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回头,后面的幢兵就要被他杀光了。
刘道规手中长刀掷了出去,范崇民钩镶一横,轻松架住掷来的环首刀。
这种钩镶专为克制刀剑设计的,利于近身格斗。
兵器上落了下风,刘道规干脆扔掉环首刀,从部曲手中接过一把短斧,盯着范崇民一动不动。
这个时候若是与他陷入纠缠之中,前后夹击,自己这两百多人必死无疑!
狭路相逢勇者胜。
出手的机会只有一次,刘道规屏住呼吸。
范崇民连杀两个幢兵,意气风发,仰天大笑:“我乃万人敌范崇明——”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刘道规居高临下,手中短斧兜头劈下。
没有任何花哨,将自己所有的力量和全身的重量都压在这一斧上,一力降十会,以力破起兵器之巧!
不得不说这厮的确有两把刷子,慌忙之间,手中的短戟和钩镶架起,挡住了斧头。
但没挡住刘道规全身的重量,以及杀心!
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咔”的一声,火星四溅,钩镶和短戟不堪断斧的劈斩,断成了四截。
范崇民整个身体都在后仰,眼神中的狂妄变成了惊恐。
刘道规落地,双臂发力,再度抡起了短斧,照着他的额头劈下。
一声脆响,范崇明的头颅分成两片,身体软软倒下,跌入海中,溅起一朵浪花。
红白之物溅了刘道规一脸,“就凭你也敢自称万人敌?”
矬子里面拔将军,这些天师道整天妖言惑众,脑子都不清醒了。
这厮充其量也就与刘黑罴不相伯仲。
“威武!”
幢兵们顿时欢呼起来,士气大振,顶着刘遵往上冲,刘遵身中四五支羽箭,血流如注,这厮也有急智,慌乱之间,提起脚下的一具尸体挡在前面,敌军的长矟刺在尸体上,刘遵躲过了一劫,嘴上骂骂咧咧,“他娘的,这不是坑我么?”
舷上的敌军本来还在死战。
但爵室上的茹千秋见范崇民惨死,吓破了胆,带着随从逃了。
无人激励士气,水军顿时崩溃,也纷纷跳入海中。
“啪啪啪……”旁边楼船上传来了一阵掌声。
刘道规抬头望去,却是蒯恩在拍手,“哎呀呀,道友才是万人敌也,再会再会!”
一边说,一边指挥部众起帆,楼船缓缓动了起来。
“道友也不差,后会有期。”刘道规大笑。
城外的盐场也没能幸免遇难,被人群淹没,一把火烧了起来……
“好胆!”刘遵一声惊呼。
刘道规低头望去,只见一些失去理智的天师道竟然顺着舷道冲了上来,被刘遵砍翻在地。
但这些人已经陷入疯狂,根本不在乎生死。
幸好这时楼船动了起来,驶向大海,那些人直接跌入大海之中。
另外两艘楼船在刘广之率领下,早已烈焰滔天,黑烟滚滚,将港口上堆积的其他杂物一同点燃。
盐渎城内同样火光阵阵,到处都是劫掠的人群。
这个时候也没人管天师道了,全都变成“替天行道”。
“茹千秋何在?”刘道规提着短斧到处寻找。
从爵室搜到第二层的飞庐,又从飞庐寻到底舱。
依旧没找到茹千秋。
舱内俘虏了不少浆夫,被锁住了脚踝,想逃也逃不走,一个个枯瘦如柴,仿佛僵尸一般摇动着船桨,一百多双眼睛麻木的望着刘道规。
舱内恶臭不已,也不知这些人多少年没洗刷过了。
刘道规一声叹息,奴隶之中最凄惨的就是这些人。
或许在那些士族高门中,这些浆夫根本不算人,连牛马都不如……
刘道规回到甲板上,孟干之指着东面的一艘船道:“参军,茹千秋那厮坐着快船跑了!”
