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战国开始掌控山川 第697节

  这让皇帝高兴的对太子说:

  “国中的事,我没什么替你忧虑的,只有辽东的燕国,先前让我有些不放心。”

  “但眼下的局势已经明了,燕国恐怕享受不了百年之久的国祚!”

  “我大汉的子孙在以后,不必承受来自那些荒唐者的骚扰!”

  辽东偏远之地,

  拿什么跟富饶无比的中原争斗呢?

  而且越是伟大光明的理念,

  在现实的侵蚀下,崩塌的速度也越是令人心惊。

  通过那场战争窥探到的燕国内部情况,让皇帝很是高兴。

  “你要记住——”

  “世间的事物,不能执着其好坏黑白,而是要分辨清楚:你需要什么、你能得到什么。”

  “立足于现实,才能拥有美好的未来。”

  浮于空中的美梦,即便再怎样诱人,也终究是虚妄。

  唯有利与欲,才是真正的永恒!

  作为废立太子之事的另一位主角,刘庄自然明白父亲话语中的深意。

  他举起酒杯,表达了自己的认同,还有对“现实”的倾心追随。

  如此,

  国内国外,便没有值得皇帝为子孙社稷烦恼的事了。

  所以在这个令他身体日益衰老,生机日益消散的春天里,他想要为自己的一生敲响最后的钟声。

  “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去?”

  皇帝拉着皇后的手,忽然对她问道。

  阴丽华愣了一下,然后笑着回道,“武帝封禅的时候,都没有带后宫女子过去。”

  “如今陛下因为自己的功业而登临泰山,我依托于陛下的恩德,才有了眼前的富贵和地位……怎么敢以这样微薄飘渺的身姿,分散天地神祇降临在您身上的光辉呢?”

  皇帝满意她的温柔体贴,便抚摸着那双依旧柔软的手感慨道,“有你这样的妻子,我还有什么不快乐的呢?”

  “真希望到了死后的世界,你我还能继续做恩爱的夫妻!”

  阴丽华对此,仍只有微笑。

  而当皇帝的步伐终于登上泰山时,

  何博这位上帝,理所当然的将目光投注在了正以封禅这件神圣之事,作为自己辉煌一生的终点的皇帝身上。

  对方亲手焚烧给上天的祭祀文书,也搭乘着那袅袅青烟,呈送到了他的面前。

  上面记述了刘秀这个人作为君主的所作所为,并在最后以天子的名义,向上天这位“父亲”提出了疑问:

  “我做了这么多,算的上一位优秀的皇帝吗?”

  “你们怎么看?”

  何博将这个问题抛给身边的死鬼,让秦皇汉武这些先人、孙恩王凤这些敌手、以及孔光西门豹这些臣子,对刘秀做出自己的评价。

  做过皇帝的同行就说,“当然称得上优秀。”

  再建宗庙的辛苦,可比继承它要艰难许多。

  在这方面,

  即便始皇帝都只能承认。

  他的敌人也讲,“活着的时候都输给了这个家伙,现在肉身都烂完了,还能说什么呢?”

  “祝愿天下太平吧!”

  那些辅佐君主的人才也感慨道,“治国要小心的权衡左右,注意私欲不和公心混淆在一起。”

  “刘秀在这点上,做的很不错。”

  即便他为了江山社稷,牺牲了自己枕边的人,还有血脉上的子嗣。

  但有成哀这两位重视真爱的帝王先例在,有他们治下的混乱在,他们对此也没办法指责什么。

  就连早已变成死鬼,熟悉了冥土风气,并认识了好些前辈先人的郭圣通也说:

  “古来争夺权位的人,能够全身而退,保留性命的有多少呢?”

  “我和孩子虽被废黜,却也富贵终老,比之蜷缩在茅草房中为生计奔波忧愁的普通人,已经好上太多了!”

  再落魄的权贵,那也是权贵。

  及至死去,

  他们的衣摆何曾沾过泥土?

  他们的手心又何曾生过薄茧?

