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便听盛平帝叹气道:“秦亦的父亲秦立新因病去世,他昨天刚得知这个消息,心情低落是可以理解的,而齐太师又恰好讽刺他,秦亦一时冲动骂了你倒也可以理解。”
“……”
齐平章自然是知道秦立新去世的人,但盛平帝说他被骂可以理解,齐平章真是无言以对。
而满朝文武却有一部分人并不知道秦立新去世的消息,突然听盛平帝一说,顿时议论纷纷。
盛平帝则继续说道:“一个月之前,原淮阳县县丞许昌有一封书信寄至宫中,信中所写,原淮阳县县令秦立新及其夫人因病去世,当朕接到这封信的时候,正值秦亦出使南楚前夕,为了不分散秦亦的心思,所以朕当即决定,将此事对秦亦隐瞒,等秦亦从南楚归来再告诉他。”
“或许是因为冥冥中自有天意,秦亦没有得知这个消息,且助大梁使团在南楚旗开得胜,朕心中对秦亦始终觉得有所亏欠,因此秦亦归来之时,朕才决定破格赏赐于他,只不过秦亦拒绝了而已。”
“……”
此事经盛平帝这一说,众位大臣才了解为何盛平帝前几日执意要赏秦亦四品官职之事,而且也多了不少理解。
不少大臣也对秦立新去世一事唏嘘不已,毕竟秦立新的年纪跟他们相差无几。
更有一部分聪明臣子从中嗅到了一股阴谋论的味道,毕竟若只是秦立新因病去世,还好理解,可秦立新夫妇却一起因病去世,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不会觉得正常。
再联系秦亦在京都招惹的众多仇家,这种阴谋论的味道便更浓了。
随后,盛平帝让宦官宣布了追封秦立新为荣国公的决定,满朝文武皆没有异议,只是可惜。
毕竟秦立新就只有秦亦一个儿子,而秦亦却是无相阁弟子,即使秦立新有了爵位,秦亦也继承不了,所以才可惜。
————
第269章 出行
盛平八年,九月初七。
辰时一刻,东方的天际刚露出一道霞光,一辆马车便从兴合坊出发,行至怀义坊内,在宰相府外停留片刻,随即便从京都西城门驶出,朝着正西方一路疾驰而去。
马车上共有两人,一人便是驾车的秦亦,另一人则是宰相府的大小姐,中书舍人古月容。
秦亦这次回淮阳,不仅拒绝了宁国韬想要追随的脚步,更是拒绝了来福,因为他这次回去可不仅仅是奔丧这么简单,他要调查事情真相,所以带的人越少,他行动起来就越方便。
至于古月容,则是不得不带,而且正如昨天古长松所说,古月容是秦家未过门的媳妇,古月容跟他一起回去,可以告慰他爹娘的在天之灵。
而古月容见秦亦没有带来福,聪明如她,也没有带着佩兰,生平第一次,没有家人和下人的陪同下外出,但她却没有丝毫惧怕,因为她有秦亦。
今日的秦亦身穿一件麻布上衣,跟平日里一身锦袍的萧洒模样截然不同,坐在车厢之外,扬鞭赶马,如同车夫一般。
古月容倚靠在车厢之中,时不时掀开车帘看看窗外后退的风景,听着秦亦抽动长鞭的声音,心中莫名心安。
从京都西城门驶出,一路向西,先经过的自然是三清山脚下。
过了三清山后继续往西,便离开京都地界,正式进入荥阳府地界。
荥阳府夹在灵州跟京都之间,东西跨度很长,约有上百余里,中午时分,秦亦便驾驶着马车行驶在荥阳府的山路之上。
相比于大梁境内其他州府,荥阳府多山多河,耕地面积相对要少很多,这也就导致荥阳府每年的庄稼收成并不理想,百姓贫苦,每到大灾之年,荥阳府便如同炼狱,暴乱横行。
此种原因之下,荥阳府内山匪颇多,许多人活不下去便会落草为寇,上山成匪,两个多月前秦亦在来京都的路上,便遇到一伙山匪,这件事便发生在荥阳府境内。
正午之时,秦亦和古月容简单吃了些自带的干粮便继续赶路,夕阳西下之时,前面恰好出现一处驿站,秦亦便把速度降了下来。
“月容,前面是驿站,咱们今日在这里休整一晚上,等明日一早再赶路吧!”
