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岚汐公主本来就没多少胃口，在桌上百无聊赖的听两人聊天，突然聊到肃王之死，岚汐公主仿佛有了活力，瞬间挺直了身子。
而太子接下来则说道：“其实，昨天金吾卫都尉魏宏华在早朝上说，前天晚上他带兵在三清山驿站中搜查时曾遇到你跟古舍人，那个时候，大部分臣子都没有将你跟凶手联系到一起，更何况你有充足的不在场证明。”
“只是，齐太师今天在早朝上说的那些，咱们暂且不论真假，或者他只是随口说说，但是他说的所有话都指向你，让人不得不怀疑，你跟这件事是不是有什么关系。”
“父皇虽然没有多说，但以本宫对父皇的了解，他肯定也十分好奇，按理说他应该问你的，结果他什么都没说，你不觉得奇怪？”
秦亦摇了摇头，说道：“殿下，因为我从未将自己跟杀害肃王的凶手联系在一起，所以也无法代入这件事中，因此根本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秦亦说话之时，太子一直观察着他，发现他脸上没有任何慌张的情绪，便点头说道：“那倒是本宫想多了，你不想倒也正常，不过——”
太子随即话锋一转道：“父皇之所以不再多问此事，是因为无论凶手是谁，肃王都该死。而且肃王这样被人杀了，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皇兄…”
听到这种发言，岚汐公主都惊了。
太子摆了摆手，示意岚汐公主不要激动，随后便解释起来：“其实肃王被杀的前几天，父皇就斩获了数封京都发往昌隆的信件。”
“……”
这话一出，屋里彻底安静下来，秦亦和岚汐公主对视一眼，皆都想到了信件的出处。
“于是父皇便派人严查信件出处，这才发现这些信都来自肃王府，正是肃王写给南楚新帝的！而且父皇通过查看这些信件的内容，得知肃王早在一年多之前便跟当时身为南楚二皇子的朱彦庆联系上了，二人之间密谋了许多事情。”
“包括南楚三皇子朱彦锡来大梁，也是肃王在推波助澜，企图把岚汐送到南楚和亲，因为若是朱彦锡娶了岚汐，朱彦庆就可以通过这件事，阻拦朱彦锡被立为太子，为其争取时间。”
“……”
听到肃王跟南楚密谋，甚至以自己远嫁南楚和亲为筹码的时候，岚汐公主瞬间傻了，脸色苍白如雪，身子也止不住的颤抖。
而太子还在继续：“后来发生的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南楚明武帝暴毙，而朱彦庆因为早就掌握了皇宫中的军队，瞬间发动政变，以莫须有的罪名将朱彦锡拿下，彻底掌握了南楚。”
“而肃王现在跟朱彦庆通信，竟然也是跟他密谋发动政变之事，并且肃王还在信中向朱彦庆做出承诺，倘若朱彦庆助他登基，他愿意将跟南楚毗邻的江陵割给南楚！”
“……”
这话一出，秦亦都震惊了。
若此事是真的话，那肃王就是卖国贼啊！
为了能够上位，出卖自己妹妹就不说了，竟然主动要求割地，这是人干的事情？
历史上做这种事的人，最后的下场，基本都是历史罪人，而肃王还敢铤而走险，可见他对帝位的渴望已经到了走火入魔的地步。
“而且在信件之中，肃王甚至已经跟朱彦庆商量好了具体对策，时间便定在了一个月半月之后！”
“……”
听到这里，秦亦也不得不佩服，肃王还真他娘的是个人才啊！
本来秦亦跟肃王的这几次交锋，总觉得他跟康王世子差不多，是一个没有多少头脑的家伙，谁知道这家伙不仅有头脑，胆子也不小啊！这不显山不露水的，他竟然已经跟朱彦庆敲定了日期！
人才，确实是人才！
“至于为何是一个半月之后，其实还跟北疆战事有关系！”
秦亦一听，瞬间反应过来：“难不成，这次北疆集结所有重骑兵团，是得到了南楚的好处？”
其实秦亦在看到宁莞言的信后也非常好奇，为何这么多年来，北疆重骑兵团都没选择打大梁，只是讨要些过冬物资罢了，这次怎么如此直接？
因为一旦开战，十多万的北疆重骑兵团所携带的粮草，必然是掏空了北疆老底，他们难道就不担心，若是长时间攻不下素城，或者素城提前转移了粮草，那北疆重骑兵团就会因为粮草供应不足而折戟沉沙，并且北疆的百姓也会因为粮草不足而过得水深火热。
所以这么看的话，北疆突然攻打素城，并不是什么明智之举，反正在秦亦看来很蠢。
结果被太子这么一说，秦亦突然知道了缘由。
北疆之所以如此坚决，大概率便是因为得到了南楚的好处，背后有南楚供给他们粮草，所以他们不会担心粮草短缺带来的坏处，这也给了他们跟大梁展开时间战的信心。
太子点了点头，冷声说道：“是啊，南楚提前向北疆输送了粮草，并且保证，只要他们对大梁开战的话，就会源源不断的为他们输送粮草。”