海面之上,一艘小型艨艟劈波斩浪,游鱼一般向南而去。
楼船太大,不可能追上。
“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总会逮到他的。”刘道规没兴趣追击他,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盐渎。
第116章 回
人跑了,钱帛没跑。
刘道规带着人去清点,绸缎三千多匹,布帛一万一千多匹,钱却没多少,只有三万缗,金银不到三十斤,船上还有不少皮货,应该是从北方运过来的。
这玩意儿江左士族趋之若鹜,也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角落里还堆着一箱子五石散,这东西也值不少钱。
四艘楼船加起来,钱帛在五十万缗上下,基本对的上。
“才这么点?”刘遵一脸郁闷。
“你想要多少?已经不少了。”刘道规觉得还行,这一趟的收获差不多在十万缗左右。
一缗钱差不多三斤,三万缗,便是十万斤左右,楼船也吃不起。
刘道规从氶城运回五千缗钱,就用了两艘漕船。
五月正是风季,楼船也未能抵御风浪,一直上下起伏晃动,在海上漂了半日,幢兵们已经开始上吐下泻,又睡不着觉,被折磨的不轻,脸色惨白,站都站不稳。
到了晚上,李大目带着刘广之、孟干之、葛道明等人方才寻来。
刘道规赶紧让人准备一条海船,送回岸上,让他们自行返回兰陵。
其他人留下搬运财货。
东西太多,整整一个晚上才搬完。
“这东西如何处置?”刘广之指着脚下的楼船。
东西倒是好东西,非常气派,但也十分招摇,只要出现在沿海,一定会被人认出来。
周围也没地方可藏。
这么大的玩意,不可能拖回兰陵去,那是自寻死路。
周围也没什么海岛可以藏……
刘道规思索再三,忍痛道:“将重弩拆下来,船烧掉!”
刘遵道:“烧掉多可惜,若是卖掉,少说二十万缗。”
“谁敢买?”
能买的起的都是士族高门,一眼就穿帮了,天师道不可能,北面的燕国又不熟。
所以最好的选择是烧掉,一了百了。
孟干之拱手道:“海上一旦火起,容易暴露踪迹,属下以为,不如送给天师道,天师道定会藏于海岛上,到时候我们再泄露消息,天师道便百口莫辩了。”
刘道规眼睛一亮,“好办法。”
天师道那帮穷鬼,见到这玩意儿一定舍不得烧,一定会拖回海上的巢穴。
司马道子派人一查就知道。
能见到他们狗咬狗,就没人管谁是幕后黑手。
孟干之是二十七虎贲中的佼佼者,琅琊剿贼,战于即丘,他力斩贼酋程无休。
看上去只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的而已,年轻的让人羡慕。
刘道规取名“干之”,他干脆就用这个名字。
重弩拆下,船上其他能带走的东西都带走,布幔、绳索、旌旗、各种附庸风雅的器具,一个都没放过,全都搬上了海船。
刘道规直奔底舱,奴隶们眼神依旧麻木,仿佛对自己的命运和生死漠不关心。
“跟我走,让你们活!”
手中短斧锋利劈下,火星四溅,斩断了一截铁链。
几个年轻奴隶眼中这才有了些许暖光,但很快就呜咽起来。
沙哑的哭声也不知承载了多少苦难和委屈,听着就令人心酸不已。
刘道规亦受感染,提起斧头到处砍锁链,累得气喘吁吁,斧刃很快就崩出大大小小缺口,越来越难砍。
“咔”,刘遵不知从哪弄来一串钥匙,轻松就打开了,“你这不是傻吗?”
“你这厮一定是存心的……”刘道规一阵无语。
“你一来就抡起斧头,我也没机会说啊。”
浆奴们的锁链陆续打开,很多人长期困在此地,已经不能行走,被士卒们抬走了。
锁链一并拖走了。
船上东西清理的差不多了,刘道规这才登上海船。
楼船随着海风,缓缓向东南驶去。
“你们先在海上转几日,依次从琅琊返回兰陵,一定要保密,不能泄露丝毫消息出去。”刘道规在此反复强调。
“参军放心!”
幢兵与自己同心,在兰陵受军法约束,很少外出。
刘广之道:“你不跟我们一同回兰陵?”
“出了这么大的事,我当然要留在广陵,兰陵那边你和阿钟多多费心。”
出了这么大的事,刘道规估计自己很长一段时间不能再回兰陵了。
“领命!”
众人就在海上分别,刘道规坐着海船从长江口送流而上,返回广陵。
原以为此时的广陵应该戒严起来,没想到风平浪静,几乎不受影响,只有港口上的一些山谷在谈论此事,但大多都是幸灾乐祸。
回到军府,桓弘、桓道真、袁鹤三人还没回来。
也没人关注刘道规消失了三天。
“三天时间,京口、东山、建康应该都收到消息了,桓使君或许正在赶回的路上。”只有高珣默默关注着事态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