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宝钗见状,忙走到莺儿身边,对姜念行了个万福礼,柔声道:“大爷,莺儿不懂事,冒犯了大爷,也冒犯了这位姑娘,我当好生管教。”
姜念见薛宝钗如此,神色稍缓,淡淡道:“领她回房吧。”
薛宝钗点头应下,携莺儿退去。莺儿低头跟随,神色紧张。
姜念转而看向瑞珠,低声喝道:“你随我来书房。”
瑞珠低声应道:“是。”
随即跟随姜念步入了正房内的书房。
瑞珠进了书房,见姜念端坐于书案旁,神色淡然,官服华美,衬得威严,她才想起行礼,忙恭敬地行了个万福,柔声道:“给姜大爷请安。”
礼毕,她忍不住抬眸,目光在姜念的官服上流连,心中好奇难抑,低声问道:“姜大爷,你……你怎的穿着官服?”
姜念却未答她所问,而是淡淡问道:“是你家姑娘遣你来见我的?有何事?”
他虽好奇莺儿与瑞珠为何争执打架,却不会向瑞珠探问。他对瑞珠尚不了解,对莺儿则了解,更信任莺儿的说法。何况,他还可以问香菱,香菱最乖顺的,若问及此事,必不会对他说谎。
瑞珠忙取出一份花笺,双手奉上,恭敬道:“姑娘让我将这东西捎来给姜大爷。”
姜念接过花笺,见其精美异常,笺上花纹细腻,似有暗香浮动。他展开细看,笺上字迹清秀,写道:
“适闻姜大爷赴试顺天,未第棘闱。然春秋方十有五,譬若新月初升,何遽论盈缺?以姜大爷之才,如丰城剑气,终当贯斗牛。假以时日,来日必登桂榜,进而杏园题名。且看长安花满日,春风得意马蹄轻。
此谨奉”
第83章 宝钗心机,可卿羞恼
姜念阅罢秦可卿的花笺,心中暗叹:“秦可卿倒是有些文采。”
其实,秦可卿虽容貌胜于薛宝钗,然论及才学,远不及薛宝钗。
眼下这份花笺,寥寥数语,秦可卿可是反复推敲修改,耗费了一个多时辰才完成。
姜念将花笺轻轻折起,抬眸看向瑞珠,淡淡道:“回去告诉你家姑娘,此番我虽未登科乡试,却蒙忠怡亲王厚爱,向圣上请旨,赐我为三等侍卫,我不用再赴考科举,也代我谢过你家姑娘的关切。”
瑞珠面露惊色,低呼道:“圣上竟赐大爷为侍卫了?”
她有些了解侍卫之职。
姜念微微颔首,挥了挥手,示意瑞珠退下。
瑞珠不敢多言,恭敬行礼后,悄然退出书房。
瑞珠甫一离去,姜念便唤香菱入内,见香菱神色间略带忐忑,他问道:“适才莺儿与瑞珠为何争执打架?你如实说来。”
香菱面露难色,因莺儿与瑞珠讥讽彼此的话都恶毒,对薛宝钗、秦可卿很不敬,难以启齿的。
不过,香菱不愿隐瞒姜念,吞吞吐吐,声若蚊呐,将莺儿与瑞珠争执打架的缘故如实说了一番。
姜念听完好笑,心中暗道:“今日是莺儿与瑞珠打架,改日是不是就会出现薛宝钗与秦可卿打架的场面了?若如此,我倒要好好欣赏了。”
……
……
且说薛宝钗与莺儿。
莺儿低头紧张地跟着薛宝钗回到了西厢房。
薛宝钗坐在了梳妆玻璃镜前,眸光如霜地盯着莺儿,问道:“好端端的,怎与隔壁那丫头打起来了?”
莺儿低头垂手,道:“我见她忽然来见大爷,好奇她有何事,便上前问了问。谁知她竟做贼心虚似的,说我管不着。我要跟去正房里瞧瞧,她就恼了,说我不该跟着。我便说,这是我家,我如何不能走,怎么就成跟着她了。她竟说……竟说……”
言至此,莺儿抬眸觑了薛宝钗一眼,似有难言之隐。
薛宝钗问道:“她竟说什么?”
莺儿道:“说的是一句恶毒话儿,既鄙夷了我,也鄙夷了姑娘,我不便与姑娘明说的。”
薛宝钗眉头微蹙:“无须遮掩,明说便是!”