“并且，朱彦庆还在信里说，北疆重骑兵团也不需要打的太快，只要攻破素城，一点点往大梁内部渗透即可。当时候，边关城破，大梁朝堂上下肯定会乱做一锅粥，朝廷也会毫无保留的派遣除了金吾卫和左右两卫之外的所有军队去往素城支援。”
听到这里，秦亦眼神一凛，说道：“所以那个时候，也就是南楚对大梁宣战的时候吧？”
“……”
太子闻言，重重的点了下头，眼神里除了愤怒和冷漠外，还有无尽的杀气。
————
第377章 政变
古话说，自古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古话又说，自古成帝王者，必须心狠手辣，心慈手软可不行——好吧，这是秦亦自己想的。
这么看的话，或许肃王更应该称帝，毕竟他心肠狠毒，而且手段阴狠，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是他的对手，他甚至敢私下跟敌国串通，妄想借助南楚和北疆的势力拿到帝位，可见其算计多深。
倘若秦亦不穿越的话，或许这大梁将来肯定是他的了，盛平帝和太子自然不会有好下场——就跟南楚现在的局面一样。
想到这里，秦亦不禁后怕，幸亏自己穿越了，要不然古月容、宁莞言乃至宋卿芙，以及肃王自己的妹妹岚汐公主，怕是都要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而肃王和朱彦庆的计划，可谓天衣无缝。
因为北疆重骑兵团发动总攻，单靠云骑卫自然是守不住的，别说云骑卫，就算再加上平溪卫，也不过四万余人而已，可北疆却有十万重骑兵团，超过数倍的兵力，大梁根本阻挡不住他们。
到时候，盛平帝肯定会抽调除了金吾卫和左右二卫的其他七卫军队，前往素城支援，之所以留下金吾卫和左右二卫，是因为这三卫军队分布在京都内外，主要保护皇宫和都城安全，算是盛平帝手下最后的一道王牌，不到万不得已，盛平帝是不会把他们悉数派出去支援的。
而等大梁境内大部分兵力去往素城时，南楚从南边发动对大梁的进攻，那个时候，大梁境内能够往南调集的，也只有金吾卫和左右二卫了。
一旦这三卫军队被调走，哪怕只调走一半，京都便会处于防御薄弱的空档期，而南楚也没必要真的攻打大梁，只要把军队吸引过去即可。
而肃王手下有军部尚书田世友，他作为军中第一人，在京都的军队中还是有很大话语权的，那个时候他跟肃王里应外合，把皇宫封锁，然后带着军队发动政变，便能如愿以偿的登上皇位。
不得不说，就连秦亦都觉得，这个计划很好。
可他们偏偏没有把秦亦这个变量考虑进来，又或者肃王已经提前考虑过了，所以才会派冷锋在秦亦回淮阳的路上去劫杀他，只是没有得逞而已。
只不过，秦亦有些好奇道：“殿下，大梁跟南楚在最近几个月里互相拜访过，虽然关系也算不上多和睦，但也不至于开战吧？南楚师出无名，就不怕被世人所指责？”
听到这，太子目光都冷了下来，沉声道：“本宫这位好皇弟，给朱彦庆出了主意！他让朱彦庆向父皇求亲，让父皇将岚汐嫁给他！”
“他做梦吧？”
秦亦不屑道。
“确实，而且肃王很清楚，无论是父皇还是本宫都不可能把岚汐嫁过去。如果我们同意的话，之前便让岚汐和亲了。”
太子冷哼一声：“他就是知道如此，才故意让朱彦庆求亲！到时候若是父皇拒绝，朱彦庆便会借着这个原由向大梁发动战争！本宫这位好皇弟，简直是蛇蝎心肠啊！”
“吧嗒～”
岚汐公主手上的筷子掉到了地上，她抿着嘴，脸色煞白，眼神中也满是不可思议，太子看着不免心疼，但也没有多说什么。
这个时候，就该让岚汐公主看清肃王的真面目才行，要不然，她还为肃王之死难过呢！
而岚汐公主的右手还保持着握着筷子的状态，左手却已经握紧了拳头。
其实，她也早就知道，肃王在上次她被要求送往南楚和亲一事中，扮演着不光彩的角色，但因为这是她的皇兄，她同父异母的哥哥，所以她并没有因此怀恨在心。
而对于自己的几位皇兄，其实她清楚，除了同父同母的太子之外，没有人是真心为她好的，可她的记忆深处，却依旧记得小的时候，她的几位哥哥带着她在御花园里玩耍时候的场景。
所以有些时候，她不愿长大，她希望回到小时候那种没有尔虞我诈的时候，可是…
回不去了啊！
她不得不面对现实，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几位皇兄能够善始善终，哪怕最后跟康王一样，被盛平帝送到其他地方，但好在还能活着…
可是她万万没想到，肃王被人杀害，最近这几天，她一直因为此事郁郁寡欢，结果却听到，肃王私下里还在以她为筹码，企图发动政变。
