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如今没有什么家教盛行,特别是没有考取功名之人,别人也不会请去教导自家孩子。
但考上进士的人,也不缺这点家教的钱了。
抄书便是大多数读书人补贴家用的手段,甚至还可以去街上摆摊写书信之类的。
“十二哥。”张方平一下就靠在躺椅上,摇着扇子:
“这些日子你还去私塾吗?”
“不去了。”宋煊同样摇着扇子:
“半个月后咱们就提前过去吧,免得水土不服。”
“明白。”张放平应了一声:
“那俺就把书抄快些,多接了两家的。”
“嗯,你总共是要有些盘缠在身上的,加油干。”
宋煊倒是没有拒绝张方平去佣书的活。
文人嘛,总是有自己坚守的世俗看法。
张方平就是喜欢宋煊这点,无论有钱没钱都能交朋友。
因为他真的看见过山神庙那些乞丐做叫花鸡。
待到吃过饭后,二人在阁楼上看书。
宋煊看过一会便睡个午觉。
张方平则是默默背书。
就算考上应天府书院是板上钉钉的事,但这绝不是自己最终的目标。
金榜题名才行。
在大宋只要中了进士,那便算是鱼跃龙门了,纵然是小官,那也是官。
不出一年,朝廷发下来的俸禄便足可以改变家里贫寒的窘境。
考公在大宋可谓是政治正确。
张方平有时候就佩服宋煊这股子洒脱的劲头,可自己怎么都学不来。
反倒被宋煊劝一个人有一个人的活法,没必要模仿别人搞得自己身心俱疲。
张方平愿意跟着宋煊一起在宋氏私塾读书,除了是需要看更多的书,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宋煊根本就不好为人师,他只做筛选。
待到睡醒之后,宋煊光着膀子,拿起房间里的哨棍去院子里耍了半个多时辰,冲了凉后,才上来同张方平练字。
张方平能干佣书的活,主要也是字写的好。
“十二哥,你这字是跟谁学的?”
“石淙河摩崖题记,薛曜。”
宋煊解释了一遭自己跟随雷员外去开封府游玩,见到崖刻,觉得字好,便一直模仿。
此处是河南省最大的摩崖碑刻。
张方平对于这种小众字体不是很了解,他继承的是唐楷。
至于这个姓薛的书法家,他听都没听说过。
薛曜书学褚遂良,被誉为瘦金体之祖。
薛曜的书法后被宋徽宗所习,最终创造出别具一格的“瘦金书”体。
宋煊所写的笔迹,也没有人叫瘦金体。
毕竟如今还没有扬名呢。
张方平也就没有多说什么了,反正都是字,总是有考官喜欢看的。
夏日炎炎。
凉浆铺子的客人不少。
晏殊等三人在勒马镇溜达,就瞧见了勒马凉浆的牌匾。
“正巧口渴,尝一尝吧。”
“好,我倒是从来没有尝过。”
范仲淹直接应了一声,率先走进小店。
“流水潺潺,环境清幽。”
晏殊瞧着店里竟然会有水流缓缓流过,还有了些许小巧之意,至少让人看见就觉得屋子里凉快些。
三人瞧着挂在墙上的题字,竟然是宋煊自己写的狗爬玩意。
此子面皮。
当真是够厚的!
第15章 瘦金幼体
寻常人家挂些字画,总得出自名家大手子。
就算挂不起名家,那也得是上官或者好友给题字的。
这叫雅趣。
可宋煊就敢挂自己的字。
怎么看都像是面皮及厚之徒!
“我总觉得这笔迹有些熟悉,但又想不起来了。”
宋绶站着驻足,面露思索之色。
“我想起来了。”
倒是晏殊率先开口:
“乃是薛曜夏日游石淙的字迹与十二哥有几分相似,大抵是他模仿那里的吧。”
听到晏殊的话,范仲淹也游览过那处景色。
他仔细回忆,又有几分疑色:
“可这些字并不全是那般,我总觉得这小子自己又杂糅了一些书法大家的风格,混在一起,他自己还在摸索当中,不太成熟。”
“希文说的在理。”
晏殊摸着胡须感慨一声。
宋煊这小子身上藏的本事挺多,如今展露出来的怕是一星半点。
宋绶一直都以结果为导向,宋煊在读书上并没有展现出什么天赋来。
毕竟进士可不是那么好中的。
宋绶知道宋煊在诗词一道颇有心得,可那又怎么样呢?
柳三变因为写词,名声大噪。
可是他已经四次落榜了。
人生能有几个四次落榜的机会啊?
考不上进士,纵然有一身本领,那也难以为继。
没前途的!
难不成真的跟一个妓子去执手相看泪眼,无语凝噎吗?
那岂是大丈夫所为!
柳三变倒是想要考中进士,为此还不惜给皇帝多次写阿谀小词。
可惜科举有科举的规矩。
不是你写一首阿谀奉承的词,就能上榜的。
只有进士才有资格给天子写谀圣词。
尤其是大宋的谀圣词是从柳三变开了个坏头。
宋绶不希望宋煊走柳三变的后路。
就算宋煊进了应天府书院,也得好好鞭策他才行。
范仲淹耳朵里却是听到,有客人说十二郎的铺子因为入不敷出要卖掉的话。
晏殊却是明白宋煊对外放出风声的缘故,他不甘心再继续盘踞在这小小的勒马镇了。
这小子早就该出去见见世面。
晏殊甚至隐隐有些期待,此子将来进了朝堂后,会卷起多少风浪来。
倒是范仲淹告诉伙计自己与宋煊是旧相识,今日前来拜访。
伙计倒是看出来三位相公是读书人,再加上自家少爷交友广泛,遂上去禀报。
正在练习写字的宋煊听到范相公来拜访,他眉头一挑。
不会吧?
然后就瞧见范仲淹他们三个一人一杯凉浆,吸溜着上楼来了。
宋煊二人连忙行叉手礼。
“这味道与我在东京喝过的饮子大不相同,纵然去了东京开店,也定然能占有一席之地。”
晏殊手里捧着竹筒,在房间里转悠:
“听闻十二哥的铺子因为亏损要倒闭,我是第一个不相信的。”
“哈哈哈,倒是瞒不过晏相公。”宋煊接过话茬:
“实在是俺二哥是个烂赌狗,俺赚多少钱都填不够窟窿。
再加上俺要去考应天府书院,将来还要多读书学习,索性就断了自己的后路,免得三心二意,心中不肯全力以赴备考。”
“好汉子,有志气。”
范仲淹夸了宋煊一句。
他若是在书院苦读几年,考上进士,可比经营这个凉浆铺子有前途。
有钱有地位,还能为国为民做事,一展胸中抱负!
晏殊却是抓住了宋煊二哥是个烂赌狗的关键词。
这小子以前怕是没少给他二哥擦屁股。
如今仁至义尽,也懒得再填这个无底洞,他开始做假账,倒是有极大的进步,是个有脑子的人。
有些人是不值得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