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1566:摄政天下 第828节

  他也没打算挑破这孩子的小心思。

  书是要读的。

  可作为大明未来的皇帝,光读书是没有用的。

  亲农不过是基本功,这一点如今很受朱翊钧的喜好。那余下的,就得要补上体察民生的一课了,要让这孩子慢慢的去了解真正的天下民生,知晓黎庶疾苦。

  许是再等上些年头,还得要让这孩子知道公门里那些蝇营狗苟,懂得朝堂文武百官的那些明面公义,暗中私欲横生的文章。

  而朱翊钧在得了肯定的回答后,脸上立马灿烂起来,犹如此刻初春里的骄阳。

  稚嫩,却充满期望。

  朱翊钧又好奇的说:“前几天学生听母妃与人闲聊时说起,先生是否要有女儿出生了?”

  严绍庭顿时一愣。

  陆文燕已有身孕的事情虽然没有瞒着人,但不成想这时候宫里都在议论这件事。

  而朱翊钧竟然连是女儿的事情都知道。

  严绍庭不由往深了去想。

  难道是李妃想要让自己的闺女成他朱家的儿媳妇?

  一想到这事,严绍庭原本挂在脸上的宠溺,立马消失不见,目光认真的看向朱翊钧。

  只是终了,也不知该如何和眼前这个小屁孩说明白,往后不要将主意打到自己闺女身上。

  倒是冯保正从会极门方向走过来,领着身边几名小太监,有说有笑的,笑声不断。

  见到钧皇子和严少保正坐在田地旁,冯保赶忙上前。

  “奴婢参见钧皇子,见过严少保。”

  朱翊钧抬头看了眼,规规矩矩的点头:“冯大伴。”

  严绍庭则是好奇的看了一眼冯保:“冯大珰这是遇着甚好事了?”

  冯保冲着身边的小太监们挥了挥手,自让他们去文华殿里当差,而他则是走到严绍庭跟前,脸上挂着笑容:“回少保的话,也非是什么好事,只是听见外间今日在谈论一桩趣事,南边来的趣事。”

  他最后补充了一句。

  严绍庭愈发好奇:“哦?南边近来还能有什么趣事?”

  如今江南那边一家家高门大户,无不是悬挂白绫,亦或是深院暗自哀伤,哪里会有什么趣事。

  冯保又上前一步,见朱翊钧和严绍庭都是坐在台阶上,便也提着官袍坐下。

  “少保可知南京总督粮储衙门?”

  严绍庭点点头。

  说到南京总督粮储衙门,他不由想到当初自己奉老道长的旨意南下江南,就将时任南京总督粮储大臣杨宗气给办了的事情。

  冯保小声却带着笑意道:“年前雷州府同知孔泽阳不知走了哪里的关系,许是徐阶他们那一方清流的路子,升任南京总督粮储大臣,前不久刚刚进了南京,上任总督粮储衙门,却偏生就出了事。”

  严绍庭听到徐阶这个耳边久违的名字,双眼不由眯起。

  “这个孔泽阳出了何事?”

  冯保歪着身子靠近了些:“听说他刚上任,正巧赶上银价暴跌的时候,得了消息后在衙门里,还没来得及查账,就立马写好辞呈,挂印逃走了。”

  听到这个孔泽阳上任头一天,闻讯之后挂印弃官而去,严绍庭一时间也是忍俊不禁。

  不过结合冯保先前说的。

  那这个孔泽阳极有可能就是走的被流放到雷州府的徐阶的路子,才得了南京总督粮储大臣的位子。

  那么徐阶用他,必然是为了让其坐镇南京,对抗朝廷在南直隶和浙江度田一事。

  如此说来,孔泽阳听到银价暴跌的消息便挂印弃官而去,就很合理了。

  这厮许是被吓到了,才会仓皇而逃。

  冯保脸上的笑容就不曾止住。

  他倒是觉得这些个读书人出身的官员,当真是没有骨气。

  严绍庭却是笑着说道:“他倒是个聪明人,算他机敏。”

  见他这么说,冯保脸上立马露出诧异。

  不过这等前朝的事情,他倒是没有多问。

  “抓住他!”

  “打他屁股!”

  正当严绍庭和冯保两人相对无语的时候。

  朱翊钧却是紧握双拳,面色微微涨红,咬着牙喊了一声。

  严绍庭立马低头看过去。

  冯保更是伸头看向左右,而后低声道:“殿下,这等前朝的事情,可万不能乱说话。”

  朱翊钧却皱着眉:“父皇给他的差事,他不干就跑了,为什么不能打屁股?”

