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建波的策略就是和稀泥,把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主打一个谁都不得罪,毕竟这康王世子和镇国公公子,他一个都惹不起。
可他话都没说完便被打断了。
“误会?蒋兆尹,你看看这像误会吗?”
康王世子把手放下,只见他的左脸肿胀,嘴角还渗出丝丝血迹。
“这…”
蒋建波只觉头大,暗道这事棘手了,现在有一方不满,他只能拿出态度来。
于是他收起笑脸,严肃道:“宁公子,你为何出手殴打世子?”
“因为他调戏家姐,侮辱镇国公府女眷!”
宁国韬不卑不亢,声音掷地有声。
“这…”
侮辱镇国公府女眷,这事可大可小。
要知道,大梁有两个一等国公,当年都是跟着先祖打天下,一刀一枪打下来的,而且这些实权武勋对名声特别看重,倘若他们追究起来,就算盛平帝也不会坐视不管。
“世子,宁公子此话当真?”
“当然是假的!”
被打了一顿,再加上吹了会风,康王世子此时酒醒大半,他不傻,自然也清楚侮辱镇国公府女眷的罪名一旦成立,他这顿打就白挨了。
“本世子怎么会做出这种事?蒋兆尹若是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大家,谁听到了。”
“……”
众人面面相觑,刚才大家都听的清楚,康王世子亲口承认的,现在他却装无辜,属实不要脸。
但出面作证…
谁敢啊?
“我听到了!”
眼看着没人作证,宁国韬身边的小厮急了。
康王世子见状,笑道:“如果你能作证,那我的人也可以证明本世子没说!”
蒋建波也摆了摆手,说道:“按照大梁律法,亲属乃相容隐范围之人,不能作证。”
宁国韬闻言,冷面如霜。
而蒋建波心里叹息一声,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康王世子肯定对镇国公府女眷出言不逊了,不然宁国韬不会无缘无故打一个世子。
可没有证据,宁国韬大概率要吃个哑巴亏。
此刻,他也只能秉公执法了。
“可否有人出面作证?若是没有的话——”
“我可以。”
如平地惊雷,人群瞬间沸腾。
众人回身去看,便见说话的是一位清秀俊逸的锦衣少年,眉如墨画,五官分明,尤其是那一双桃花眼,格外勾人。
蒋建波盯着这张俊俏陌生的面庞,问道:“你能作证?”
“我刚才便听到,康王世子出言调戏侮辱镇国公府女眷,宁公子才出手打人的。”
秦亦沉声说道。
“他是宁国韬的人,说的话不算!”
康王世子打量秦亦许久,确定自己不认识,而他却敢指认自己,只能是宁国韬的人了。
秦亦并未反驳,而是从怀里掏出一卷纸递给蒋建波:“这是在下的路引,能证明我今天上午刚到京都,并不认识在场之人,还望大人过目。”
蒋建波看完又递了回去,说道:“康王世子,此事或许有些误会,不如跟本官回官府一叙?”
此话一出,众人有些惊奇的看向秦亦,若不能证明康王世子侮辱镇国公府女眷,蒋建波肯定会把打人的宁国韬带走,而他现在要单独把康王世子带回官府,显然是说证明有效。
“敢不敢告诉本世子,你是谁?”
康王世子走到秦亦面前,目露凶光。
“在下…灵州第一才子!”
“你等着!”
康王世子冷哼一声,拂袖便走,蒋建波对着宁国韬拱拱手,带着官差一起离开。
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之。
比起读书人来,习武之人更重感情。
今日秦亦仗义出手,还得罪了康王世子,宁国韬自然不能寒了人心。
“多谢兄弟出手相助!明日有空可以到兴合坊,镇国公府的大门永远向你敞开!”