  那些因为权力财富而萦绕心头眉宇的担忧惊惧,

  对日日作工,时时弯腰的农夫来说,不过是无所谓、说出来就会惹来乡亲好友笑话的玩意儿。

  所以,

  郭圣通没有因为长子刘疆在阳世的担惊受怕,而生出多余的怨气。

  她只是遵循冥土的秩序,享受着死后的平静,并等待着自己孩子的到来。

  她想,

  也许阴丽华死下来之后,会跟她做出一样的选择。

  “能得到你们这样的评价,他这位皇帝的确是很称职的。”

  上帝一一听过身边死鬼的回答,然后便笑了起来。

  祂将手里的祭文抛了出去,本就是青烟化成的轻薄帛书,在空中恢复了自己先前的姿态。

  “明里不奖他些什么。”

  “暗里的功过也自有世人评价。”

  “我就赠送他一缕清风吧!”

  于是,

  当带着满身疲惫攀登到泰山之顶,又坚持着举行完仪式,将浓墨写于纸上,玺印铭于末尾之处的皇帝,预备着离开这座足以览遍齐鲁群山的巍峨圣地时,

  一阵清风吹过。

  树叶为之发出梭梭的声音,

  从他冠冕上垂落,遮挡在他眼前的宝珠也跟着摇摆。

  皇帝恍惚之间,觉得自己的精气神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他又惊又疑的向着周围看去,却没能透过飘荡着的风幡,侍立在旁的封禅臣子,望见额外的人与物。

  “想来是先前消耗的气血得到了恢复,山上的风水较之地面又清新许多吧。”

  在外人面前表现出信奉谶纬的姿态,以其神圣“皇帝”这一位置,强调“刘氏天命”的君王,并没有因为这既玄又冥的惊喜,而流露出过分的情绪。

  毕竟在本质上,

  他是个理智清醒的君主。

  他不信一些东西,

  他只需要别人信从那些就好。

  “走吧!”

  “朕的事情已经办完了!”

  就此,

  他返回洛阳,并在第二年的初春的时候,以六十二岁的年纪,神情平和的离开了这个世界。

  他精心培养的太子刘庄继承了皇位,决心要在父亲的基础上,开创新的辉煌。

  而一些对新君怀抱不满的人却不愿意配合他的施政。

  他们私下串通起来,企图以前太子东海王刘疆的名义掀起叛乱。

  为了实现自己的野望,

  这些人还写信给刘疆,劝说他顺应“民心”,举起旗帜。

  刘疆收到信后,只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随后向洛阳方面进行了举报。

  他的臣属说:

  “民心可用,为何不从呢?”

  “而且这样做,难道不会伤害到山阳王吗?”

  山阳王刘荆,

  是写下这封密信的执笔之人,

  也是当今天子的同胞兄弟。

  这样的人物都愿意站到刘疆身后,支持他夺取天下,报复先帝对他的“不公正”,足以见其真诚,也足以见对方的准备。

  刘疆涨红着脸告诉他,“这哪里是民心?这分明是贪图天下,意图令万民不安的私心罢了!”

  “我之所以这样做,正是想保全万民!”

  “你以为刚刚继位的皇帝,是愚钝迟缓之人吗?”

  说罢,

  刘疆命人将那发出不敬之声的臣属也捆绑起来,一同押送洛阳。

  而收到举报的新帝,对刘疆的懂事很是满意。

  所以,

  他没有将自己的雷霆之威,降临到自己的兄长身上。

  他只是以极为迅猛有力的姿态,把那些意图不轨之人抓捕治罪,处死者众,且不论地位高低、身份贵贱。

  臣子因此得到了震慑。

  对比起只要不触碰到底线,还会顾及人设,手段怀柔的先帝,

  这位年轻的君主,要更加直接严肃。

  而且观之反应,仿佛一切早有预料。

  有这样的继承人,

  难怪先帝在威服河北之后,再度以柔和治理起了天下,多次赦免罪犯,推恩臣子,一副没有忧虑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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