“好…”
车厢之中的古月容回答一声,声音虚弱。
秦亦闻言,在距离驿站只有几十步的距离,主动停下了马车。
“月容,你没事吧?”
秦亦掀开车帘,关心问道。
“我没事…”
古月容回了一句,捂着嘴,随后在秦亦的搀扶下下了马车。
“呕~”
她刚下车,便开始干呕起来。
早上出门太早,再加上心情激动,古月容并未吃多少饭,中午也是如此,因此就算吐也没吐出多少东西,秦亦赶紧给她递上水壶,等她漱口几次才稍微好些。
等古月容抬头,秦亦才发现古月容那苍白如雪的脸色,以及额头上的豆大汗珠,秦亦见状,不免心疼。
“月容,都怪我。”
秦亦自责道:“等明天再赶路的时候,我慢一些。”
秦亦因为有踏云梯加持,这一路上不停扬鞭赶路,他倒是觉不到什么,但是想想古月容平日里养尊处优惯了,何时坐过这种暴力驾驶的马车?
这一路颠簸下来,不晕车才怪呢!
古月容又抿了一口水,挤出些笑容道:“我知道你心里急,快点赶路就是,我没事的…”
秦亦有些心疼的握了握她的手,笑道:“其实也没有太急,昨日跟古伯父说过,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且过去了那么久,我现在早回去一天和晚回去一天的区别不大。”
“倘若真急,昨天晚上我就该动身了。刚才不过是在想些事情,所以一不留神,便没注意赶车的速度,让月容遭了罪。”
“……”
古月容被秦亦抓着手,听着他说一些体贴自己的话,只觉心里暖暖的,这些天的委屈,似乎早已消失不见。
至于古月容委屈的来源,肯定是秦亦了。
其实秦亦从南楚归来,最开心的便是古月容。
可谁知秦亦回来那么久,古月容能见到秦亦的时间却屈指可数,而且让他拜访宰相府,他也总是找各种理由搪塞过去,心中自然委屈。
尤其是她在朝堂上,听那些出使南楚的官员们聊的最多的就是宁国韬叫秦亦“姐夫”之事,再加上这一路上宁莞言和秦亦的朝夕相处,古月容便觉得更委屈了。
明明自己才是有婚约那个,为何却落后了呢?
古月容甚至听说,秦亦回京都后,三天两头就往尚寿坊里跑,跟那位宋家小姐关系密切,而秦亦在朝堂上所要的第一个赏赐,不就是跟那位宋家小姐有关吗?
比不过宁莞言也就罢了,现在连一个宋卿芙都比不过了,说委屈,古月容最委屈了。
不过女人的情绪来的快,去得也快。
就比如此刻的古月容,因为秦亦几句关心,便将那些委屈抛之脑后,她开始觉得,自己决定跟随秦亦去往淮阳的决定是何等正确!
即使是宁莞言,在此事上也落后自己一筹!
想到这里,古月容的脸色微微发红,随后便跟在秦亦身后,朝着驿站走去。
……
此处驿站是从荥阳府到达京都的必经之地,所以在此歇脚的人明显不少,除了店中,外面院子里也摆着不少桌子,已经有一半坐了人。
当秦亦和古月容走来时,顿时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盖因俊男靓女的组合,太容易吸睛。
不过众人观察后发现,这两人乃是小姐搭配下人的组合,虽然秦亦生得好看,但身穿麻衣,再加手上的长鞭,身份不难猜出。
这也是秦亦此番打扮的原因,一路上可以做到掩人耳目,神不知鬼不觉的抵达淮阳。
“客官,歇脚还是住店?”
小二跑了出来,一脸客气。
秦亦点了点头,指着马车说道:“帮我喂马,用最好的草料,银子少不了,再帮我们在店里找一张桌子,上几个家常菜。”
“得嘞,客官稍等!”
小二在驿站中待了许久,见过形形色色的人,他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有些人表面上看衣着光鲜,却抠抠搜搜,而秦亦虽然一身麻衣,但看着就像大气之人!
因此小二安排好马车后,便带着秦亦和古月容进了驿站之中。
单从外面看,秦亦只觉驿站不小,等他进了驿站之中才发现,这驿站比他想象中还大,除了一楼大厅外,还有二楼和雅间。
见秦亦一脸惊讶,小二笑道:“客官看样子是第一次来我们这里吧?我们驿站因为靠近京都,每天迎来送往的客官多不胜数,所以驿站建的很大,规模或许是荥阳府最大的了!”
