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他为李春芳和江南那帮清流士绅准备的真正的杀招。
将一条鞭法里的折银换成折铜征缴。
再加上柏富贵他们带来的那数百万两白银。
足以让整个江南大乱。
到时候,银子才会真正的不值钱。
才会让那帮已经掌握着不计其数白银的江南士绅大户们害怕慌张起来。
而到了那个时候。
就是自己收割这些人的时候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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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2章 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苏州府城。
依旧是督粮道署。
只是如今这座督粮道署外,倒是多了一块官牌,亮明了大明海务总督衙门的存在。
依旧是院中四面厅。
冬日里江南风雪颇多,这是到底江南,远不如北方那等寒冷,腊月底便开始回暖,将屋顶上的积雪融化。
雪水顺着屋顶流下。
淅沥沥的如同一串串珠子。
而在屋中。
张居正坐在主案后,眉头微皱,颔首低头看向桌案上已然拆开的书信,面露思忖。
京中局势变化莫测,而他也早已许久前就接了朝廷的旨意,操办南直隶、浙江两地度田一事。
只是这等事情,到底还是难做。
虽说不至于寸步难行,可也是举步维艰,每一步都走的慎之又慎,唯恐大明财税泰半的这块东南半壁江山出现乱子。
避乱求稳,徐步求进。
尽两三年之功,而全南直隶、浙江两地度田事成。
这是张居正在接旨后就定下的方略。
但现在。
事情似乎不能继续按照自己的方略走下去了。
“我看就得要闹起来!”
“闹得越热闹越好,闹得那些个藏着的人都露了头,咱们就提着刀子,一颗脑袋,一颗脑袋的砍过去便是!”
当张居正还在琢磨着该如何应对当下江南时局的时候,四面厅中全是响起满是暴戾的喊杀声。
张居正不禁皱眉抬头,看向喊打喊杀的高翰文,一时头疼不已,却又哭笑不得。
同样是领了旨意,充任南直隶、浙江度田副使的高翰文,明明身上穿着的是文官的禽袍,可那张方方正正的脸上却蓄满了浓密的胡须。
配上他方才这等发言。
倒十足的像是军中统兵的武夫。
高翰文站起身看着张居正,三两步上前:“叔大兄,你我同在朝中为官,如今又同在江南操事。当下朝廷既然有命,朝中也有依仗,想这区区江南士绅豪族,又有何惧?”
张居正举臂伸手,轻轻的按在额头上:“如何又能不惧?”
“惧甚?”高翰文火气冲冲的反问了一句,又说:“我与叔大兄掌两地度田之事,叔大兄还提督税兵、水师两处兵马。便是怕这些江南士绅豪右鼓动地方生变,大不了便是你我二人引兵压过去,量他们也不敢真的举旗造反!”
张居正是真的有些怵这人。
虽然过去他和高翰文不太相熟。
但自从对方奉旨南下,也渐渐多了些往来,亦是渐渐明晓了这人的秉性。
要知道高翰文当初在南京的时候,那可是生生得了个高阎王的名头,这名头可不是平白出来的,而是南京城内外那一个个被抄家的豪门,一颗颗被砍了的脑袋造就出来的。
可南京是南京。
南直隶、浙江却又是另一回事了。
就算是自己一直想要革新天下,再造乾坤,也不敢真的让两地遍地烽火。
那是要出大事的。
但高翰文也是为了当差做事。
张居正只能是轻声说道:“我亦知晓江南根结在于何处,无非就是地方这些个百多年的清流士绅,耕读传家,积攒下千丝万缕的关系,存下数不尽的钱粮,于地方巧取豪夺,为祸百姓。可真要是不管不顾,引大军杀过去,却莫要忘了兵过如筛,寻常百姓又有何辜?那些个盘桓地方的士绅豪右之门,又岂会坐以待毙。等到那个时候,你我恐怕已无需去想度田一事,却是要应对两地烽火狼烟千里之景了。”
言毕,张居正深深一叹。
还是当下手中权柄不够。
若自己乃为内阁首辅,当大行整饬吏治,先将南直隶、浙江两地方方面面的主官尽数汰撤更迭,然后方才可以大开大合的以无敌之势辗轧过去。
想到这些。
他又不由的看向面前的高翰文,竟然是在心中将其与那个姓海的对比了起来。
这两人虽然秉性各有不同,但对自己而言。
这两人都是一样的让自己头疼!
