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宗耀明 第217节

  没经历过战场的他,现在也不好判断。仅仅从表面精神状态和体力、秩序来看,他只能说是略微满意。

  

  与他印象里熟悉的军容军貌自然不能相提并论。

  兵备方面他也清楚,现如今武器能做到比以前更好一点就算不错了。

  冶炼技术、弹药加工,这都不是一蹴而就的事。

  强不强看对比。射速、准度、威力……只要能够在面对如今那些敌人时更胜一筹、大大提高胜率就行。

  就算兵器实现完全的代差碾压优势,不仍然得靠人去发挥吗?

  观看完了这前两项,朱常洛只是点了点头,往前站到了俞咨皋刚才站的位置。

  “军资军备,军容军貌,朕看到了。战阵进退,朕要看到了。”他喊着话,“烈日下站着侯了朕许久,战阵变幻,累是不累?”

  “不累!”

  校场上喊声震天,朱常洛专门停顿了一下,以很缓慢的速度看了一圈,让人觉得他好像是每一哨每一队都细细看过了一样。

  “今天看到的,只是表面功夫。明天,朕要看你们手里家伙的威力。三个月后,朕要再来看你们撒出边墙回来之后的成果。”

  朱常洛提高了一些音量:“内帑专支,优中选优,军备特供!朕养兵已不止千日,用你们的时候不远了!大好爵位,为将者当渴盼之!升官受赏,为卒者应勉励之。既入天枢营,便是无敌师。明日空打靶,是不是当真神出鬼没,概莫能敌,三个月后见真章!”

  “得令!”

  “万胜!万胜!”

  次日最紧张的该是赵士祯,而不是天枢营将卒,虽然他们的准头如何将受考验。

  但正如朱常洛所说,最终还是要看实战效果。

  一路过来的谋划之后,君臣都统一了意见,要做点什么引动局势。

  这是因为熊廷弼带回来的鞑靼汗庭新动静。

  泰昌三年刚刚继任汗位的孛儿只斤·林丹巴图尔现在有十六岁了。度过了最脆弱的三年,今年开始蠢蠢欲动了。

  俺答强盛、汗庭东迁之后,汗权不振久矣。漠南的科尔沁、内喀尔喀、土默特等部各自为政,林丹除了察哈尔部,又能统御得了谁?

  天枢营真正的能力与用处,要经过实际的行动来体现成果。

  他们不是只被练来正面接战的,整个天枢营都可为奇兵!

  而离大明最近、首鼠两端多年、如今归附喀喇沁万户的朵颜三卫,就是一个合适的目标。

  整个北方该是一整盘大旗才对!

第270章 大明军政的悄然变化

  皇帝去遵化,去天津,开始为七月底的外藩朝觐和北方大计做准备。

  仅仅数日时间,遵化那边皇帝发出的旨意就先抵达山东、抵达位于淮安的护漕水军大营,也很快就要到达南京。

  目前的大明海上力量,只有沿海各省提刑按察使司下面的海防道。

  山东海防道的相应官员、辅佐新建伯王承勋督领护漕水军的戚祚国很快就找来了和他搭班任副督领的漕军参将崔胜。

  “还有多少漕船未从京师返转?”

  “侯爷,如今朝廷允各总把漕粮运抵京师后承运商货南下。已经返转的,只是早已专与昌明号、宗明号合作的北方诸总及南京二总,其余漕船恐怕要到五六月份才会回来。”

  “五六月份……”戚祚国看着崔胜,沉吟片刻之后说道,“老崔,陛下从遵化发来的旨意。我想奏请你一同去,你定要安排个得力的,把剩余巡访漕河水面的事安排妥当!”

