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说岁月如飞刀，刀刀催人老，再回首天荒地老。
书归正传。
庞统的分析还在继续：
“今北地除曹操、袁绍外，尚有西凉韩遂、马腾，河内张杨。
凉州乃主公故乡，张杨乃主公故交，若悉心相交，皆可以引以为援。
孙策据有江东，国险而民附。
其人心胸豁达、礼贤下士，有万夫不当之勇，且与主公交好，亦可以为援而不可图也。”
张绣闻言微微一笑。
除了凉州的韩遂、马腾，河内张杨和江东孙策都是因为自己才能稳住今日的局面。
当初安排陈宫前往河内，原本只是出于谨慎，没想到还真帮张杨稳住了局势，保住了性命。
河内郡虽然地方不大，但位置却十分关键，无论对于曹操还是袁绍都是必须要争取的对象。
然而两人却想不到他早就成了自己的人。
至于孙策，则是自己有意救下。
不但提醒他躲过了刺客的暗杀，还在他跟于吉发生冲突的时候尽力斡旋，终究是造成了如今的大好局面。
否则现在江东的语事人就是他那个基因突变到紫须绿眼的弟弟孙权了。
同样是跟江东势力结盟，孙策可比孙权要让人放心太多了。
眼见张绣朝自己笑了笑，得到鼓励的庞统在铺垫许久以后，终于说出了他真正的战略意图：
“荆州虽乃四战之地，然其北据汉、沔，利尽南海，东连吴会，西通巴蜀。
然此虽用武之国，其主却不能守也。
况荆州七郡，主公已得其二，皆为其精华。
是故此殆天所以资主公，主公岂有意乎？”
众人听到这里，皆是露出了不出所料的表情。
果然还是荆州啊……
事实上，当张绣的势力发展到现在这一步的时候，荆州自然而然就是张绣时下最好的选择。
当然，对荆州的谋划其实在很早之前就已经定下了。
在贾诩、鲁肃、诸葛亮等人为张绣设定的行动方案里，它原本就是必须要拿下的地方。
在官渡之战前，这个提议还一度被拿上桌面。
但张绣最终还是放弃了。
只因如今并不是时候。
自从张绣穿越之后，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让他在世人眼中立下了一诺千金，重情重义的人设。
如果这个时候去谋取荆州，那自己的人设就要崩了。
人设一崩，一直以来苦苦经营的好名声就没有了。
在这个时代，名声这玩意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
说它有用吧，像曹操说出那种“宁教我负天下人，休教天下人负我”的家伙依旧能够成大事。
但说它没用吧，像是陈宫、高顺、沮授等人却宁死都不愿降他，更有不少人愿意去投奔还处于微末的刘备，也不愿意投奔曹操。
所以如果张绣现在要撕破脸皮去攻荆州，打还是能打下来的。
但付出的代价肯定不小，自己麾下少说也有一部分人得跟自己离心。
更重要的是，自己一旦这样做了，就会给世人留下一种卑鄙无耻、肮脏下流的感觉。
以后再想坐等徐庶、庞统这样的人上门可就难了。
荆州要拿，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所以张绣听到这里便摇头道：
“刘景升昔日在绣危难之际对吾有恩，此事世人皆知。
如今其既为荆州之主，吾不可如此忘恩负义，此事士元莫要再提。”
庞统闻言不禁微微一怔。
不取荆州？
如果不取荆州，自己之后的攻略就没有办法进行了啊？
那自己接下来的话是说……还是不说呢？
就在这时，他感觉自己的袖子被人扯了一下。
转头望去，只见徐庶正用口型对他无声的说话。
仔细辨认，便发现那是“如今”两个字。
得徐庶提醒，庞统立刻反应过来。
对啊，刘表“如今”是荆州之主，所以张绣才说此事不必再提。
可如果刘表不再是荆州之主呢？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可以提了？
至于让刘表不再是荆州之主的方法那可就太多了。
