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得到鬼神的恩赐和宠爱,让喜在死后,经历的比他还做人时还复杂刺激。
何博摆手,“无妨,我来助你!”
大不了,就让喜潜入漳水两岸之人的梦境中,进行梦中采访调查。
反正何博自己是懒得做的——
有牛马之前,是自己托梦做民调;
有牛马之后,还是自己托梦做民调。
那这牛马不是白招了吗?
“等你询问的差不多了,可以再去请西门豹,帮忙衡量惩治的力度。”
“好的!”喜高兴的应下。
只有正在和刘平对账,这段时间通过售卖新吃食,增加了多少收入,又该如何分润的西门豹忽然觉得背上发寒。
“想来是夏秋交替,天机变化,身体有些不适。”西门豹对看过来的刘平说道。
刘平也关心道,“县令还是要保重身体,这邺县上万之人,都在县令的肩上扛着。”
如今刘氏通过配合西门豹施政,已经在邺县站稳了跟脚,此时正需要缓缓发育,岂能出现变故?
“我晓得。”西门豹点头。
……
秋日渐浓,气温也逐渐下来。
西门豹那边要忙着政务,公子朝也忙着照本宣科,试着做些正事,喜则是每天昼伏夜出的潜入生人梦中,进行访问统计。
何博不好去打扰他们,
于是继续安静的趴在关河之中刷进度,看着进度条每天都在前进,心情十分愉悦。
而在魏国的阳邑,
相里勤等墨家弟子,正在城中商议,接下来该前往何处。
“今年暮夏,赵魏韩三家伐楚,攻至桑丘,最终不成而返,三家因此互相指责,争端加重。”
相里勤端正的跪坐,穿着简单的布衣,腰间挂着锋利的武器,正和自己的同门谈论眼下的局势。
“韩国的国都被郑国攻击,魏赵之间,也只是看上去和平……这些事情,我们在阳邑,感受得很清楚。”
阳邑,
和虒亭一样,都是三家划分晋国时,造成的历史遗留问题,是一块被赵国完全包裹的地方。
这几年,随着魏国的步步紧逼,赵魏两国间的关系,也没有分晋之时的和睦。
而以赵国的国力,本就用不着对魏国言听计从。
魏侯设立邺县来阻止赵国挺进中原,赵国一时之间,难以解决,但处理一下阳邑、凿台这几座被赵国包围的魏国城邑,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今三家的关系进一步恶化,阳邑是不可能在之后必然的动乱中,得以保全的。
本就因为学派分裂,而跑到这里的墨家弟子们,对这暗中风浪,感知的十分清楚。
毕竟,墨家当年在墨子的带领下,可是亲身经历过许多次诸侯之争,甚至还以一己之力,阻止过两国开战。
只是墨子去世后,
墨家三分,虽然仍旧活跃于诸夏,但实力的确是减弱了不少。
相夫氏之墨认为当学儒家,用心经典,总结墨子在世时,提出的种种观点,以推进天下“兼爱非攻”的进程,此时已经被齐国田氏招揽了过去,为田氏取代齐国,提供声望。
邓陵氏之墨,则是认为要沿用墨子生前的做法,用墨家的武力去阻止诸国间的动乱,此时正活跃在南方的楚国。
而身处阳邑的这支,则是相里氏之墨,推崇墨子“勤俭尚贤”的主张,认为说的再好,也不如实心做事,让小民过的更好,以从底层起,壮大墨家的力量。
“阳邑是魏国的飞地,又不像魏国东郡那样广大,赵国想要渗透夺取,实在简单。”
“我们应该另寻一个地方了。”
虽然墨家提倡“非攻”,却也不是直愣愣的投身其中,去反对天下间所有的战事。
阳邑这样的地理位置,除非魏国直接夺取了赵国西部的所有土地,将飞地直辖,不然失于赵国之手,是绝对的。
相里氏之墨,又因强调扶持小民,对抗贵人的专横暴政,也时常引来打压。
不像相夫氏之墨,研究学问,褪去了墨家原本的攻击性。
也不像邓陵氏之墨那样,虽然完整的保留了墨家的攻击性,但正因其保留的过于完整,且楚国内部,仍旧大行分封,地方各自为政,使得无人想同邓陵氏争锋。
相里氏之墨学问比不上前者深厚,武力比不上后者强横,面对这样的情况,只能选择转进如风。
“我听说涅城的公子朝,是一位贤明的君子。”
相里勤的一名弟子如此说道,“涅城距离阳邑,并不遥远,而且公子朝还是赵国执政的儿子,那里应该不会发生战乱。”
公子朝说话做事,是喜欢直截了当的。
他说了不喜欢,那便是真不喜欢。
说了要去做,磨磨蹭蹭的,却也真的做了一些。
虽然公子朝时常累了、倦了、罢了、走了、睡了,但像他这样,并不坚守自己贵人的身份,愿意和小民和善往来,甚至从事劳动的人,又有多少呢?
