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帝业 第34节

  ……

  ……

  且说贾珍。

  那日他急匆匆赶往秦家,表面上是为秦业吊唁,实则心中惦念的是秦可卿。然而他没想到,竟在灵堂中被姜念当众折辱,大失颜面。得知秦业的死因后,他又对姜念生出畏意,只得悻悻而去。后来,贾珍又听闻太上皇景宁帝下旨惩处了王子腾,薛家的皇商之位也被撤去,让他对姜念愈发忌惮。

  他知道,姜念奉忠怡亲王之命,帮忙料理秦业的丧事。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日,他都不敢再踏足秦家。

  秦业的灵柩在家停灵七日后便下葬了。

  已是三月十六。

  秦家丧事刚结束,贾珍便又按捺不住对秦可卿的强烈渴望。

  这日早晨,贾珍遣人去秦家传唤了管家彭继忠。

  贾珍素来不喜读书,自从他父亲贾敬跑到城外玄真观修道,让他成了宁国府的袭爵当家人,他便在宁国府唯我独尊起来,成日家穷奢极欲,吃喝玩乐,也不给自己打造像样的书房,招待客人常在大厅或别处。

  宁国府的大厅,富丽堂皇,气派非凡。地上铺着锦绣地毯,桌椅皆是上等紫檀木所制,雕工精细。厅内还摆着几件古董瓷器,釉色莹润。

  此时,贾珍正坐在大厅内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神情倨傲。秦家的管家彭继忠站在他跟前,神色恭敬,隐隐透着不安。

  贾珍取出一张银票,轻轻晃了晃,拿腔作势地说道:“这里有五百两银子,是我赏你的。我相中了你家姑娘,意欲纳她为妾。你去好好劝说你家姑娘应允此事。”

  贾珍又教彭继忠如何劝说秦可卿:“你须与她说明,我必会善待于她。她虽为妾室,我心中则视其为夫人一般,会使她富贵荣华,享尽荣宠……”

  随即,贾珍又晃了晃手中的银票,目光逼视着彭继忠:“这五百两银子你先收着,此事成了,我再赏你五百两,且将你的奴籍要来我府上,让你在我这宁国府当个管事。”

  彭继忠心中一紧,苦着脸道:“贾大爷,我家刚办完丧事,按律例按礼数,我家姑娘都须过了家孝期才可婚嫁的。”

  贾珍冷哼一声:“我正要与你说此事的。你且让你家姑娘应允了与我为妾,我安排一所房舍,让你家姑娘悄悄与我私会之用。待到她的家孝期过了,再让她来我府上为妾。”

  彭继忠:“……”

  贾珍见彭继忠沉默不语,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怎么?你不愿意?”

  此刻,彭继忠心中如翻江倒海般,脑中则回荡着姜念的身影。姜念可是吩咐过他,无论何人,但凡冒犯秦可卿,他须即刻禀报于姜念。而且,姜念当时还提到了贾珍。他也收了姜念给的一百两银子。

  虽说他畏惧贾珍,却更畏惧姜念。在他看来,贾珍虽是权贵,却也及不上姜念,姜念可是将宁国府的靠山王子腾都整治了。而且,他已先许诺过姜念,说定当尽心竭力,若是食言,帮贾珍勾搭秦可卿,他毫不怀疑自己决不会有好下场。那个名叫秦范的远房亲戚,可是已被长期下狱了,前车之鉴啊!

  念及此,彭继忠鼓足勇气,对贾珍道:“贾大爷,此事我不能照办的,还请见谅。”

  贾珍闻言,以为自己听错了。按他的预想,五百两银子对彭继忠而言可是一笔巨款,他又承诺了事成后再给五百两,且让彭继忠来宁国府当管事,彭继忠必会应允。结果,彭继忠竟果断拒绝了?

  贾珍的脸色登时阴沉如铁……

第65章 上奏太上皇(上)

  贾珍猛地一拍桌案,震得案上茶盏“叮当”作响。他双目如电,直射彭继忠,厉声道:“你说什么?不能照办?你敢违逆我?”

  彭继忠低着头,不敢直视贾珍,额上似有冷汗涔涔,却仍强撑着道:“贾大爷,此事小的实不能照办,求贾大爷见谅。”

  贾珍目光阴鸷,威胁道:“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若不照办,便揭了你的皮!”

