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文官都为此努力。
但是郑戬认为到了士大夫这个圈层,谁不会主动维护圈子?
可他着实没有料到,晏殊这个曾经的神童,如今的知府,竟然会不与自己站在同一个立场上。
晏殊瞧着郑戬一副不服气的模样,淡淡的道:
“太祖有言,不得杀上书严事者,宋十二所言,有何差错?”
紧接着张方平再次行叉手礼:
“诸位相公,其实十二哥后面还说了一句,那便是俺听人言:
读书是为了明理,明了理就有了主张,知道该怎么做。但理是在变化的,又不能守死理。”
“此言大善。”
范仲淹也不是个死读书的,宋煊的话当真是入了他的心。
最重要的是他是经历过官场的。
他遇到那些张嘴闭嘴之乎者也不干实事的同僚,实在是厌恶的很。
满嘴的圣人之言,可惜全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被誉为大宋第一完人的范仲淹,对于这类读书人当真是看不上眼。
饶是宋绶对宋煊的这句话也是十分认同,他也是在官场上厮混数年,当然晓得不少读书人当官后的秉性。
郑戬没有再过多辩驳,至少他没有揪出宋煊这话里面的漏洞。
宋煊要是在现场,定要说上一句不用俺出手,自有大儒为我辩经!
晏殊放下手中的书稿:
“希望你今后能够保持住本心,学业更加精进,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宋十二之言发人深省,你要多向他学习。”
“多谢晏相公教诲。”
张方平自是晓得宋煊是自己的挚友,此事也无需他人提醒。
尤其是他觉得宋绶对宋煊的观感缓和了一些,就算七日后考取应天府书院,有他当考官,对上宋煊的策略,也不至于过于难堪。
随即宋绶又起身,唤张方平过去,拿着他的策略仔细指点,属实是给学霸开小灶去了。
“姐夫,你对宋十二这个学子很是了解?”
郑戬与范仲淹虽为连襟,但政治立场全然不同。
就算是后期范仲淹当宰相的时候,郑戬也是不与他亲近,而是与同样游离于新旧两党之外的宋痒兄弟自动抱团。
“有过了解。”
范仲淹便缓缓的诉说了一二宋煊自小到大的事迹。
听的郑戬频频挑眉,他爹活着还不如早死呢。
如此看来此子还没有跟他二哥一样堕落,当真是异于常人!
更不用说还有读书天赋,以前是个神童,都不被家族重视,如今自己跌跌撞撞,衣食无忧,还能进心上学。
在他成长过程当中,没有什么人教导,心思异于其余学子,那也是情有可原。
郑戬长叹一口气:
“姐夫,此子虽然有才,但我觉得你需要花费大量心思,才能矫正他的想法,偏偏此事最难。”
范仲淹并没有多说什么,他对于如何教育宋煊有着自己的计划。
如今听的张方平转述宋煊的言论,越发觉得此子将来当了官,定然不会随意与他人联合起来压榨百姓。
极大可能会要同那些看不过眼的官僚对着干呢!
范仲淹对宋煊是鼓励的态度,年轻人若是没有一股子闯劲,还怎么在官场上往上走,更好的建设大宋,以及惠及治下百姓?
难不成要与那帮虫豸同流合污?
他们懂怎么更好的治理大宋吗?
自从晏殊与范仲淹深入交流后,范仲淹对于在应天府执教,就充满了期待。
想要改变大宋朝堂的现状,必须要从学子抓起。
这也是晏殊被踢出来后,想着要大兴教育的思路。
郑戬认为宋煊若是年轻些还能及时矫正,可他超过十五岁,思维认知基本都确定了,改变几率并不大。
“以后再说以后的事,你若是不着急,到时候也可以看看他的策论,定然极为有意思,兴许能让你在为官一方的时候,有更多的参考性。”
范仲淹如此诚恳的给了郑戬建议,再次让他绷不住了。
想他一个今年一甲第三名,没有留在京城进清贵府衙熬资历,而是选择外放积累执政经验。
现在姐夫这个当官的,还让自己看一看连科举第一步都没有走完士子的的策论,兴许对自己为官有所启发?