  冯保一时语滞。

  严绍庭却是有些意外的看向这孩子。

  虽然童言稚嫩,但道理却偏偏就是这么个道理。

  只不过朝廷往往在面对官员挂印弃官的时候,基本都不会采取太激烈的惩治手段而已。

  亦是此时。

  三人身后的文华殿内,忽然传来一阵争吵声。

  声音并不算大,亦是有些克制,但终究是传了出来。

  冯保立即转头看了过去,脸上露出疑惑。

  “今日不是陛下与内阁议事?这是怎了?”

  严绍庭则是拍拍屁股站起身,伸手将小屁孩提溜了起来,吩咐道:“近几日农活也基本忙完了,诸位师傅交代的课业便不能拖延怠慢了,该读的书要读完,该抄写的字要写好。”

  朱翊钧虽然有些不太情愿。

  他觉得读书和写字,远不如跟着严师傅做农活来的快活。

  但他还是规规矩矩的拱手作揖。

  “学生晓得,先生放心。”

  严绍庭点点头:“臣还要出宫去礼部操办差事,殿下就由冯大珰送回娘娘那里吧。”

  冯保这时也站起身,在旁拱手道:“少保放心。”

  见事情都交代好,严绍庭也不逗留,直往宫外离去。

  而在文华殿内。

  先前的争吵声已经平息下来。

  但几乎是大半的人,脸上都挂着怒色。

  隆庆皇帝朱载坖则是面色平静的坐在御座上,手里端着茶杯,也不喝茶,只不过是借着这个姿势稍稍低着头,打量着眼前的几人。

  内阁次辅袁炜却是愤愤不平的甩了甩衣袖:“陛下,此次金行调控银价,本就是依法而行,钱法明文规定,金行可因金银铜存量高低暂时调控,也可因市面起伏调控,其目的本就是为了不使国家吃亏,不让百姓受到牵连,上保国家之利,下安黎庶之心。臣以为,金行无错,更应降旨褒奖激励!”

  金行的事情结束了。

  金行获利千万,而江南清流士绅几近家破人亡。

  这后续的影响却在发酵。

  今日,便是有一帮在朝中的江南籍科道言官上疏,弹劾金行借调控银价致使江南遍地自缢。

  李春芳瞧着袁炜依旧不甘。

  当即沉声开口:“南直隶刚来的消息,这一次因为金行所谓调控银价一事,闹得沸沸扬扬,数百人因家破人亡而自缢,此又如何能说是下安百姓之心?金行此次事先无奏朝廷,事后不顾百姓,当真是恣意妄为,手握圣允权柄,行草菅百姓之事,该罚!”

  “李阁老!还请你慎言!”

  愿为不让分毫,回头目光森森的看向李春芳。

  李春芳脖子一硬:“老夫又如何要慎言了?陛下面前,老夫不过是直言其事罢了!”

  袁炜森森一笑,眼里闪过一道寒芒。

  “李阁老平日里总是最重出身,高论门第,怎么今日却忘了士农工商的道理?”

  “那些个死了的人,岂不闻皆是为富不仁的商贾?”

  “敢问李阁老,这商人什么时候成百姓了?”

  李春芳脸上又是一急:“你!”

  咳咳。

  原本没准备继续参与争斗的赵贞吉轻咳了两声,站了出来:“商贾,历来逐利,无有道义。若论这一次为何江南死了数百商贾,倒不如论一论他们是为何而死。若说是因金行而死,却也不错。”

  说至此处。

  赵贞吉目光幽幽的扫向李春芳。

  “但年前,这些人何曾不是好似有人串联一般,纷纷踏足而至金行,挤兑金行支取银币,使金行存银几近全无!”

  “这等逐利商贾,当时抱得何等心思,难道李阁老瞧不出来?”

  “金行不过是依法调控银价而已,银多则价低,银少则价高。朝堂之上,政令而下,南直隶、浙江两地折铜征缴,黎庶皆知铜钱增利,则必然倒使银价再跌,此来天理阴阳循环之道,又与金行何干?”

  说到最后。

  赵贞吉几乎就差指着李春芳的鼻子骂,要不是他在背后联系江南,挑动这些人在当初挤兑金行,欲使金行崩溃,又岂会有今日这等局面。

  李春芳都快要被骂的吐血。

  而最让他失算的是。

  从年前开始,大概是因为年关前后,金行调控银价,根本就没有影响到寻常百姓。

  等到现在,江南清流士绅大户纷纷折损无数。

  依旧是在春耕之前,百姓虽然已经知晓了这些事情,但还是没有遭受太多的影响。

  如今金行更是在获利千万之后,开始慢慢调控抬高银价。

  按照算计,许是只要月余时间,就会将银价调控到原来的位置上。

  这就说明。

  他这一次的损失,是实打实的!

  现如今,自己每日下衙回家,走在路上都觉得后脖子发凉,唯恐走到什么人少路偏的地方,就会有一根箭从背后射出来要了自己的性命。

  为了自己的命。

  李春芳就得要争一争!

  “陛下,此番金行所为,且不论究竟何方对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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