莺儿轻“哦”一声,方低声道:“她说我脸皮真厚,我主子不过是个妾室,我一个丫鬟倒把这里当自己家了。”
言罢,她偷眼观察薛宝钗的神色,心中忐忑。
薛宝钗眸中闪过怒意,却强自按捺,淡淡道:“然后如何?”
莺儿继续道:“她鄙夷我也就罢了,竟这般鄙夷姑娘,我自然气急了。也骂了她,说她才脸皮厚,好不知羞的,她家老爷才去世两月,她这丫鬟就帮着她姑娘来勾搭我们大爷了。”
薛宝钗听到这话,心中虽感解气,面上却不动声色。
莺儿又道:“她就气得了不得,扑上来打我,我不能任由她打啊,就跟她扭作一团了,然后就被大爷喝止了。”
薛宝钗沉吟片刻,缓缓道:“虽则这事儿你有错,倒也不能全怪你。”
莺儿心中一块石头落地,长舒一口气。她对薛宝钗素来敬畏。
薛宝钗话锋一转,语气转沉,郑重道:“只是,以后再遇到这种事儿,你不可与她动手,也不可与她对骂,否则会惹大爷不悦。你直接告诉大爷,让大爷替你做主才好。你可记住了?”
莺儿恭声应道:“记下了,姑娘。”
这就展现出薛宝钗的持重和心机了。
在她看来,莺儿与瑞珠对骂甚至打架,会惹姜念不悦,甚至会影响到姜念对她的观感。莺儿直接向姜念告状,姜念便会对瑞珠及秦可卿不满了……
……
……
秦家。
西厢房。
秦可卿坐在绣榻上,手中针线翻飞,正以锦缎缝制一个荷包。她神情专注,眉目间隐有柔情,似将这荷包视作珍重之物。
瑞珠推门而入,神色愤愤,口中抱怨:“姑娘,隔壁那位薛姑娘的丫鬟莺儿,真是个坏透了的小蹄子!”
秦可卿手中针线一顿,抬眸问道:“怎么了这是?”
瑞珠一鼓作气说道:“我去隔壁见姜大爷,那小蹄子像防贼似的防我。审问我找姜大爷做什么,我说她管不着,她便跟着我。我问她为何跟着,她说那是她家,如何不能走,怎么就成跟着我了。我说她脸皮真厚,她主子不过是个妾室,她一个丫鬟倒把隔壁当她家了。她就骂我脸皮厚,说我家老爷才去世两月,我就帮着姑娘去勾搭姜大爷了。”
秦可卿听罢,羞恼得脸色有点泛白,手中荷包险些落地。
她是个敏感之人,也是个要强之人。而且,她确已有了勾搭姜念的心思,今日她遣瑞珠送花笺,虽明为劝慰姜念乡试未第之事,其实是想借此引起姜念的关注与好感。未料这番心思竟被莺儿一语道破。
她下意识将荷包攥紧。
这个荷包,本是她做给姜念以表心意的。然莺儿之言如冷水浇头,令她心中踌躇,不知是否该继续完成这荷包,是否该将其送给姜念了。
瑞珠却话锋一转,脸上现出惊奇之色,道:“姑娘,适才我去见姜大爷,姜大爷竟是穿着一身华美的官服,显得可威严气派了!”
言至此,她故意停顿卖关子,目光狡黠地瞅着秦可卿。
秦可卿微怔,好奇道:“他怎的穿上官服了?莫非穿的是贺管家的官服?”
瑞珠摇头道:“才不是呢!他穿的乃是三等侍卫的官服!姑娘可晓得三等侍卫是何等官职?”
秦可卿点头:“这是正五品的武官,也是天子近侍,地位尊崇。”
随即,她面露诧异,问道:“姜大爷为何会穿上三等侍卫的官服?这倒是令人惊奇的。”
瑞珠颔首应道:“可不是令人惊奇嘛!我都惊得了不得!临走前,姜大爷让我带话给姑娘,说他此番虽未登榜乡试,却是蒙忠怡亲王厚爱,向圣上请旨,赐他为三等侍卫,他不用再赴考科举,也让我代他谢过姑娘的关切。”
秦可卿心中一震,满是难以置信之色:“竟……竟有此事?”