简直是不可理喻。
但更让郑戬破防的是,身为应天府知府的晏殊,竟然也赞同范仲淹的话:
“天休不必着急赴任,七日后便是应天府书院的入院考试。”
“好好好。”
郑戬即使不服气,但依旧在心中默念了数句,才让自己冷静下来,出声道:
“我倒是要看看宋煊入院考试的策论写的有多好!”
第56章 包黑子
宋煊站在自家店铺门口,瞧着外面经过的人。
不少年轻的学子都是慕名前来此地,想要考取应天府书院的。
北宋四大书院,分别是石鼓书院、岳麓书院、白鹿洞书院、应天府书院。
其中白鹿洞书院在宋之前是学习的地方,但是被占据后便结束了,直到三十多年后,才重新建立学堂讲学。
石鼓书院虽然建立,但还需要十多年以后宋仁宗赐“石鼓书院”匾额,改为州学,才名声大噪。
岳麓书院如今也在发展当中,但始终不如应天府书院更加有名。
至于其余什么书院,诸如以程氏兄弟闻名的嵩山书院还没来得及扬名。
徂徕书院的创始人石介还是来应天府书院求学于范仲淹,也是二十多年后在家服丧创立的。
至于金山(茅山)书院也是今年在茅山初创,由处士侯遗此教授生徒。
应天府书院属实是北宋最高的学府了,有心想要考取进士的学子,都会前来。
以至于近一个月内,宋城内多了许多外地的乡音。
但是像宋煊这般直接在书院旁边买房子的属实是少数人。
宋煊正在打量着路过的“竞争对手”们,突然就瞧见落单的那个。
整个人显得极为魁梧,但偏偏皮肤比旁人有些黑也就罢了。
最吸引宋煊注意力的,便是那个年轻人额头上有一个形似月牙的伤疤。
路人的这副模样,直接让宋煊站了起来。
怎么越看越像是包拯的形象?
于是宋煊主动开口道:“这位面色黝黑的同窗,也是前来考试的?”
包拯其实没在理会宋煊,但是面色黝黑这个词,倒是让他侧过头来,轻轻颔首。
“在下宋煊,行十二,同为想要考取应天府书院的学子,敢问阁下是叫包拯吗?”
包拯这才转过身来。
他认真审视眼前这个年轻人。
此子长相倒是上乘,笑起来显得很是阳光。
但包拯十分确信自己不认识宋煊。
先前包拯他爹于南京留守的官职卸任,已然回老家合肥养身体去了,
至于包拯也都是在老家合肥的僧馆读书,纵然扬名也是在家乡那边。
那还是庐州知府刘筠对包拯十分赞赏,起到了极大的作用。
“这位同窗,我未曾见过你。”
包拯此时已经是二十五岁了,眼里露出疑色:
“你怎么会认识我?”
“你在庐州的名头,倒是传扬过来了。”
宋煊丝毫不慌,确认了此人真是包拯,那个戏文里的包青天,倒是有些意思。
他一直都觉得包拯不长那样,完全是戏曲夸张之类的。
“哦?”
包拯很是意外。
他绝没有想到自己的名声已经传扬到八百里之外了。
不过一想到他爹不久前才在南京离任,便也释然。
此子兴许也是官宦子弟,才会听闻自己的名声,毕竟自己的长相在人群当中是极为辨别的。
“在下包拯,字希仁,庐州合肥人。”
“幸会幸会。”宋煊指了指一旁的小竹凳:
“包兄,如今前去报名的人多,不如坐下饮口茶歇歇脚,待到人少一点再去。”
包拯风尘仆仆,虽然他爹当官家里也不缺钱了,但他却是不怎么花钱,较为简朴。
连乡里的富商想要请他吃饭都直接拒绝。
包拯抿了抿干裂的嘴唇,便开口:
“那便多谢十二郎了。”
宋煊着实是有些意外包拯竟然也会来考取应天府书院,看样子真的竞争很激烈,不少人在本地读书都是有些名声的。
包拯也在打量着宋煊,见他泡的茶竟然不是碾碎了的茶粉,又有些意外。
纵然包拯平日里生活简朴,可也是见识过旁人斗茶的。
似宋煊这种把茶叶放进去,不舍得吃进肚子里,还要多次加水,像是路边茶摊的做法,一瞧就是穷苦人的习惯。
可观其穿着,以及面相,又不像是为生活所奔波出来的家庭。
此子有些奇怪。
“请。”宋煊倒了杯温热的茶给包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