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命昭唐 第144节

  在天后心里,他到底算什么,一个冤种?

  这回,朱某人的精神是真的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巨大打击。

第159章 长原陂

  景福二年十二月十一,李克用旋师万骑入石州,会岢岚使王延钊、遮虏平使刘典与司马勒激战于平夷县。克之,慈隰乱军死伤数千,司马勒父子携残部西蹿新秦郡,沙陀、党项两面夹攻,杀人盈野。一点要朝廷配合的意思都没。李克用本尊到来后,河东各路兵马不敢敷衍,开始玩命,轻松荡平司马勒。

  十二,圣人计功。

  侍卫亲军步军都头司马勘武在首阳山一战阵斩蔡军大将柳寸实,得封汉中尉。令赴任,讨当地群盗,同时开始对蜀中施加威慑。这一场会战结束,三川诸贼和那些喜欢“创业”的豪杰心里当能有数了。怕不怕,就看你有没有逼数了。

  另,作为补偿,前山南节度使杨守亮移权陕虢防御使,驻阌乡,扼崤函道。外宅郎这一路攻打河洛,不能说没立功,毕竟奉诏来了人,但军队耍滑头,多数将校拥兵自保,不肯出全力。相应地,圣人对其也没赏赐。梁汉之师非常不爽,军中破口大骂,想造反又不敢。

  中领军王从训进爵常山郡开国侯,加太子宾客。中领军赵服出了死力,拜天策军外军九校都虞侯,领司隶校尉从事。中领军扎猪进爵云中子,中领军没藏乞祺进爵五原子,各授散官。李嗣周、李彦真、李筠、李君实等宗室及其他有功将领亦各有提拔。

  来勤王的播州土豪杨牧南等人,杨再思竟得护南蛮校尉,让同行的其他家族的人非常眼红,因为他们只被打发了一笔钱财。但普通蛮子还是很高兴的——虽然没打硬仗,干的只是类似苦力的活。但朝廷看在他们千里冒雪而来的赤诚上,也发了赏赐。

  拓跋思恭这厮耍滑头,没有得到任何东西。

  北地太守韩遵作壁上观,坐山观虎斗。朱温却后,连连上表狡辩,表示要戴罪立功。但是不是太晚了呢?朝廷对其意见非常大,派使申饬北地文武,赐韩遵死。众惧见讨,韩遵遂“自杀”。时隔多年,庙堂隔空诛公卿的画面复现,这让不少人感觉头顶上重新吊起了一把剑。

  李嗣昭等人不提。

  他们另成体系,别说罚,就是奖赏,除了散官、检校官,你敢给这些人封什么。怎么奖惩,李克用自有决定,完事圣人乖乖签字就是。存孝兄可能是唯一一个幸运儿,来到这边,草草打了一仗,得授马军都教练。不好不坏,属于圣人对跳槽人士能开出的极限薪资。

  十四,荆南节度使兼忠万归夔涪峡等州观察处置水陆催运等使、江陵尹成汭及湖南观察使刘建锋、黔中节度使王建肇、金商均都防御使冯行袭、襄阳唐邓等州节度使赵匡凝、魏博节度使田希德、杭州钱鏐、青州王师范、镇州王镕、郓城朱瑄、兖州朱瑾、武昌吴讨、淮南杨行密、宣歙田頵、广州刘崇龟、凉州翁郜等诸侯共上表章,称贺,并声朱逆罪行。

  异地同时,不禁令人怀疑其中某些人准备了两本函件,一起寄到长安进奏院。皇帝赢就呈这个,朱温入关,就顺势把另一个提交大梁。诏以:“诚修事君之礼,宜息停干戈。无故兴兵者,当会诸道诛之。”巢乱以来,面对诸侯相攻,朝廷无力为之辨曲直,只能但观强弱,不计是非,谁赢就帮谁说话。由是大伙也愈发没有敬畏心,想打就打。趁这个机会,给各位打个招呼吧。维持会的形象,须一点一点扭转啊。

  也是这一日,车驾将还长安,而左冯翊惊曰:“沙陀至矣!”