而且在涅城乡民看来,公子朝年少好学,做事没有力气,不够坚持……也是正常的嘛!
因此,
公子朝被当今之时的各路贵族衬托着,逐渐贤名远播起来。
“而且,我还听闻,涅城的关河有河伯现身,是一只巨大的神龟!”
“公子朝常去河边读书,也常和鬼神交流。”
虽然何博遮掩了身形,
但也没有禁止公子朝等人和别人说自己的事。
于是,
公子朝在坐着车回城之时,经常被胆大的乡民拦住问,“公子,你天天去河边,是做什么呢?”
公子朝得意道,“我是去给鬼神念书的!”
“关河的河伯,如今是我的老师!”
乡民听了,顿时肃然起敬,连忙向公子朝打听,鬼神是何等模样,心中已经想好了要祭祀的事——
至于是不是真的?
开玩笑!
公子朝看上去就很纯粹,他会骗人吗?
皋狼之地的祭祀风气,本就泛滥,乡民们见山便要拜山神,遇水便要拜水神,死了还要敬土伯。
也正因信仰太多,竞争激烈,所以这里不像邺县,涌现许多巫覡人才,可以直接拉起全城的人,听其号令,任劳任怨。
“是一只神龟!”
公子朝更加得意了,在车上撑起身子,负手跪坐,替何博吹嘘起来,“神龟通晓人言,天上地下,没有祂不知道的!”
乡民更加敬畏,“原来是这么厉害的鬼神!”
“看来是因为我们祭祀没有得到鬼神的喜爱,所以鬼神一直没有现身。”
“君子念书,想来是让鬼神愉悦的,这才让鬼神显圣!”
乡民瞬间反思起了自己祭祀的不足之处,觉得以后应该抓一些士人过来,押着他们在关河边,为鬼神念诵各种典籍,这才是真正能够讨好鬼神的祭祀!
真是该死!
会读书的士人要去哪里抓呢!
“我知道了!”
逐渐明白一切的乡民对公子朝行礼,随后转身就走,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公子朝看着对方坚毅的背影,不解,“他知道什么了?”
侍从也一头雾水,“我不理解。”
于是,
公子朝得到鬼神青睐的事,逐渐在涅城传开,并伴随着皋狼的乡野民众试图诱拐落魄但会读书士人的举动,传的更加遥远,直到被相里氏之墨听闻。
第63章 明鬼
墨家之中,有一个特殊的说法,
便是“天志”和“明鬼”。
墨子认为,上天是有意志的,祂不仅决定天地间星辰四时、寒暑的变化,还对人世的政治起支配作用。
因为上天喜爱天地间生存的万民,所以君主若违背了天意,就会受到惩罚。
如果顺应天意,则会得到上天的赏赐。
因此,墨子强调“尊天事鬼”,和“敬鬼神而远之”的儒家,“道法自然”的道家,十分不同。
也许,
墨子提出这种理论的本意,是为了让愈发无视礼法,实行苛政的诸侯得到约束,并借鬼神,来劝导贵人和庶民,兼爱非攻。
也有可能,
是因为当今之时,仍旧流行鬼神之说,因而顺应人心,以推广自己的学说。
但是这一切的起因,
已经随着墨子的离世,而无从可知了。
墨家的弟子们,追随着老师定下来的法度,提出的学说,也各自分散,践行起自己的道理。
“……关河河伯的消息,能够被这么多人传扬,应该是有依据的!”
“如果我们真的可以见到鬼神,那么随巢子和他人的争论,就可以得到结束了!”
听到这话,同样跪坐于一处,和同门商议的随巢,露出了微笑。
作为墨家的弟子,随巢曾经和一名叫做越兰的儒家弟子,针对世间是否存在鬼神一事,产生过辩论。
越兰说,“鬼神的智慧,怎么能与圣人相比呢?”
“社会的治乱,都是由人决定的,与鬼神又有什么关系呢?”
“我没有在国家安定的时候,见到鬼神赐福;也没有在国家动乱的时候,见到鬼神降灾。”
“没有亲眼见证,只是凭借传闻和推断,就能说明世间有鬼神吗?”
随巢说,“圣人生在天地之间,对人世,没有什么所资助的。”
“鬼神运用四季八节的变化来养育人类,利用云雨润泽的调节采繁长万物,这都是只有鬼神才能做到的。怎么能说鬼神不比圣人贤明呢?”
越兰说,“万物生长,是自然的道理,怎么能说是鬼神做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