庞统一眨眼就能想出来好几种。
荆州乃用武之国，可其主不能守，等到他守不住的时候，张绣不就可以顺理成章介入了？
再者刘表年事已高，如今已到花甲之年，听闻他如此年龄还沉迷于和后妻蔡氏及一众侍妾颠鸾倒凤，只怕这身子骨也撑不了多久了。
等到刘表两腿一蹬，谁还能跟坐拥南阳、江夏两郡的张绣争荆州。
还在新野的刘备吗？
开什么玩笑！
没那个能力知道吗？
想通这一点后，庞统颇为感激地看了徐庶一眼。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自己刚刚沉迷于宏大叙事，稍稍有些不能自拔，反而是不如徐庶看得清楚。
不过话说回来，自己现在提出的对策原本就不是自己独立思考结果，而是集体智慧的结晶。
所以徐庶看得清楚并不奇怪。
于是庞统定了定神，假装没有听到张绣的话，继续说道：
“益州险塞，沃野千里，天府之土，昔日高帝因之以成帝业。
刘璋暗弱，张鲁在北，民殷国富而不知存恤，成都、汉中之士皆思得明君。
主公因上交传国玉玺之事，信义著于四海，总揽英雄，思贤如渴。
如今已据两淮之地，若能再得荆、益，则可横跨荆、益、扬、徐、豫五州，自可保其险阻。”
张绣笑了笑没有说话。
庞统的说法略显夸张了。
哪怕他的谋划真的实现，自己也不过是完整的拥有了荆州和益州两州之地罢了。
扬州那边自己只占了庐江、九江这江北二郡。
徐州那边是广陵和下邳。
豫州更惨，只有从汝南分出来的弋阳这一小部分，等于是刚刚毛了个边。
所以说横跨五州虽然也错，但本质上还是在给自己脸上贴金。
好在这几郡虽然分散各州，但彼此相邻，可以相互照应。
但总的来说，庞统的提议还是不错的。
就是听上去似乎有些耳熟？
“主公跨五州之地，彼时西和诸戎，南抚夷越，外结好江东孙策、河内张扬，西凉韩遂、马腾，内修政理。
彼时主公便可与孙策、韩遂、马腾相约，由孙策率江东之兵渡江北上，韩遂、马腾遂西凉之兵东进。
主公则命一将将荆州之军出宛入洛，一将携两淮之兵与孙策照应，主公自率益州之众出于秦川，
百姓孰敢不箪食壶浆，以迎主公乎？
诚如是，则霸业可成矣。”
庞统说完这些，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这是他第一次在张绣面前系统的阐述自己的军事思想。
对一个不过二十岁出头的小伙子来说，还是有些困难的。
虽说在被张绣招募之前，他也没少研究天下大势，但毕竟由于信息来源有限，让他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有种力不从心之感。
直到他加入了张绣团队，和徐庶一起开始处理政务，海量的信息接踵而至，让他在应接不暇的同时也是大喜过望。
虽然张绣并没有提出要求，但身为谋士的他却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定位。
所以在心中已经有了腹稿。
只是毕竟时日尚短，这份对策听上去还是略显单薄了。
如果能再给他几个月乃至半年的时间，他一定会给张绣交出更加满意的答卷。
但总的来说，庞统对于自己的表现还是颇为满意的。
没看到身旁的陈宫已经惊呆了吗？
倒是贾诩依旧是一副没有睡醒的模样。
还有徐庶，虽然是在努力压抑，但仍然能够看出他内心的激动。
因为这便是他们集体智慧的结晶啊！
唯一让庞统不解的是张绣的表情。
他看向自己的目光古古怪怪。
仿佛看的不是自己，而是另一个人似的。
张绣看着庞统，心说你真不是被诸葛亮附体了吗？
抛开韩遂、马腾、张杨那部分内容，这分明就是中学课本中学过的隆中对啊！
张绣深深吸了一口气，开口问道：
“士元，这些……皆是你自己想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