  骠骑大将军李克用在晋州休整了两日,携步骑两万沿汾水河谷南下,称将觐天子。或有士卒躁然:“美人陈氏,才色冠后宫,吾为王求之。”至是,都邑惊骇。圣人不得不暂缓班师。觐…这年头,听一听就行了。

  后世河中帅位之争,岐、同、华三镇支持王拱,李克用要求任命女婿王珂。朝廷惹不起更强的李克用,立了王珂。李茂贞大怒,起兵清君侧,昭宗出奔石门。按说,朝廷既从了李克用命令,为此招来李茂贞问罪。李就该来救,但他嘛,在河中观察了一个月才动身。

  乱平,朝廷进位李克用晋王,将邠宁节度使交给他保举的苏文建,昭宗还把最宠爱的魏国夫人陈氏送了出来。平叛不免费,这就是代价。这会两家迫于朱温穿起连裆裤,但说句各怀鬼胎也没问题。

  也罢。朱温是一起打跑的,来分润好处也很正常,且会一会,要什么都可以谈。但若恃威求王看人下菜碟,那只能说找错了对象;谁也不是吓大的。

  “密迩阙庭,不可不见天子。乃惧部落士卒侵扰居人,大将军不敢径入,故按军桑泉县,黄昏自率卫士至长原陂候召。”景龙殿内,节度掌书记李袭吉作为代表,说道。

  长原陂,在河中府城以北三里,而李克用驻军的桑泉城则在长原陂东北十余里。位置倒还挺妥善,加之都只带少量随从,他不怕外舅劫人,李克用也不担心女婿来阴的。若要来一场“长原陂之变”,双方各自掉头,召兵会战就是。

  快速盘算了一下利害,圣人点头道:“我在长原陂设宴,大将军可酉时初刻如约。”

  “遵旨。”李袭吉暗叹一口气,转身匆匆而去。

  权者无情啊。既为翁婿,兼为盟党,贤妃业已有子,而君臣相见,阵仗之大,双方警惕猜忌之深,几乎让这场会晤成了笑话。

  李袭吉离开后,贤妃抱着孩子从帷幕后款步而出,微微摇头道:“一者为父,一者为夫,若唐晋交恶,置我于何地?有些话不妨说开了,免得锋刃相见,使我痛苦而朱温快意。”

  “明白。”圣人接过襁褓,在窗边坐下。就本心和逻辑而言,各自都很忙,没有开战的理由。但李克用是退一步越想越气的性格,而且发病频率高。做出的荒唐事包括但不限于:行军路上喝断片,幽州军来攻,部下叫他起床,叫不醒,于是全军大败,单骑走免。敌人堑壕设绳以拒马,不信邪,带着骑卒硬冲,结果被绊倒,本人险被生擒,还赔了儿子的命。

  这是一个极其容易丧失理智,经常被一时情绪支配行为的人。

  年轻的时候一副“老子天下第一”看谁不爽就是干的气势。要等到碰壁多了,被社会毒打久了,才会懂得隐忍。后世吃亏上当多了,也挺成熟的。屈膝向朱温求和,也能做到。但目前这个阶段,其危险性和中二气息还很强烈。

  也老大不小了!整天做出些疯事来,要气死我么!

  我看就是少爷生活过久了,缺乏中官教育。

  “走吧。”贤妃换好衣靴,头发一甩,抓起马鞭道。

  将在极交给宫人,两人很快出了长春宫。彤云惨淡,迎着飘落的白花,骑士们紧紧张张地拨马汇入队伍。戴好斗笠,圣人翻上马背,与朱邪吾思当先遁入风雪,驰往长原陂。

  哒哒哒,哒哒哒,迎面而来的刺骨寒风令人说话都费劲。

  该死的李克用!