  “末将一同去?侯爷,这不妥吧?您和末将都去了……”

  戚祚国摇了摇头:“你的性情和本事我知道。王总漕要总揽全局,但知道护漕水军才是将来的漕军。他肯让你来,就是同样器重你。此去定有大事,我不想错失良机,也不想让你施展不了抱负。”

  “……侯爷抬爱,末将明白了。那侯爷便先奏请,末将也先去安排好。”

  说罢利落地行了礼先出去。

  十多万人的漕军里,现在缓慢地分成了两大体系。

  一个是护漕水军,上下共有约七千人。除位于淮安大营的标兵们之外,临清以北、临清到扬州、长江以南分别便了上中下三路,各配一些内河小战舰及官兵,分别是六千人。

  除此之外,就仍是原先的运军。

  虽仍然以运军为名,但实则各总的青壮精锐都编入护漕水军之后,剩下的已经形同船行一般。运军俸禄就好比朝廷派的一份大单,保证他们的基础收入;龙江船厂等再保障了他们的船只更换和维修,朝廷更松了松绑,允他们载货南归。

  无非钞关在漕船南归时,不会再像过去那么宽松放行罢了。

  不管是运军各总把总们自己的生意,又或者他们只是承运,税钱总是要人交的。

  运军专司输运,那么水上、陆上的漕防就有人专责了。

  护漕水军只负责运河沿线水面上的漕防,至于岸上部分,则是左军都督府这些年除辽东之外的重要工作。

  五军都督府重新改了辖管区域之后,左军都督府如今加辖了北直隶的永平、河间二府卫所及顺天府的梁城所,然后顺着运河南下又辖了淮扬二府及镇江、苏州、常州、松江,再加上原本的浙江,已经把整条运河沿岸几乎全部都收归辖管,只留了大约是通州到北京的一小段而已。

  在邢玠担任左军左都督的任上,已经专门在天津、兖州、扬州、苏州专门选编了漕防四营,各设二部分巡漕河两岸。

  漕防四营共万员,形同左军都督府直接提督的“京营”了,如今被称为漕营。它直接贯穿漕河南北为纽带,直接对左军都督府负责。

  调山东海防道等海防官员们去陛见,不少有心人这些年猜测的左军海营恐怕要提上日程了。

  毕竟朝廷岁入大增之后,这些年北面的遮洋行船厂,南面的龙江船厂,还有广东那边的海贸行船厂,动静都不小。

  又过了三天,旨意也过了长江,到了朱常洛提到的那个解经傅手上。

  泰昌元年的进士,他是当时和公鼐、程启南、孟希孔等人一同南下任官的人,授职南京兵部主事。

  当年辞陛时,他在御前一句“江南若自矜自傲,便是平庸浅见”,得了皇帝“说得好”的赞赏。

  而解经傅是有抱负的。

  也是有专长的。

  平夷伯陈璘提督长江水师,到了南京解决完江右程家假冒倭寇一案之后,他就把精力放在了皇帝提出的整顿水师、培养水军人才上。

  整顿水师涉及到战舰的建造、维修,涉及到龙江船厂,也有南京兵部帮得上忙的地方。

  培养水师人才,那就要提到大明官方的两个军校。

  在大明,保定府有专门的一个武校,一般被称为武学,专门培养千总以下的各级陆军军官,也是武举当中的“国子监”。这些武贡生,正是泰昌朝以来武举考试的一大主力。

  而南京也有一个专门的武校,这里被称为舟学,是专门培养水师军官的。

  枢密院成立以前,这一南一北两大武校已经荒废已久。

  但皇帝既然设了枢密院,田乐既然知道皇帝的志向,武举还有了专门的殿试,这两个武校哪里能够不重新拾掇拾掇?

  别的不说,保定武学直接迁到了离北京城更近的密云县,南京舟学更是在兵部归枢密院管之后,由南京兵部专派郎中一员来管理。

  现在南京舟学的郎中正是解经傅。

  