第84章 推测出姜念的身世
瑞珠点头,感慨道:“忠怡亲王待姜大爷也忒厚爱了!竟是请圣上赐了三等侍卫的官职!姜大爷愈发高深莫测了!”
秦可卿下意识将目光凝于手中荷包上,似在思索什么。
瑞珠上前一步,压低声音道:“姑娘,姜大爷高深莫测,文武双全,能耐非凡。他又对咱们家有大恩的,头里为了保护姑娘,整治了那些远房亲戚,又整治了宁国府的贾老爷。自整治了贾老爷到现在,虽没有权贵人物再来滋扰姑娘,却是有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来滋扰,都是姜大爷出手整治的。咱们家如今仰仗着姜大爷才得以安稳。我看啊,姜大爷多半是对姑娘有情了。姑娘若能嫁他为妻,岂不是一桩好姻缘?咱们也可长长久久地安稳。”
瑞珠嘴角微扬,又道:“待姑娘成了姜大爷的正妻,那薛姑娘和莺儿那小蹄子,可就能降伏了!”
说到这里,瑞珠指了指秦可卿手中的荷包,笑道:“姑娘擅长做荷包,何不做一个给姜大爷送去?”
秦可卿瞪了瑞珠一眼,轻斥道:“莫要放肆!”
心中却暗道:“你哪里晓得,我这手上的荷包,便是做给他的!”
不再多言,当即,秦可卿继续缝制荷包。
因姜念做了三等侍卫,愈发显得高深莫测,也因瑞珠这番话,秦可卿决定将这荷包制作完成,送给姜念,以表心意。
既然她已对他动情,且此情渐深,她便要主动追求他……
她不是薛宝钗,更不是林黛玉,她是秦可卿!
……
……
作为内阁学士的屈泰,经常于申时四刻散值后便直接归家,酉时前就能回到家中。
今日却非如此。
因忠怡亲王召见,今日屈泰散值后匆匆赶往忠怡王府,与忠怡亲王密谈了片刻,当他归家时,已是酉时过半。
夏季天黑得晚,酉时过半,天际夕阳依然将金光洒落。
屈泰甫一归家,未及更衣,便步入书房,与其子屈继善密谈。
屈继善率先开口:“父亲,念哥儿此番顺天府乡试竟未登科!”
屈泰微微颔首:“此事我已知晓。”
屈继善叹道:“此番顺天府乡试的考题,父亲与我分明都出给念哥儿了,也都给了答案或答案节略,念哥儿也全都记下来了。按理说,念哥儿该登科的,却偏偏未能登科。”
屈继善顿了顿,继续道:“今日念哥儿登门见我,说,虽则父亲与我给了那些考题,但除了其中三道考题,咱们给出了完整的答案,其他考题都只是给了答案节略。他虽依照咱们的答案节略作答,毕竟文才有限,所以才未能登科。”
屈泰听罢,点头道:“想来便是如此了。”
屈继善转而好奇地问道:“今日十三王爷召见父亲,所为何事?”
屈泰神色一肃,低声道:“十三王爷是为了念哥儿而召见我的。”
屈继善愈发好奇:“哦?究竟是何事?请父亲明说。”
屈泰道:“十三王爷说,他已向圣上请旨,授念哥儿三等侍卫之职。”
此言一出,屈继善顿感惊奇,脱口道:“竟有此事?”
屈泰继续道:“十三王爷还说,因念哥儿年方十五,暂不令其当值,令其专心向学,待其明年成年,再行入朝听用。十三王爷还吩咐,让我做念哥儿的老师,授以儒经、史书、法典、时政。”
屈继善满脸疑惑,低声道:“父亲,此事蹊跷啊!”
屈泰道:“你是否觉得十三王爷待念哥儿忒厚爱了,所以觉得蹊跷?我也是这般觉得,实不解十三王爷与念哥儿究竟有何渊源。倒是有一个想头,不便说出口的。”
屈继善神色一紧,忙问道:“父亲有何想头?”
屈泰略一沉吟,低声道:“与你说倒也无妨,只是你切记不可外泄。”
屈继善郑重其事地点头:“父亲放心,儿子素来嘴严,绝不会泄露半句。”
屈泰低声缓缓道:“我怀疑念哥儿是十三王爷流落民间的私生子!虽说匪夷所思,但细细推敲,如此方能解释十三王爷何以待念哥儿如此厚爱。”
屈继善眉头紧锁,陷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