  彭继忠喘了口粗气,咬了咬牙关,道:“求……求贾大爷莫要强逼。”

  贾珍怒极反笑,突然起身,大步走到厅门口,喝了一声:“来人!”

  喝声甫落,守在大厅外的宁国府大总管赖二领着几个豪奴应声上前。

  贾珍转身,指了指厅内瑟缩的彭继忠,对赖二喝令:“捶他。”

  赖二立刻指示几个豪奴上前揍人。

  几个豪奴如狼似虎般扑向彭继忠,拳脚如雨点般落下。

  赖二自己却不动手,站在一旁,冷眼旁观。

  彭继忠被打得发出了惨叫,口中求饶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贾珍轻喝一声:“住手。”

  豪奴们应声住手。

  彭继忠已受伤在身,衣衫凌乱,鼻孔渗血。

  贾珍俯视着彭继忠,冷冷道:“你还能不能照办?还敢不敢违逆了?”

  彭继忠声音发颤:“我……我照办。”

  贾珍嘴角勾起得意的笑容,挥了挥手,命赖二及豪奴们退下。他重新拿出五百两的银票,随手丢在彭继忠面前,沉声道:“适才你便应了,又岂会白挨一顿揍?”

  彭继忠的一条腿被打伤了,他拿着五百两的银票,艰难地爬起身,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宁国府。

  他回头望了眼那巍峨的大门,门上“敕造宁国府”的匾额在阳光下熠熠生辉,门前的一对大石狮子威风凛凛,像是在嘲笑着他的狼狈。

  他心中愤恨,拖着伤腿,上了一辆马车,消失在宁荣街。

  ……

  ……

  彭继忠回到了东郊,却没有直接返回秦家,而是拖着沉重的步子,来到了姜家宅门外。

  姜家的宅门紧闭,彭继忠抬手叩响了门环,声音沉闷而急促。

  很快,门扉轻启,守门的小厮董丰探出头来,见彭继忠脸上带着伤痕,既发肿也发青,不由一愣,问道:“彭管家,你……你这是怎么了?跟谁打架了?”

  彭继忠忍着疼痛与屈辱,急切道:“我有要紧事求见姜大爷,烦请通报一声。”

  董丰不敢怠慢,忙点头道:“稍候,我这就去禀报。”

  说罢,转身快步进了内院。

  姜念正坐在书房中,受业于西席屈继善。

  董丰机灵,没有当着屈继善的面禀报,而是待姜念走出书房,才悄声禀报了一番。

  姜念听闻彭继忠有要紧事求见,且受伤了,眉头微微一皱,立刻便推测到与秦可卿有关。

  姜念当即走出内院,来到宅门处。

  彭继忠掏出贾珍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将贾珍如何威逼、如何命人殴打自己的经过一五一十地禀报。

  姜念听完默不作声,沉思了一会子,才冷哼一声,心中暗道:“继王子腾之后,这次又要整治贾珍了!”

  姜念对彭继忠道:“此事你做得甚好!我并非寡恩之人,贾珍这五百两银子你别收了,待会儿我给你五百两银子!”

  彭继忠忧心忡忡道:“姜大爷,若我不按贾大爷的吩咐照办,他必会再命豪奴殴我,甚至……甚至害我性命。”

  姜念神色一凛,沉声道:“你无须担忧,我自会整治他,也自会保你平安。你这便随我一同去巡捕左营衙门,状告那贾珍!”

  彭继忠猛地睁大了眼睛:“……”

  ……

  ……

  若姜念没有气运金手指,面对此次贾珍之事,他多半不会选择直接领着彭继忠去巡捕左营衙门状告贾珍。

  他此前刚进京就与王子腾大闹了一场,惊动了泰顺帝,甚至惊动了太上皇景宁帝。紧接着,他又因考科举之事惊动了泰顺帝。若他现在又因秦可卿与贾珍闹起来而惊动泰顺帝,那可就不明智了,就莽撞了。

  而他有气运金手指,且最近为了科举为了迈入朝堂在勉力奋进,应该有气运加身。他认为自己这次可以简单粗暴地对付贾珍,而无须费时费心费力地选择其他方式。

  彭继忠虽畏惧贾珍,害怕状告,但他还是跟着姜念、贺赟一起来到了巡捕左营衙门,贺赟还特意穿上了五品龙禁尉的官服。

  上午的阳光,笼罩着坐落于朝阳门外的巡捕左营衙门,青灰色的高墙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边,悬在旗杆上的旗帜也仿佛染上了一层金边。

  衙门内,巡捕左营参将马培澄正陪同新任京营节度使鲁科多视察营务。

  只见鲁科多身着官服,容貌威严,步履沉稳,所过之处,官兵无不肃然行礼。马培澄一边引路,一边向鲁科多介绍营中事务,语气恭敬而谨慎。鲁科多则时而颔首,时而思索着什么。

  忽然,一名马培澄的亲兵走近,附在马培澄耳边低语了两句,马培澄微微点头。

  这一幕恰好被鲁科多捕捉到,他目光一凝,问道:“何事啊?”