说完拍了拍秦亦的肩膀,大步离开。
————
第7章 一场新雨入初秋
京都是一场大棋,每个人都是棋子。
或为黑,或为白。
踏入京都的那一刻起,秦亦就入了棋局。
在正常人看来,他本可以做个看客,但秦亦却执子先行,站在了康王世子对立面。
秦亦也想过这个问题。
秦家跟康王算是世仇,而秦立新一直不同意他入京,原因就是康王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儿子康王世子想来也是如此。
康王世子一旦得知了秦亦的身份,无论他今天出不出面,结果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不如帮宁国韬一次。
因为他一旦退婚,就跟宰相府撇清了关系,把自己跟镇国公府绑在一起,无疑是最佳选择。
更何况,当初镇国公对秦立新有恩,秦亦这次算是报恩了。
至于他报出“灵州第一才子”的名号,是因为他在退婚之前不想公开身份,若是让宰相府知道他入京就得罪了康王世子,为了明哲保身先他一步提出退婚,那秦家最后一丝尊严都保不住了。
至于这个称呼会不会给李慕白造成伤害,那就不是秦亦操心的了——一句“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让其名声大噪,秦亦不也没计较吗?
此时,醉仙阁的书生全部回到一楼大厅。
“你不是李慕白。”
徐振林突然来到秦亦身前,盯着他道:“我见过李慕白,你不是他。”
“哗!”
现场一片哗然,看秦亦的眼神多了些鄙视。
“你到底是谁?”
见秦亦抿嘴不语,徐振林觉得是因为被自己揭穿后,他慌了。
“我是谁,关你鸟事?”
秦亦对这位徐公子并无好感,直接开怼。
“我…你…”
徐振林从未遇到过这种场面,人傻了:大家都是读书人,应该以礼相待,怎么开口就骂人呢?
不过他很快就平静下来,冷声说道:“盗用他人名号,而且口出粗鄙之语,实非君子所为!”
“君子?你也配跟我谈君子?”
秦亦冷冷打量他几眼,不屑道:“明知真相,却隐而不发,包庇犯罪,让无辜之人蒙冤,怎么,这就是你说的君子所为?”
“……”
徐振林的脸瞬间红了,还有他身后那些京都书生们,刚才蒋建波询问证人时,他们缄默不语,此刻秦亦的话仿佛鞭子一样抽在他们脸上。
火辣辣的疼。
“我…刚才我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怎么能出面作证呢?”
徐振林强作镇定,为自己辩解道。
“你不清楚?刚才你就站在我前面,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你是聋,还是装聋?”
“……”
仿佛被剥光了衣服扔在人堆里,脸色煞白的徐振林只觉得天晕地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
管弦之声骤响,打破了阁中宁静。
“是想容姑娘!”
不知谁喊了一句,众人仰头看向二楼。
在二楼的空中平台上,不知何时搭起一条粉色轻纱幕帘,幕帘之后摆着一张长桌,一把古筝横在上面,隐约能看到一个婀娜苗条的身影,正坐于古筝之前,手指轻轻的拨动着。
管弦之声便来自于此。
一曲终了,窈窕身影站起,朝台下鞠了一躬。
这时,从楼上走下一位手握团扇的妇人,脸上画着浓妆,醉仙阁的老鸨无疑。
“诸位才子能光临醉仙阁,老身不胜感激。”
“诸位也都知道,想容自从来了阁里,还从未以真面目示人。”
“而想容酷爱抚琴唱曲,只是苦于没有遇到心仪的诗词,想容曾跟老身说过,若是有人能写出让她满意的诗词,她便会请此人上楼一叙!”
“……”
此话一出,全场沸腾。
原来这位想容姑娘一个多月前才来醉仙阁,每次出场都躲在幕帘之后,抚琴唱曲,而且她只靠曼妙的身影和勾人的嗓音,便一跃成了醉仙阁头牌。
许多书生才子趋之若鹜,都想一睹芳容,想容姑娘的名声也愈来愈响。
此举充分印证一句,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
“恰好想容昨日听了一句词,极为欢喜…”
“什么词?”
众人好奇道。
“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
老鸨笑道:“据说,这句词出自灵州第一才子之手,想容刚才听到阁中有人自称灵州第一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