倘若他的计划得逞，到时候朱彦庆向盛平帝求亲，盛平帝拒绝，南楚便借此发动战争，岚汐公主甚至会成为老百姓眼中的罪人！
想到这里，岚汐公主突然释怀了。
“肃王…确实想了个好计划啊！”
秦亦由衷感慨道。
这时太子看了秦亦一眼，又道：“其实最早劫获这些信件时，父皇和本宫都在纳闷一件事，那就是无相阁在江陵，南楚怎敢贸然进攻？”
“不过刚才在早朝上听齐太师说完，长生门竟然是肃王的手笔后，本宫这次恍然大悟，原来肃王的计划是一环扣一环！他明知平日里都是本宫跟三大宗门联络，甚至你还是无相阁弟子，他一时半会也不可能跟无相阁乃至碎星门和朝天宗取得联系，便想着自己创建一个宗门，取代其他宗门！”
“若是计划顺利的话，他发动政变，坐上皇位，其他三大宗门不听他的话，他就指使长生门对付其他三大宗门，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
秦亦听完也是频频点头，肃王这次的计划除了他这个变量之外，可谓完美。
“这件事，父皇也只是跟本宫商量，因为北疆战事将起，他本不想提前打草惊蛇，所以父皇对于你说的祖传暗器，非常重视！”
太子继续道：“在你回京都之前，其实父皇已经通过手段将肃王禁足在了肃王府，不允许他外出，父皇假装不知此事，想等你回来，无论多少钱都要将你祖传暗器的事情敲定，这样即使北疆重骑兵团打动进攻，大梁也不必动用其他兵力。”
“这样的话，父皇就能名正言顺的拒绝朱彦庆的求亲，那个时候，北疆被打退，南楚也没有底气跟大梁开战，若是他们执迷不悟，父皇还想借助你祖传暗器的威力，给南楚点颜色瞧瞧！”
“等到北疆战事和南楚的阴谋被彻底平息，父皇便准备跟肃王摊牌，把肃王这些年的罪行全部列举一遍，让他死心…”
说到这，太子停顿片刻，继续道：“所以肃王其实已经是必死之人，若是父皇动手，其实父皇心中也不会好受，而且大梁臣子还可能多想。”
“结果肃王却被冷锋意外杀死，对于冷锋为何要杀肃王，其实父皇已经不是太在意了，因为肃王该死，以这种方式死去，算是最好的死法，因为父皇一旦公开真相，到时候皇家脸面都要丢尽。”
太子看向秦亦，语重心长道：“所以，父皇不会再调查肃王被杀之事，无论此事跟你有没有关系，你也不必再多想。”
“……”
秦亦愣了，怎么说来说去，又到他身上了？
或者，太子在试探自己？
反正不管怎么说，秦亦肯定是不会认的。
于是他摇头道：“殿下，肃王被杀，跟我确实没有一点关系啊！我肯定不会多想的！”
太子笑着点了点头，说道：“本宫知道，本宫只是担心齐太师说的那些话会影响你，只要你不多想就好！”
“……”
随后，午宴继续进行——说是午宴，也不过太子、秦亦和岚汐公主三人而已，而且大部分时间都是太子和秦亦在说话，岚汐公主只负责吃和听。
不过，刚才的谈话结束之后，岚汐公主的心情明显比开始时好了不少，最近几天，肃王被杀，皇兄去世的阴云一直笼罩在岚汐公主心头，她忧郁难过了许久。
她也听说了一些传闻，说肃王之死跟秦亦脱不了干系，因为刺杀肃王的冷锋，最后从肃王府离开时，就是接到了刺杀秦亦的命令，而冷锋却在消失一个月后出现，并且直接杀了肃王，但凡是个人都会觉得秦亦有嫌疑。
因此当岚汐公主今日要上朝时，她就在两仪殿外面等着了，想等着早朝结束，借口要跟太子回东宫小住几日，这样她就能跟秦亦见面，问他些话…
只不过，岚汐公主也在犹豫，见了秦亦应该问些什么呢？肃王派冷锋去杀秦亦，就算秦亦真的让人杀了肃王，也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毕竟是肃王有错在先。
更何况，到底跟秦亦有没有关系，谁能确定？
结果，早朝还没结束，盛平帝却带着群臣去了御花园中，岚汐公主一头雾水，不知发生了什么。
但早朝未结束，岚汐公主也不能靠近，便在御花园中等着，再然后，便听到了那振聋发聩的震天巨响，把她吓了一跳。
在她疑惑御花园里发生了什么、犹豫要不要进去看看的时候，皇宫里的亲卫军先赶了过来，后宫里的诸位嫔妃也随之赶到，岚汐公主便跟着皇后等人进了御花园。
再然后…她便听到了刘贵妃等人的谈话，那个时候，她才得知了朝堂上发生的辩论，也对秦亦再没了怀疑，而刚才太子说的那些劲爆消息，让她对肃王之死，彻底没了挂念。
如太子所说，死对肃王来说，已是最大解脱。
其实也幸亏有人杀了肃王，不然接下来迎接肃王的，将是盛平帝乃至大梁子民的审判，那时候的肃王将会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