  他是个成熟的老师,尤其是教武学生的好老师。

  因为中进士前,他既对兵法感兴趣,深谙兵法韬略,又确实做过老师。

  此时此刻,解经傅不仅是专管南京舟学办学政务的官员,也兼了督学教练官。

  舟学校址也被他奏请迁到了无锡县,主打一个平常可以在太湖里操练船只熟悉水性和水战战法,“高年级”的还方便直接去不远处的太仓港,从长江去近海试一试。

  朱常洛能再次知道他,就是因为他上了那道《请再练舟师兵议》。

  现在听完了皇帝的旨意,已经虚岁三十九的解经傅有些奇怪,但也有些激动。

  为官六年有余,他到南方知道了漕军之孱弱、水师之懈怠之后,望着繁华的江南每每心悸不已。

  镇夷侯戚继光当年上了《请练舟师兵议》,朝廷不以为然。

  那时已在抗倭,戚继光请调兵整训抗倭不成,这才有了后来的戚家军。

  但戚家军没有水师,而戚继光在奏疏里,是提到了应该也练出一支水师来的。

  就不说江南似乎已经忘了昔年倭寇为患的苦难,莫非十年前援朝抗倭时,那倭贼战舰如云也该让大明君臣警惕。

  平夷伯陈璘已经老了,解经傅上个月才见过他:日渐病衰,恐怕难以熬过今年了。

  而眼下却选不出一个像他一样能精于水战的长江水师提督!

  解经傅只以为皇帝是担忧长江水师和大明水战高级将领后继乏人的问题,他觉得皇帝担忧得很对。

  而当此时,三月底就确定的吏部尚书人选任命意思还没到云南。

  朱常洛还留在遵化,还在看着军工园。

  因为他发现,在贺盛瑞这个管理大师和赵士祯这个火器狂徒工程师的配合下,军工园的底子……似乎已经扎实地不赖了!

第271章 大明火器的进化

  “你二人都有大功!”皇帝龙心大悦,还看着另一个人,“你也很不错,孙隆。”

  “臣不敢称功。”

  “这是奴婢应当做的。”

  贺盛瑞和赵士祯心里松了口气,孙隆更是如释重负。

  万历一朝,孙隆先是既得到朱翊钧的欣赏,与张居正的关系也不错。从万历五年夏天一直到万历二十八年,孙隆除了万历七年回京了一趟,他就一直呆在杭州,管江浙织造。

  织造局其实并不新鲜,皇帝在江南有南京、苏州、杭州三大织造局,由内臣管;地方也有自己的地方局,既满足实物赋税中的丝绸布匹需要,也是财源。

  孙隆管的是苏杭织造局,后来又代征苏松等府税课,成为了“臭名昭著”的矿监税使。

  如果不是万里二十八年被朱常洛下令提前返回了京城,在后面等着孙隆的有苏州民变。

  现在是朱常洛用对了人。

  贺盛瑞有十分强的规划、建设与总体管理能力,赵士祯是能亲自动手的技术工程师,孙隆则具备二十多年的大规模“手工业”管理经验。

  “此前天枢营所演练的鸟铳和鲁密铳,虎蹲炮和弗朗机车炮,卿等都看到过威力了。”朱常洛看着田乐和李成梁等人,“这种新铳和新炮,卿等以为如何?”

  李成梁的眼睛有点亮,目光只盯着那新铳。

  他看着赵士祯:“赵督堂,这种新铳,何时能够大量造办?能每支都像这支一样准吗?”

  赵士祯一脸为难,先看了看朱常洛,然后才说道:“臣如实禀奏:陛下盼臣能制出这种新铳,如今费劲心思,也不过得了区区三杆。大匠们所制样铳,十杆里面都不一定挑得出一杆合用。”

  李成梁眼里露出失望的眼神,摇了摇头十分可惜的模样。

  之前演练,这新铳已经不用像鸟铳一样,发射时总要吊一根火绳。即便训练有素的鸟铳兵,在那火绳燃完之前也只能击发三丸。

  而这种新铳,不用再燃火绳了。

  久经战阵的李成梁自然很清楚,战场上每少一个步骤意味着什么。更何况,不用燃火绳,就意味着许多刮风下雨的潮湿天气里,这种新铳会好用得多。

  另外,这种新铳不止少一个步骤。它装弹装药,都有一个特别结构,不必先倒铳药和弹丸,再倒引药。

  朱常洛听了赵士祯的话,把这杆枪拿到了手上细细端详着。

  大明并不是完全停止了火器的研究,赵士祯就是一个证明。

  鸟铳就是一种燧发枪,相比于最早时期的火门枪已经在点火机制上提升了一代。

  最早期的火枪叫火门枪,有前膛和专门的药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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