  你他娘不能等天晴再来吗?

  一路赶到长原陂,却见白茫茫一片,只通衢左侧的柳树林掩盖着一座红墙道观,在狂风中巍然不动。吏、庖厨、侍女进进出出,这是李某让王珂提前派来设宴的。不远处还有数百骑士游弋,分散在四下。赵服、赵宠、李瓒、没藏乞祺上前说了几句,派人接管了道观。河东骑士远远退开,分出几十人去报告李克用。拍拍身上积雪,圣人、贤妃大步流星踏进门槛。

  在主位上坐定,便静待李克用来“朝觐”。

  酉时,道观外传来阵阵蹄声,随之便是嘈杂喧闹。大群如狼似虎的军士哗啦啦冲进道观翻找,与卫士吵成一团,双方你推我搡。

  “嘎吱…”门被缓缓推开,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趴在门口,观察着内部。

  “阿——”

  朱邪吾思身躯一抖,笑了笑,竖起食指贴在嘴前。

  圣人看了眼。

  这是李落落还是李存勖?

  “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小孩笑嘻嘻地哼了两句曲。

第160章 一生真伪复谁知

  “诏以雁门以北行营招讨使、忻代蔚朔等州观察处置等使、充河东道节度管内、太原尹、北京留守、上柱国、守太傅、检校太师、兼侍中、平章事、开府、骠骑大将军、食邑七千户、实封二百户陇西王——”寺人抑扬顿挫的声音戛然而止,僵硬地看向圣人。圣人冷哼一声,瞪着他:“念。”寺人一咬牙,补上名字:“李克用入见!”

  再来个——入朝不趋、剑履上殿、奏事不名、总百揆、都督中外诸军事,就有那味了。

  嗒嗒嗒。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李克用推开门,光着脚走进斋堂,十来个表情冷峻的将校跟着涌入。哗,赵宠、没藏乞祺按剑而跽。外舅亲兵进来后,自动站在另一边,对视着拥蹙在皇帝左右的卫士。

  李克用撩起衣服,拜倒。稍一弯腰,背部就像喝水的虎。其貌不扬,一眼微眇。身上的火红戎服有些张扬,搭配着外面的墨黑大氅,看起来像个妖怪大王。

  “大将军坐。”圣人挺直脊背,低视着面前的酒杯。

  皇帝甚至不愿意叫他一声外舅!大将军,正式而生疏的称谓。且他位兼将相,又是贤妃之父,按惯例,参拜后,皇帝要还礼。但圣人不知是忘了还是怎样。见此,李克用也换了称谓,不咸不淡道:“谢天子。”然后落座,俯首看案几,不说话。

  “上与臣戮力共诛朱温,臣战河北,龙战河南,乃得逐汴。今日相宴庆功……”贤妃脸上的尬笑愈发绷不住,准备好的说辞也说不下去了,于是冲门口喊道:“落落,存勖,过来!”

  “陛下、贤妃、大人。”一武士装束的英睿少年走了过来,一一行礼。

  “此大将军长子,生时正逢瓜熟蒂落,故得名落落。”贤妃介绍道。

  圣人抬头打量一下这小舅子。

  长得挺阳刚,看起来不过十四五岁,目光澹定的站在走道中,被赵服一群人盯着,也不怯场。据说其刚满十一岁就被李克用任命为晋阳令,学习跟百姓打交道,不意表现非常好,于是拔为节度副使,与李克用一起处理军政,其后又陆续执掌铁林军,又兼内外护军使。这些职务在方今乱世,都不是可以拿给一个少年滥竽充数镀金的。

  十二射箭,十三从军,十五陷阵,二十岁扬名天下。倒也有朱邪部的传统。若不死,李存勖将再无机会。作曲家唯一的优势就是出身。长子落落、次女妙薇是李克用少年浪荡“拥妓醉寝”的产物,不知母谁。长女吾思、次子存美、少子存勖是小妾曹氏所生。