但自己怎么却又有些想姓海的那厮了?
也不知那厮在九边清军做的怎么样,依着那厮的性子,恐怕是要在九边惹得人嫌狗憎,不过有戚继光等人在,想来姓海的本人也不会出什么事。
想到这里,张居正不由稍稍安心了些。
而在他面前的高翰文却是冷哼一声,面露不满。
这冷哼和不满倒不是冲着张居正去的。
高翰文语气清冷,透着一股子杀意的念道:“我等食君之禄,受天下百姓供养,又岂能因两地清流士绅豪右顽固,便行事缩手缩脚?便是容他遍地豪强,又能比得过我大明开国之时?”
张居正眉头一挑,心中惊忧:“你要作甚?”
高翰文却是冷笑一声,朝着张居正拱了拱手。
“叔大兄,左右不过是太祖昔年一首诗的事情。”
张居正眉心大跳,他已经有些不太妙的预感。
而高翰文也已经朗声出口:“杀尽江南百万兵,腰间宝剑血犹腥!”
朗诵完太祖皇帝当年做的这首诗后。
高翰文双手向前一伸,按在了张居正面前的桌案上。
他目光幽幽:“叔大兄,既然如今严少保已经来信,朝中那层顾虑自当不必再做多思。眼下南直隶、江南两地的事情方才是要紧的。太祖当年直面江南百万敌兵,尚不曾畏惧半分。你我如今上有依仗,中有大义,下有兵马,理当下下重力气了!”
说完,他倒是低头看向摆在张居正面前的那道拆开的书信。
他知晓是严绍庭从京中遣人送来的。
但却还没看过信上的内容。
而张居正看着这个高阎王,一时只能轻叹一声,而后伸手按在书信上,扭转过来。
“如你所愿。”
“这一次便好生出些力气吧。”
“本官会开具公文,发往水师及税兵衙门,以备不测。余下之事……”
在这片刻的功夫,高翰文已经是一目十行将信中内容看完,当即满脸欣喜,拍着桌子道:“余下之事大可尽数交于我来办!”
高翰文伸手将书信拿起,转身看向屋外。
屋外阳光明媚。
水珠成串,自屋檐而下。
叮叮当当,好不悦耳。
高翰文轻喝一声,紧握双手:“这次本官定要叫江南知道什么叫王法!”
在他看来,这帮江南清流士绅、豪右高门,皆是目无王法之辈。
皆当削首抄没!
而在他身后。
张居正瞧着挡在眼前的这道高大背影,虎背熊腰,五大三粗,不由默默一叹。
摇着头,他也只能是依着方才书信上所言,开始提笔书写将要送入京师的奏疏。
……
隆庆二年。
正月初六。
依祖制,两京一十三省各部司衙门皆要开衙取印,开始新一年的办公。
越明日。
昨日京中文武百官已经依制入宫朝会。
而今日,则是朝中六部九卿及各司主官,朝于文华殿。
早早的。
早就已经是礼部尚书的严绍庭,同样是换上了自己的朝服,踩着点随同官员们入宫,聚在这文华殿内。
只不过当下皇帝尚未过来。
文华殿中,众人亦是三五成群的站着,小声的讨论着三三两两的事情。但左右都不过是近来各家过年过节如何,族中若是有适龄的男男女女,倒是可以将亲事提上日程之类的闲话。
毕竟再过几天,等到了正月十一,依成祖皇帝之制,还要有足足十天的假期。
也正是因此,没人会将这开年后的几天当回事。
除开军国大事,朝中有什么事情,基本都会选择放在元宵节后去处置。
也正是因此,今日文华殿内的气氛倒是显得颇为轻松。
这厢。
就看到兵部尚书杨博和吏部尚书郭朴联袂而来,到了严绍庭近前。
杨博面露笑容,气色红润,显然是这个年过的不错,笑吟吟的说道:“往日里润物来此,都是因着差事,现如今却是因官职而来,数年之间,润物建功无数,国朝之中当真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郭朴亦在旁笑呵呵的附和道:“再打磨几年,熬一熬年岁,说不得润物就能成我大明朝最年轻的内阁大臣了。”
若换作旁人如此说,那就是纯粹的阴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