容家的绝学为根基,其他只能是锦上添花的参考。
他在慕容家滞留的这两三天,每日也都花不少时间钻研,有看不懂的地方便当面请教。慕容妍也跟他一起参详,不懂的地方也问母亲。
最终,夫妻俩总算把脉络梳理清楚,这才告辞再次踏上航程。
五月十五,船队补给好物资,再次从苏州港启航,往正北方一路驶去,直扑山东半岛。
仲夏的南风,正好适合船队北上,操船的也都是海商王承勋家的熟手,连扶桑、高丽都跑过,跑跑去山东的近海简直毫无难度。当然慕容家也派了一部分原先跑船的家丁,跟着边学边练。
慕容家也是有船队做水运贸易的,但主要是走运河。这些家丁水性都不错,只是没出过海,跟着历练一两趟就能初步练出来。
慕容姐妹原先也都没见过大海,尤其慕容秋不喜武艺,久居深闺,远门都没怎么出过。慕容妍虽然被当成男孩养育,也抛头露面过,但也没出过海。
从苏州港启航后,第一次进入深海,周遭百里之内没有陆地,也着实让慕容姐妹有些惊惧,连上望楼眺望一下四周海景,都得蜷缩在夫君怀里、让夫君带着才敢。不过一两次之后,也就习惯了,惊惧也渐渐转变为自然而然的好奇心。
而这个时代北上山东做官的人,正常情况下都是走运河到济州、随后再翻越泰山或蒙山山区前往山东半岛,或是干脆等汇入黄河后再顺流而下。
赵子称选择的这条上任路线,倒是避开了一路上各种贼乱,也让山东各地的贼寇并没能察觉到他来了。
赵子称如今在江南已有赫赫威名,哪怕是江南以外的地方,江湖上也多有传说他的凶名。梁山贼寇如果知道赵子称来了山东,肯定是会警觉的。
但谁让赵子称走了海路呢,纵然梁山再注意打听关于他的消息,哪怕让朱贵和张青孙二娘把黑店开满整个济州,也注定是打听不出结果的。
在海船上漂泊的这些日子,赵子称闲着也是闲着,就和妻子专心钻研摩尼教的挪移之法,取长补短,裒多益寡,竟也颇有精进。慕容妍的习武天赋其实非常不错,只是女子力弱,加上前两年年纪尚幼,这才导致实战水平不行。如今跟着赵子称一起切磋用功,慕容妍这两年也几乎是以每年翻倍的高速在成长实力。
除了静心习武以外,在海上这些日子,赵子称也免不了仔细观察了如今的海船构造和航海技术,查漏补缺看看有没有什么可以改良的地方。
比如望远镜、罗盘、航海计时装置这些领域,赵子称虽然没法直接造出现代人用的高级货,但观察一下宋朝人当下用的同类产品、并且稍加迭代,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如今的航海指南设备还是在水盘子上放磁针,非常不精准,赵子称跟王承勋手下的海商船长们一合计,又找来工匠稍加鼓捣,就弄出了一体式封装的指南针,至少进步到相当于明末和西方大航海时代巅峰的水平。
望远镜的事儿,在海上暂时搞不定,只能到了陆上再说。而计时装置、纬度测量装置,赵子称也都稍加点拨改进。王家那些船长、水手长见了府君的创举,无不惊为天人,他们都没想到,府君居然连航海的事情都能指导。
而除了这些小的观测装备,近一个月的海上航程跑下来,赵子称对于所乘坐的海船本身的技术缺陷,也有了一定的认识。这个时代跑黄海和高丽、扶桑的,主要是平底大沙船,传统大沙船在稳定性和抢风性能上的一些缺陷,赵子称结合后世物理知识和机械常识,以及他穿越前玩大航海时代游戏的经验,多少也能做出一些改良点拨,这些事情都要等到莱州之后再说了。
船队最终在莱州登陆时,已是六月中旬。赵子称带着上千人的旧部士卒和家丁,低调地进了府城掖县(今莱州市),没有惊动任何其他友邻各州的官场同僚,也没有任何山东地界上的贼寇注意到他的到来。
这个时代,走海路上任的人实在是太少了,盯着他动向的人都是针对性盯运河的,完全没人想到提防海路。
以至于赵子称出现在掖县城内、找到前任知州交割政务时,前任知州都吓了一跳,完全没做好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