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 第217节

  怎么玩?

  “打牌?”

  “不,今天教爱妃们一个新娱乐。”

  “什么?”

  “国王游戏。”

  洛符只一听就夺门而逃。

第239章 苍天大典与诸侯会盟(一)

  撩人月色下,宫苑松柏环绕,梧叶萧萧,竹林哗啦,小流潺潺。午夜凉寒,冰井院外鬼影重重地站着许多人,没点灯火。

  一阵冷风吹过,武熊耸了耸肩,转头看向王从训。

  小王具服。绯外纱,白中衣,黑领黑袖金钩带。下身白裙襦,红蔽膝。挎钿金剑;头戴进贤冠。按剑站在那,顾盼稳重内敛,自带一股贵气和威严,貌似又成熟了几分,已完全褪去青涩、轻薄与凶残。

  武熊看来看去,无法把他和传闻中的屠狗辈联系起来。好一会,才小声道:“常山侯,急趋是什么?”

  “低头疾。”

  “……额……”

  “弯腰,目视地,一手心在一手背上,端在腹部下方。双脚迈动,不以大步,以碎步,但不能跑起来,趋时不东张西望,走直……”

  “这么复杂?”武熊眉毛一竖,又压下嗓音:俺记不住嘞。”

  “……一会跟在仆身后吧,仆怎么做,公就怎么做。”

  “好,好!”武熊啄了啄脑袋,环顾了一圈黑暗中的人影,又紧张兮兮道:“常山侯,劳烦再看看俺穿着?”

  “冠歪了,两鬓有碎发,腰带没扎好,白笔左右穿出的尺寸不等……”

  “啊?”武熊手忙脚乱,嘴里骂骂咧咧:“该死的毛锥子,净整些祸害人的繁文缛节。俺读了几年诗书不假,却哪晓得这般……”

  王从训轻轻咳嗽:“苍天大典,神灵在上。”

  武熊一点头,口吻带上了几分敬重:“理宜静。”

  于是木桩似的站着,和其他人一起等待召见。

  ……

  灯火通明的室内,圣人正在穿戴大裘冕。

  国朝制度御衣有十四款。样式带角的白帽叫白帢,致哀的。

  紫衣白袴平巾帻,骑士服。

  白裙白纱帽。小日子拜鬼的装束,有没有印象?在国朝,介于正装、常服之间。上朝可以穿,奏对也可以穿。

  黑介帻,谒陵。

  红衣素裳鹿皮弁,朔日受贺。

  种类很多。

  另外还流行道教穿着。

  《前蜀世家》:“后宫皆戴莲花冠,衣道士服,酒酣免冠,其髻髽然,更施朱粉,号醉妆,国人皆效之。衍尝与太后、妃游青城山,宫人衣服,皆画云霞,飘然望之若仙。”

  从皇帝到妃嫔,男人到女人,从统治阶级到平民,都好这一口。圣人和楚楚、武令仙、天后很多女眷也经常这么打扮,只是没到蜀地那么夸张。

  总之,可选服饰繁多,颜色上紫、红、白、蓝、黑都有。此番祭天,则从冠冕分类选。天子之服,冠冕居其六。

  衮冕。践祚、元服、立后、册三公之服。

  玄冕。祭杂神、日月。

  ……

  大裘冕,祭天地。

  那么,现在正被一群男女在室内跑来跑去找“零件”,围着上下其手往身上组装的,就是大裘冕了。圣人站在那,被这个摸胸,被那个逮着肩膀翻过去。被柔奴睡在胯下检查摆弄裤裆,被殿中侍御史在一边观摩,纠察,叮嘱各种细节。

  “知道了知道了。”圣人不胜其烦:“我懂。”

  御史毫不客气的履行职能:“圣人又懂完了吗?冬至,郊祀……自称朕。”

  “朕省得。”还没开始,圣人已经累了。

  几十个人为他一个人打扮。

  一个个部分穿好又打开,更换物件。

  狐领戴上又解下,换上威风赫赫的黑羊毛织成的黑毛领。

  血红裳。白内衣。红袜。

  重木底赤鞋穿着跟铁疙瘩似的。

  黑、黄、赤、白、缥、绿六色双绶的色彩排列。袖长、纷旗、皮带拿尺子对着书考了又考。金镂襄上又取下,取下又换个孔洞再嵌。花纹样式对着“天数地数”验了又验,有色差、脱色、尺误现场缝丝校准。

  非常搞子,就不多说了。

  “呼……好了。”香汗淋漓的柔奴喘着粗气,扶着圣人膝盖窝从胯下站起,连甩了几下酸麻的手。

  “受苦了。”

  “臣不苦。”宇文柔擦了擦酡红的腮上汗珠:“圣人好,臣就好。圣人苦,臣更苦。”

  正说着,阿虔端来铜镜:“大家请窥镜。”

  好看。主体色是黑与浅红、白、鲜红、暗红,黄与青、绿诸色作为渲染和各个位置的微小点缀。循周汉玄纁。威严庄重,典雅大方。真是人靠衣裳。这么一拾掇,狗脚朕顿时心生一股倨傲和王霸之气,表情和气质都变了。

  嚯嚯嚯,还准备了道具了。

  对着镜子转了一圈,圣人得意洋洋道:“邹忌八尺有余,而形貌昳形,美哉!我与邹忌孰美?”

  众人哄笑。

  武令仙微歪头:“邹忌何能及君也?”

