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叫官爷知晓,俺们已经买下此处宅院,早就去了县衙做过交割。”
“嗯。”
为首的捕快,挎着刀,迈着步子走进来,后面跟着拿着叉子之类的同僚。
“不知道官爷怎么称呼?”
“你是房主?”
“俺是。”
宋煊直接出声,借着灯笼的光芒仔细打量这群人,没有一个是跟张亢出差的。
“你是?”
为首捕快提起灯笼照向宋煊的脸。
矮桌上却有光亮一闪而过,他来不及看清宋煊的脸,便被桌上的琉璃器物所吸引。
直娘贼!
当真是个肥羊。
此子如此年轻,又用得起琉璃,到底是哪家的狗大户子嗣啊?
为何一点消息都没有传出来!
“你姓甚名谁,籍贯是哪里的?”
“俺叫宋煊,家住宁陵县勒马镇。”
宋煊自是察觉出捕快的贪婪之色,他们这种长期混迹街边的,眼力好着呢。
别看宋煊觉得几个破玻璃不值钱烂大街的,可好歹是大宋时期,珍贵的很。
大宋时期的破玻璃到了后代,那也是及其珍贵,都得进博物馆。
“你来此地作甚?”
“小子乃是受应天府推官张亢相邀,前来考取应天府书院,以便更好的提升自己。”
宋煊倒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用到张亢的关系。
想必这出也不是他故意安排的。
到底是有人来投身问路了。
这种事宋煊也见过,外姓人到了新地盘,总是不那么容易被接纳。
“放你娘的屁”这句口头禅被捕头丁哲硬生生的给咽回去了。
直娘贼。
他竟然跟张推官有关系。
这可上哪说理去!
就算宋煊说的不是真的,丁哲也没胆子前去核实。
他只是一个小吏,跟从六品的官差距犹如皓月与萤石。
万一此子真的有关系,那自己岂不是完犊子了。
若今夜他来哄骗自己,待到查明后,有的是手段去整治此子。
倒是也不急于一时就做出判断。
只要他在应天府书院求学,将来有的是机会接触。
“官爷可是饿了,尝尝烤好的羊肉串。”
陶宏连忙上前递了台阶,避免他尴尬在原地。
捕头丁哲脸色略有缓和,手不自觉的就接过肉串:
“我等正是奉张推官的令,前来巡夜。”
“哦,是吗?”
方才上完厕所,隐没在黑暗当中的张亢。
他拖着略微肥胖的身体,施施然的走到捕头丁哲面前:
“我怎么不记得有此事啊!”
丁哲当即亡魂大冒,站都有些站不稳。
他连肉串都没来得及咽下去,一下子就跪了下去。
“回推官的话,小人一直谨记推官教诲,带着兄弟们夜里巡逻,不敢懈怠。”
张亢见丁哲跪在地上,双手背后,全然不见胖乎乎一脸笑意的模样,而是冷声道:
“丁哲,我屡次提醒你莫要伸手,今日我若不在此,怕不是又起了敲诈勒索的念头!”
“小人不敢。”
丁哲连忙赌咒发誓。
他就是以为许久无人的院子有歹人,恰巧带兄弟们来查验。
绝不敢胡乱生事!
“明日带着水火棍来此前堂门口,打你二十辊,以儆效尤。”
张亢指着丁哲的鼻子道:
“若是再让我知道你敢胡乱伸手,欺压百姓,别怪我扒了你身上这身皮,滚蛋。”
随着张亢挥舞衣袖,丁哲连滚带爬的走了。
陶宏连忙拿起一把羊肉串,追了出去,递给几个捕快路上吃。
无论如何,都是小鬼难缠。
“俺真没想到会这般块就用到了张推官当俺的背景。”
宋煊请张亢坐下:“看样子是有人想要伸手了。”
张亢也明白,宋城县衙里的消息极为灵通。
宋煊花了近两百贯来购买房产,足以证明其有实力。
有钱没背景的少年,初来他乡,那就是待宰的肥羊。
不管是官面还是破落户泼皮都想要来分一杯羹。
这是第一个,但绝不是最后一个。
张亢只希望明天的杀威棒能够起到一些作用,尽量避免有人前来。
“十二郎,你养狗倒是对的。”张亢同样站起身来:
“还是训练一二,这些狗勿要随意吃外人的食物,免得糟了暗算。”
“就算我知道你不在意这些琉璃,可旁人见财其歹心这种事,是防不胜防的。”
“是啊。”
宋煊也轻微颔首,用上十贯钱(相当于月薪三四千)就能雇佣人去卖命,更不用说一个玻璃杯价值数十甚至上百个十贯钱了。
“张推官的劝告,俺也曾听老人说过相似的话。”
“哦?”张亢面露疑色,难不成是晏知府所言?
“以余观之,钱之为钱,人所共爱,势所必争。”
“骨肉亲知以之而构怨稔衅,公卿大夫以之而败名丧节,劳商远贾以之而捐躯殒命,市井交易以之而斗殴戮辱。”
“乍来乍去,倏贫倏富,其笼络乎一世者,大抵福于人少而祸于人多。”
“尝熟视其形模,金旁着两戈字,真杀人之物,而世人莫之悟也。”
可是听着宋煊的话,张亢忍不住眉头抖动。
这是方才我说的那个意思吗?
我话里没有这么多意思啊!
“嗯。”张亢连连颔首:
“不知道是出自谁之口,我也想去拜见一二。”
宋煊摊手道:“张推官,俺是在路上听一个老人说的,不知道他现在何处。”
第50章 试探
“那可真是太可惜了。”
张亢配合的说道。
他发现宋煊一旦说出什么有道理或者歪理的话。
都是假托什么老人,以及乡间俚语。
颇有些孔子曰的意思。
这圣贤书是让你这么解读的吗?
但是张亢不得不承认,宋煊这番对于钱的总结是及其振聋发聩的。
或者张亢有些不理解宋朝进入了商品经济大发展时代,就如同大宋名臣张永也不理解为什么能家里种菜,还要去买菜吃的操作。
或者人家专业的种菜大户能便宜卖出去不新鲜的,比你自己种菜的还要省心优惠。
所有的商品和太多的事务,都是可以或者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更不用说宋代的商品经济渗透到政治领域,宋朝是鼓励经商的。
至少商人违规建造房屋,连天子都是默许的。
“张推官如此遏制手下伸手,他们不会记恨你?”
宋煊想了想:“况且仅凭他们的俸禄,没有灰色收入,怕是不好养活家人。”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从公使钱拿出一些来赏给他们。”
张亢脸上带着笑意:“我也不是只懂得对下严厉。”
宋煊颔首。
为官之道就是对上要哄着他们开心,对下也要哄着他们干活。
但是他又想起来差点把西北名将一锅端的那件迷案。
因为水洛城建造与否的事,郑戬把旧账给翻出来了,那就是滕子京与张亢使用公使钱这事。
结果不等朝廷使者到达,滕子京就把账本给烧了的操作,以至于变成登子拉稀,是不是真的,也是真的了,任范仲淹如何相信滕子京都没法洗。
滕子京的如此一来的操作,也连累了狄青与种世衡,差点要覆灭西北名将圈,全都给迁走。
当时正是范仲淹主持新政期间,而郑戬也不是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