  马培澄略一沉吟,凑近鲁科多,声音压低:“回大人,姜念来了左营衙门,说有要紧事求见卑职。”

  鲁科多闻言,眼中闪过异样的光芒,低声反问:“可是那位与十三王爷极亲厚的哥儿?”

  马培澄点头:“正是这位哥儿。”

  鲁科多的神情变得玩味起来。

  他已了解了姜念与王子腾之事,心中既惊奇又惊喜。

  惊奇的是,王子腾这样一位重臣,且是太上皇景宁帝的亲信武将,竟因惹了一个年轻哥儿,而遭到景宁帝下旨惩处,从京营节度使被贬为总兵,权势大减。

  惊喜的是,他鲁科多被擢升为京营节度使,填补了王子腾的空缺。而且,他与王子腾之间素有仇怨,王子腾一向瞧不起他,认为他平庸无能,而他则认为王子腾为人嚣张,飞扬跋扈。王子腾因姜念而受惩处,他心中便对姜念这个年轻哥儿不禁生出了几分好感。

  鲁科多对马培澄道:“传姜念进来,我要见一见他。”

第66章 上奏太上皇(下)

  阳光斜照在巡捕左营衙门的一间堂屋内,将青砖地面映得斑驳陆离。

  姜念、贺赟、彭继忠三人步入堂屋。

  彭继忠一瘸一拐,脸上又肿又青,他的这副样子,无意间抢了姜念、贺赟的“风头”,引得坐在上首的鲁科多与一侧的马培澄不禁注目。姜念的神秘和贺赟的五品龙禁尉官服,仿佛都不及他这副样子有吸引力。

  姜念上前恭敬行礼:“姜念拜见节度使大人!拜见参将大人!”

  贺赟、彭继忠紧随其后,跟着行礼。

  鲁科多微微一笑,目光在姜念身上停留片刻,语气带着几分赞许:“念哥儿,你身材健壮,有英武之气,可是习武之人?”

  姜念点头答道:“回大人,我坚持每日习武。”

  鲁科多又问:“可爱读书?”

  姜念神色坦然,答道:“每日勉力读书,不敢懈怠。”

  鲁科多微微颔首,继续问道:“可有功名在身?”

  姜念也坦然道:“不曾考取功名。”

  鲁科多轻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道:“倒也无妨,若能文武兼备,不考功名,也自有你的好前途。”

  姜念拱手一礼,恭敬道:“谢节度使大人吉言。”

  这番客套话虽简短,却已显露鲁科多对姜念的亲切。

  鲁科多给了马培澄一个眼色,马培澄会意,看向了姜念,清了清嗓子,正色问道:“姜念,你说有要紧事求见,所为何事?”

  姜念神色肃然,对彭继忠道:“节度使大人与参将大人都在此,你将详情陈述。”

  彭继忠点了点头,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掏出贾珍那张五百两的银票,呈现在鲁科多、马培澄面前,将贾珍如何利诱威逼他、如何命人殴打他的经过一五一十地陈述。

  鲁科多、马培澄听着听着,脸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这……这分明是在状告宁国府的贾珍啊!

  两人心中同时涌起复杂的情绪……

  彭继忠话音刚落,姜念便愤愤不平地说道:“秦老爷发引甫毕,贾珍便要谋夺其女,意欲纳秦姑娘为妾,既违背礼法,也违背《大庆律例》。贾珍也知此事违背律例礼法,说要安排一所房舍供他悄悄与秦姑娘私会之用,暗藏悖乱之心。他还利诱威逼这位秦家的管家,彭管家不从,他便纵恶奴行凶。贾珍实乃可恶,恳求二位大人为秦老爷伸冤,为彭管家伸冤,惩治贾珍这等恶徒!”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似一把利剑,直指贾珍的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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