  殿中侍御史刘雍接口:“文公不若上之美。”

  圣人一窒,怀疑刘雍在开车。

  这个文公说的应该是子鲍。

  当公子的时候被祖父襄公的老婆看上,请求通奸。文公不从。可文公实在太美,王姬无法自拔,千方百计取悦之,更是为文公买热搜,培植党羽,时机成熟后杀昭公拥其上位。

  足见容貌也是一种资本,一个阶级,男人女人都一样。

  高欢若非长得好,令娄昭君沦陷,大概没尔朱忠臣了。天后的姿色已经到了兽兵惊为天人、不忍加害的地步。

  圣人没有深肖其母的颜值,未必能搞出小姨子念念不忘、妃嫔因为争夺承欢顺序而恶语相向、被孟才人郑昭仪夜宴骗观玉体陈的等等闹剧。

  “王之蔽甚矣!”圣人颇为自负的笑了两声。

  “大家。”阿秋捧着冠款款而来,欠身举冠,幽怨的大眼睛看着他:“请加冠。”

  圣人这才想起,曾在禁苑磨台、柴房、草垛、花田、桃树下、草丛里多次临幸过阿秋,好像还生了个女。

  “来吧。”

  阿秋脸一红。

  圣人总是一边或对着自己屁股狂甩耳光,单手掐着自己脖子,高高揪着自己发髻拽起头,双手提着自己脚腕……一边咬牙切齿“弄死你!”到了最后,往往就一躺:“你自己来吧。”

  天!这是什么场合,又发情了?阿秋在心里啐了自己一口。或站或坐、语笑喧阗的众人息了声音,注视着人群中的皇帝被阿秋的倩倩素手戴上玉簪冠。

  随后,卫尉殷僧辩端着鹿卢玉具剑走到圣人面前,下跪,把剑摊在斜前:“请受剑!”

  等圣人颔首,就起身为之佩剑。

  当李某手按到剑柄上,徐徐抬起头,室内一阵唏嘘。

  “龙章凤质,天日之表。”枢密使笑看着。

  “居岐之阳,实始翦商。英皇布武,天下大统。”宠颜笑眯眯的。

  “今我大圣,筚路蓝缕,复跋山林。抚有蕃汉,以属诸夏。”鸿胪卿萧宽也恭维道。

  “……”

  氛围和谐欢乐。

  听完,圣人口谕道:“都一宿没睡,且稍稍休息。”

  “遵旨。”

  朝太清宫、朝太庙已在前昨两天完成。最隆重的祭天只等三点左右启动。感应学说下,人们认为夜晚万物处于沉睡,道属阴,最适合穿行灵界,沟通鬼神,不容易滋生异常。后世进行驱邪、化符、回魂等活动多数也是在夜间、凌晨——以圣人见闻——也是同理。

  这会,圣人和诸侯在收拾,部分官吏和中外军队还在加班。

  强度也是高。

  他斋戒的时候太常寺在设神座,五帝日月坛。太乐在布置乐悬。乐工、舞姬、舞郎在彩排歌舞。文舞,武舞。一舞,二舞……卫尉在布置仪仗……和御史台安排会场。

  他更衣的时候。

  道士、博士在计算黄道,核验北斗、河汉等天文地数。

  不胜枚举。无聊中让人严肃,兴奋,敬畏,确是帝王生活、封建事务的头等组成。但前世觉得就那样。现在想想,多半是受了那些省略化、去细节化的读物影响。

  不容易,圣人感叹。

  单单一个祭天,不是大一统帝国,玩不了。

  最简单的舞,阿赵、杜让能、司徒跳出来,充满着妖邪、诡异、渗人、神秘、奇妙、震悚的通神感,能把人镇住,让全场凝重。换平康里的女人,大概只会把观摩的军队看硬,看鼓噪。五代短命,未必没这方面原因——看着就不太正规,像假公司。

  喝茶休息了一会,圣人对两个打瞌睡的紫衣女勾了勾手指头:“宠颜,阿符,来一下。”

  南宫宠颜揉着惺忪睡眼,慵懒道:“要挞伐臣么?走,找地——”

  圣人叹了口气:“……你节操什么时候丢的?”

  南宫宠颜眨了眨睫毛:“被官家玩坏了,在官家面前没有了。”

  “你——”

  然后美女大姐姐立刻抱着头,作疼痛状,表情泫然欲泣:“知道啦知道啦,不要吼我嘛……”

  “咳咳。”洛符扶额:“人多。”

  你们这对雌雄,能不能消停一下?

  “走吧,陪我召对。”圣人努力板着脸:“注意威仪。”

  “略略略。”南宫宠颜吐了吐舌,脸变得比什么都快,转眼恢复了高冷。步入隔壁,室内有十几个寺人女御在打盹,只点了一盏飘摇的油灯。

  洛符将她们叫离后,圣人在墙下跪定。一半的黄晕罩在他身上,让他一半朦胧一半黑,玉簪冠反射金光。吸收到光的玄黑冕服变得更黑更红艳。洛符翘臀坐在小腿上,两手叠放在裆,陪座在左。

  嗒嗒嗒…南宫宠颜去而复还,陪座在右。

  俄而,室外传来脚步和侍者引导解剑脱鞋的话语,王从训、王柱、没藏乞祺、赵服、刘仙缘、李瓒、司马勘武、赵匡凝、李仁美、武熊一起急趋入内,抑扬顿挫:“臣等拜见陛下。”

  洛符开口道:“制曰座。”

  十人紧邻背后门口,就地跪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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