  但这个相对好点的出身基本上也无卵用。

  李克用不可能根据儿子的贵贱长幼来挑选继承人。

  “小舅飞虎冠军之姿,大将军有福了。”圣人顺势称赞了一句。相比起来,李敬慎快十岁了,韩偓讲完一纪左传,只记得一句多行不义必自毙。武艺锤炼一塌糊涂,马都骑不稳。

  又看了李存勖两眼,但随即就没甚兴趣地收回了目光。

  装宗进汴梁,都给你猪完了。

  没想到李克用喝了杯酒,一拍案几微微感叹道:“在诸子之中,落落虽然全才,然则暴躁易怒类我。吾思美慧,谋不失武,可恨非男。妙薇从母,存美羸弱多病,不提。唯独这个少子,智勇错用,经史不读,尤爱音律。他年败军之际,危难之间,谁堪受任奉命。”

  “教子难,难于上青天。”圣人心有所感。

  子女教育问题也令李某人深感担忧。后世朱温、李克用、李存勖、李嗣源、杨行密、钱鏐、王建、马殷、刘隐、刘知远这些人的儿子,一个比一个猪狗。按这个比例,自己儿子是朱翰林、李作曲、石留学、刘崇祯这类幽默喜剧人的可能性不要太高。

  聊起这个话题,圣人才发现自己先前小觑了李克用,固然老贼有这样那样的毛病,但在教育儿女方面,令人受益匪浅。而且…不得不承认,人家的姿态、心胸比自己做的好得多。闺女、儿子在心里是相等的。无论庶出妓出还是假子,一视同仁。

  “我看存勖天资聪颖,何劳过虑。”外舅说自家娃不成器,圣人也没法附和。

  不过李克用却说:“臣十五岁讨庞勋,二十岁败曹翔,二十七收长安。致陛下冠通天佩白玉。出生入死,身上拔出来的箭头有一百多个,上过的当不胜枚举。落落、存勖固然天赋异禀一点就通,却都不是能担大任的性子。若把家族前途放在此二子身上,沙陀三部能保二十年则幸矣。”

  “什么?沙陀要完?”李存勖从李克用肩后探出头,小眼睛里闪动着惊讶。

  李克用:……

  落落训斥道:“大人说话的时候不要插嘴。”

  “哦。”

  李克用看起了皇帝带来的卫士。从赵服看到赵宠,从没藏乞祺看到殷守之,从何楚玉看到阿摩难,十几个人一一扫过,或欣赏,或厌恶,或不屑。独眼又观察天子。天子形容粗糙憔悴,胡子拉碴,一双手掉皮。总体状态欠佳,显然操持数万兵马的吃喝拉撒不容易。

  “使张濬有如此精兵强将,揆何以至太原。那等神策军,便是百万之众,又有甚用。”李克用语出惊人,忽然又想起了什么,灌了杯酒,愤愤道:“臣父子三代,历事四朝,何负陛下?使无我辈,不知今日天下复姓谁者。危急之秋,表臣伊霍。既安之後,罪臣戎羯。听信张濬之辈倾覆谗言,妄兴讨伐,诚非中兴之术。圣人既欲振作,那张濬,可别让他复相。不然,濬朝入延英而臣夕趣河中。”

  圣人脸上顿时火辣辣的,嘴角一抽又一抽,强忍口吐芬芳的冲动。没藏乞祺、赵宠霍然起身,被圣人拦住。于是生硬的转折过来,装作给圣人倒酒。

  贤妃骤浮怒容,瞪了李克用一眼,从案几下伸出手去拉李某,李某却耷拉着手掌,不回应。

  幸好李嗣源有几分急智,见阿父嘴巴关不上门,开始“语颇侵之”,连忙提着酒坛上来,给君臣斟酒,笑呵呵地打圆场道:“以圣人至明,焉有褫责?昔张公率师来讨,实属朱逆见迫,此贼险毒,人谁不知。非张公挑唆,亦非圣人之故。情随事迁,同德共讨朱温才是。”

  “朕乏了,无事便就此为止吧!”圣人不耐道。李克用这么一副欠揍相,他怕再坐下去会控制不住开骂。贤妃紧紧握住丈夫的手,歉意地看了他两眼。

  “陛下与朱逆两度交手,觉得其力如何?”

