驾车之人正是宰相府的车夫方伯,在他说完之后,一身白色雪纺长裙、长发简单扎了一个马尾的古月容从车里探出身来。
今日的古月容不施粉黛,但同样美艳动人,有从锦绣布坊走出的顾客恰好看到她,不免驻足观看或者窃窃私语,他们显然不知道古月容的身份,但只看古月容那脱俗的气质和傲人的容颜,便知道此女子身份不俗了。
马车里只有古月容一人,这次她并没有将丫鬟佩兰一起带出来,下车之后,她跟方伯交代几句,方伯便将马车赶到了一旁等候,古月容抬头看了看锦绣布坊的牌匾,驻足片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随即走了进去。
“小姐是要来买紫色玉锦吗?”
古月容今日的打扮比较随意,也没有带着祝想颜或者佩兰,可她身上的气质却超乎常人,所以一进锦绣布坊,坐在柜台里的宋鸿梓便觉得古月容气质不凡,肯定出自大户之家,便亲自迎了上来。
而宋鸿梓最近其实比较清闲,虽然锦绣布坊越来越忙,可毕竟走上了正轨,而且现在的宋卿芙无论是在业务还是为人处世上,都比他强不少,再加上宋卿芙和秦亦的那层关系,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敢跑来闹事,他就准备提前退休,把锦绣布坊门店所有的生意都交给宋卿芙来打理,而他大部分时间则守在家里,监督布匹的染制。
好在宋卿芙也争气,在她的带领下,锦绣布坊的生意蒸蒸日上,宋鸿梓偶尔过来一趟看看,也算是消遣时间,今天便恰好在布坊中。
古月容看了看宋鸿梓,摇头道:“我不买布。”
“不买布?”
宋鸿梓愣了一下,又问道:“那小姐这是…”
“我来找人,来找宋小姐。”
古月容言简意赅道。
“……”
宋鸿梓打量古月容一眼,总觉得面熟,好像在哪里见过,结果冥思苦想,却无论如何都记不起来,而她却找自己女儿,显然是认识的才对…
于是他好奇问道:“不知小姐如何称呼?”
“我是古月容。”
“古…古舍人?”
宋鸿梓本来还想说好熟悉的名字,结果他稍微一想才反应过来,这不就是宰相古长松之女、大梁第一女文官古月容吗?
也怪不得她说的是“我是古月容”,而非“我叫古月容”,她确实有这个实力和自信!
“古舍人稍等片刻…”
宋鸿梓有些紧张,说道:“小女在楼上对账,我现在就去帮古舍人叫她下来!”
“麻烦了。”
古月容微微躬身,非常客气,其实她想说直接上楼去找宋卿芙的,毕竟有些事情,也只有在房间里才能跟她说,可她刚过来,宋鸿梓也不怎么认识她,这么说的话貌似有点失礼。
宋鸿梓上楼前,又悄悄回头看了一眼,心中不免忐忑:其实现在的锦绣布坊实际是秦亦的,因为他也清楚,倘若没有秦亦,就算没有康王世子来找茬,也会有其他人,而秦亦在,那就没有人敢来打锦绣布坊的主意。
再加上,他心里还是期待自家女儿能跟秦亦发生点什么的,毕竟郎才女貌,又因为锦绣布坊的生意经常碰面,发生点什么很正常。
秦亦无论是相貌还是才学,再加上他背后那些势力,嫁给秦亦是不错的选择。
可宋鸿梓同样非常清楚,秦亦跟古月容是有婚约的,换一种话说,古月容会是大妇,像宋卿芙就算嫁给秦亦,也只能做小。
宋鸿梓对这一点是能接受的,毕竟他们家的家世摆在这里,怎么能跟宰相府相提并论?
可就算做小也不是那么容易,也需要经过古月容的同意才行,宋鸿梓曾私下问过宋卿芙,问古月容知不知道她跟秦亦之间的事,宋卿芙说不知道。
所以今天古月容突然登门,宋鸿梓有点担心是不是东窗事发,古月容来兴师问罪的?可是看古月容那么恬静的状态,又不太像…
怀着这种忐忑的心情,宋鸿梓快速来到二楼尽头的厢房门外,敲门之后走了进去。
此时,宋卿芙正坐在椅子上,面前的圆桌上摆放着一册册账目,这已经是她的工作常态了。
“爹,你怎么过来了?”
看到宋鸿梓进屋,宋卿芙停下了手中动作。
“卿芙,古舍人来了!”
“谁?”
宋卿芙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
“古月容,古舍人!她说是来找你的!”
“啪嗒!”
宋卿芙手中的毛笔直接掉到了地上,而她的表情也跟着紧张起来:“爹,古舍人…跟谁来的?”
“古舍人自己来的,就在楼下等候。”
“爹,你先下楼,我马上就来!”
“……”
等宋鸿梓出了门,宋卿芙还有点发呆。
刚才她问古月容跟谁一起来的时,其实心情也十分矛盾,她一方面希望是跟秦亦来的,这样也不担心会发生什么事,毕竟秦亦在,可她又不希望秦亦在,万一古月容发难,秦亦在的话多难堪?
可该来的总会要来,躲也躲不掉,宋卿芙也不能让古月容在楼下久等,收拾下心情,便一路小跑的朝楼下跑去。
……
古月容在一楼大厅随处闲逛,便看到锦绣布坊里摆卖着各种紫色玉锦,一如之前秦亦给她订做的料子一样,而且锦绣布坊生意不错,来购买紫色玉锦的顾客络绎不绝。
看到这一幕,古月容也满意的点头,露出欣慰的表情,毕竟,这生意都是自家男人的,说到底也是她的生意,她自然满意。
这时,就听到楼梯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古月容回头去看,便看到宋卿芙从楼上小跑下来。
“慢一点,不着急。”
古月容走到楼梯口处,出声提醒道:“若是崴了脚就不好了!”