秦亦点了点头,上次他跟来福来京都时,因为遇到山贼的缘故,后来就换了条大路,没走这条。
小二帮秦亦安排好靠窗的一张桌子,见秦亦和古月容面善,忍不住多说几句:“客官这是去哪?”
秦亦想了想说道:“去灵州。”
那小二闻言后说道:“客官,再往前走,有两条路都可以通往灵州,虽然小路要近一些,不过客官最好还是走大路为好。”
虽然心中已有答案,但他还是问道:“为何?”
小二便解释道:“从这里去往灵州,大路虽然要比小路多半天左右的路程,但大路通畅且安全,走大路是最好的选择。反观小路虽然近一些,但小路途径多座山脉,山路居多,而且…”
说到这里,小二机警的朝四周看了两眼,确认没人关注后,小声说道:“不知客官听没听过,荥阳府山匪颇多,尤其是这小路上,凡是靠近山峦处皆有山匪,所以若是客官选择走小路,不仅安全得不到保证,最后一遭下来,怕是用的时间比大路还要长不少呢!”
秦亦点点头,说道:“小兄弟所言极是,我也早听说过荥阳府多山匪的传闻,只是未曾得见,今日幸亏小兄弟提醒,不然若是我们贸然前行,恐怕会遭遇不测!”
说着,秦亦伸手入怀,掏出一锭碎银,递给了小二,那小二见状,连连摇手,道:“客官,这可怎么使得?”
话是这么说,但他的眼神却紧盯秦亦的手。
秦亦笑道:“小兄弟,我们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若是没有你的提醒,我们此去一路真遭到山匪打劫的话,损失的岂止是这点银子?”
说着,秦亦把碎银交到小二手中,“还有我们的马车,还望小兄弟能够悉心照看,喂些好草料!”
这才是秦亦的真正目的,这匹马是从镇国公府特意挑选的良驹,今日马不停蹄的跑了半天,却未见一丝疲态,秦亦自然不能亏待了它。
若只是口头说说,这小二不见得会好好喂马。
果不其然,小二悄无声息的收起银子,笑着说道:“客官放心,把马交给我便是,我定当好好帮你们照看!”
“……”
————
第270章 可凝?
古月容饶有兴致的看着秦亦和小二说话。
等小二离开后,古月容笑道:“你对回淮阳的路不是应该很熟悉吗?”
秦亦拿着桌上的水壶帮古月容清洗碗筷,点头答道:“虽不算太熟悉,但也不至于毫不知情。”
古月容脸上的笑意更盛:“所以,你早就知道大路和小路的区别,心中也早就有了打算,但是你还是把小二叫来问了一遍,为的其实是喂马之事?”
“还是月容聪明,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
秦亦夸了古月容一句,古月容的眼睛瞬间眯成了一道月牙,颇为好看。
秦亦多看了一眼,随即小声道:“咱们去淮阳最少要赶五六天的路,这一路都要靠这匹马呢!我特意让宁伯父为咱们挑选了一匹千里良驹,平日在镇国公府里吃的都是上等粮草,若是在外面吃差了,脚程怕是大打折扣。”
“虽然刚才嘱咐了小二,而且就算咱们愿意付上等粮草的钱,但他却不一定照做,毕竟咱们付的钱最后都进了掌柜的腰包。可是刚才给他的小费就不一样了,这银子实打实都是他的,或许他会尽心尽力帮咱们喂马。”
“小费…”
古月容念道着这种新颖的叫法,她觉得跟着秦亦总能接触到新奇之事,也不知道他整天琢磨些什么,才能想出这么多有意思的事情。
但她还是好奇道:“可是,这样你就付了双倍的价钱去喂马,我记得你之前可是一毛不拔的,现在怎么那么大方了?难不成是因为锦绣布坊那位宋小姐替你挣了大钱,不心疼了?”
秦亦倒是没听出古月容说“宋小姐”时的幽幽之气,而是笑着解释道:“月容,你信不信,我只要给了小二小费,这上等粮草钱就能省了?”
古月容沉思片刻,还是摇了摇头:“你都说这小费最终都进了小二的腰包,掌柜一分都收不到,怎么可能还不要咱们粮草费?”
“月容若是不信,等会一看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