  “劲敌。”

  “朱逆委张存敬坐镇晋、绛,持续攻蒲,今慈隰之乱既平,臣欲屯兵两州,分其兵势。”李克用喝得脸色血红,图穷匕见道。坦白说,慈、隰二州,他想要。

  但是凭什么?

  朱温之退,首阳山、河东城这几场硬仗都是李某人自己打的,主要压力也是他在抗。司马勒的确是李克用讨平的。可这不是圣人不行,是他的动作没李克用快。而且王珂已得封护国军节度使,河中名义上好歹还是王珂的地盘不是?朝廷都没顺势收回,你怎么好意思的。因为你扬了盘踞慈隰的司马勒,打朱温出了力,这两州就要给你?

  “河中,琅琊王留给虫儿的容身之所。朕将慈、隰给你,怕是府城衙军不悦。”圣人婉拒道。河中也谁不实控,让它成为秦、晋之间的军事隔离区,避免边界接壤,加深对方的不安全感。

  这对两者都好。

  李克用不想看到王旗插在汾州边境,王师两天就能抵达太原城下;圣人也不愿晋人在韩城与他隔河相望。

  “使慈、隰无臣驻军,他日汴贼入关而臣分身乏术,不知勤王之师何来!”李克用的语气一下变重。

  圣人甩开贤妃的手,脱口而出:“没有王屠夫,朕还要连毛吃猪吗?”

  “李克用!”贤妃叱了一声,复拽着圣人的手臂把他往座位上按。

  “大帅…”李嗣源、李存贞、周德威、盖寓、李袭吉急得不行,纷纷凑到大帅身边耳语。

  李克用沉默不语,一杯又一杯灌酒,表情忽阴忽晴。

  贤妃在一旁鉴貌辨色,见状,起身插话道:“重荣、重盈两帅有兴复之功,虫儿又是重荣独子,自汴贼来寇,这一府四州只慈、隰、河中府。若再被拿走两州,且不说刘训、陶建钊、陈熊诸将会不会为此作乱,父王持节雄藩,威震北疆,又与王氏情谊匪浅,今与一孤争二州之地,自毁英名。且若父王直抵黄河,三辅谁敢安睡?群臣士庶谓我何。但朱温屯兵晋、绛,日夜窥伺,也深足警惕。让河东防守隰州,翼上郡,慑党项,李郎又何谓不可呢。各退一步,勿伤翁婿之好。”

  李克用撑着头,心里不是滋味。

  本以为嫁女能让圣人成为自己的附庸…

  若是按原本的想法嫁给王珂…

  失策了!

  还舍了吾思,痛哉。

  但,得之东隅失之桑榆吧,除了勠力共讨朱温。女婿其实也没少帮他,光春耕就送了两季粮种。人要仗义,要懂得感恩。另外,女已有子。如果逐鹿无望,就得经营好这条线。

  “罢了!”李克用抬起头。

  “至于盐池,每年输2800车往太原,正合贤妃来时2800兵。灾荒之年亦或兵危战凶,外舅但有开口,我都不会袖手旁观。”圣人说道。盐池的归属权朝廷肯定得收回,李克用也要输血的,毕竟现在打朱温的主力就这两家。

  听到这声不情不愿的外舅,李克用面上不显,心里还是有些得意的。

  刚才不是很硬气吗。

  不还是要叫?

  另外,两千八这个数额,说明这贼婿还是记了他的好。

  投桃报李,符合他交朋友的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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