“……”
宋卿芙确实放慢了脚步,还有些恍惚:古月容有些温柔,跟她预想中不同,难道是自己想错了?
“不知古舍人今日来找我…所为何事?”
毕竟是大妇,尤其宋卿芙现在已经跟秦亦互诉衷肠,关系也突飞猛进,所以在古月容面前,她天然的有种做了坏事的羞愧感,有些不敢抬头。
古月容笑道:“不知宋小姐方便吗?若是方便的话,带我去楼上,咱们坐下说。”
“方…方便!”
宋卿芙赶紧让出位置,说道:“古舍人请!”
古月容也不客套,直接上了楼梯,随后在宋卿芙的带领下走进她的房间,进屋之后,古月容的视线便落在一桌的账本上面,上面墨迹未干,可见宋卿芙刚才还在算账。
“古舍人,请坐!”
宋卿芙赶忙为古月容拿出一把椅子道。
古月容并未着急立马坐下,而是转身看着宋卿芙,看着她脸上的拘谨和紧张,古月容笑道:“你不必那么紧张,而且我年长你几岁,若是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叫我一声姐姐,叫古舍人未免太生分了。”
“古…姐姐…”
宋卿芙人都呆住了。
听到古月容找上门来时,她已经做出了最坏打算,甚至已经做好了迎接暴风雨的准备,谁知暴风雨没来,古月容甚至跟她以礼相待,搞得宋卿芙倒是有点不适应了。
不过对于古月容抛出的橄榄枝,宋卿芙连想都没想就接住了,或许这就是来自大妇的威压。
“嗯。”
古月容笑着点头答应,说道:“那我以后也叫你卿芙吧!以后毕竟都是一家人,不要太生分了。”
“……”
宋卿芙再次呆住,有点不太敢相信,甚至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这时,古月容上前一步拉住了宋卿芙的手,笑着说道:“怎么,以后你不要跟我成为一家人吗?”
“……”
宋卿芙赶紧摇了摇头,还是有些难以置信。
古月容拉着她来到床沿前,笑道:“咱们坐下再聊吧!”
“……”
至此,古月容已经彻底掌握了主动权,身为东道主的宋卿芙,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就好像这里是古月容的房间,只能听她安排。
“卿芙,你跟夫君之间的事情,我都知道。”
“……”
听到这,宋卿芙有些羞涩和紧张的低下头去,小声说道:“古姐姐,对不起…”
秦亦跟古月容早有婚约在身,而宋卿芙还往上贴,多少有些不地道了,所以面对古月容,宋卿芙总觉得不好意思。
古月容轻轻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我之间无需说对不起。”
“……”
此时,宋卿芙还是不清楚,或者她不敢确定古月容来到底是做什么的。
这时,古月容说道:“刚才我看了,锦绣布坊的生意不错,被你们打理的井井有条,我也该好好谢谢你才对,毕竟锦绣布坊生意越好,替秦家赚的钱不就越多吗?刚好我看你在算账——”
古月容指了指桌上的账本,问道:“怎么样?这个月的账都核对出来了?”
“……”
这时,宋卿芙的心开始下落。
她好像明白了古月容是做什么的了,她是准备接管锦绣布坊的生意?或者接手账目!
要知道,这几次秦亦来她这边,都是打着核对账目的借口,甚至祝想颜和佩兰跑到这边想要抓她把柄之时,她也是拿出账本来掩饰。
而现在,古月容出现在这里说账本的事,或许她就是要告诉宋卿芙,以后这些账本都要经她过目才行,彻底斩断她跟秦亦之间的联系!
想到这,宋卿芙无比痛苦,却无可奈何。
谁让她跟秦亦从小便订了婚约?谁让她是秦亦的未婚妻?谁让她是秦亦名正言顺的大妇?
哪怕是宁莞言来了,怕都占不到便宜,更何况她这无权无势的商贾之女呢?
宋卿芙不想给秦亦找麻烦,于是站起身来,认真说道:“古…姐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把这个月核对好的账目,拿出来给古姐姐过目!”
谁知宋卿芙刚准备走,便被古月容拉住了手。
古月容笑道:“卿芙,你拿账目给我做甚?”
“古姐姐…不是来查账的吗?”
宋卿芙有些诧异,刚才她都说了,这锦绣布坊赚的钱都属于秦家,而她又是秦家大妇,秦家未来的夫人,这些账自然都该她管,那她不就是来核查账目的吗?
古月容笑着摇了摇头,说道:“这些账目都是你在负责,夫君都相信你,我自然也信你,哪里需要查账目?再说了,这些账目看着就繁琐,你来打理最适合,就算交给我们,我们也不会啊!”
“……”
宋卿芙愣了愣,一时间都有点分不清古月容到底是什么意思了,傻傻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沉默片刻之后,宋卿芙终于下定决心,反正伸脖子是一刀,不伸脖子还是一刀,那还不如痛快一点,把事情都说清楚,省得不清不楚,她还需要不断猜疑!
于是乎,宋卿芙看向古月容,主动说道:“古姐姐,其实这事…是我不对!要怪都怪我!”
“哦?”
古月容看着宋卿芙,问道:“为何?”
宋卿芙说道:“秦公子其实…开始对我并没有任何想法,是我第一次见了秦公子,便觉得秦公子生得好看,而且才学颇高,最重要的是秦公子帮锦绣布坊研制出了紫色玉锦,还帮我免收康王世子的骚扰,我便爱慕秦公子,主动向秦公子表露心意。”
说到这,宋卿芙抬起头来:“所以要怪的话,就都怪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