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是九五之尊,怎能放下身段?”
文官们仍在弹劾。
甚至有人直接出声:“这件事,还是应该请奏太上皇!”
不知是不是刺痛了这位新帝的内心,他直接低吼一声:“你们谁敢主动站出,说有信心,将鞑靼可“七零三”汗斩杀,朕去边关迎接你们都行!”
“要是没这个胆子,就闭嘴!半个时辰后,到宣武门集合!”
虽然群臣心中不愿。
可嘴上仍不敢说什么。
皇帝弄出这么大动静,深居宫中的太上皇不可能不知晓,可却没有出来阻拦,可以见得是默认了的。
二圣意见统一。
文官集团再反抗也没用。
在往宣武门方向走的时候,所有人心底都隐隐有些羡慕之意。
“唉,这待遇,真是前无古人,估计也后无来者了…”
“要是我什么时候,也能被陛下亲自出城迎接就好了。”
“就你?还想跟人家冠军侯比?那可是圣上和太上皇都想要拉拢的能人!”
“一介莽夫而已!”
“治理国家,什么时候是要靠武夫了?”
群臣议论纷纷。
殊不知,贾珀等人已经到了城门口。
……
温度回暖。
雁门关大军首尾相接,鼓角相闻,队伍猎猎绵延数十里,慢慢靠近繁华京都。
距离逐渐缩小。
数千雄狮寂静如死,耳边都是沉重的呼吸声。
即便路上幻想过多次,真正到达城下的情景,但真的发生这一幕,还是会控制不住情绪。
苦守七年。
这段故事无论何时提起,都能震慑人心。
直到前方人群,不知是谁发出沙哑号令,紧接着层层递进,传遍全场:
“接英雄回家!”
文武百官排成有序队形。
皆神情肃穆。
不少人其实刚刚为官,并不清楚七年前的历史,道听途说时,也没有太大情绪波动,但真正站在城门口时,还是能体会到一种凄凉。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朝廷的蛀虫。
还是有一些人,真的想为大乾做些事情,不愧对一身官服。
时间仿佛很漫长,天地越来越安静,只剩下低闷的脚步声。
站在最前方的,正是身穿龙袍的皇帝,注视着被贾珀提在手中的大乾战旗,神情恍惚,脑海中闪过一幅幅画面,都是曾听罗宁讲的故事。
那红衣青年…
为这个国家,为中原土地,付出太多。
他同样幻想过无数次见到贾珀的画面,现在终于等到这一天,却发现身体都在颤抖,明明就在眼前,却咫尺天涯。
狂风怒号。
乌泱泱的黑色浪潮,缓缓靠向宣武门。
“勿忘国耻!!缅怀先烈!!”
不知谁激愤怒吼。
总之人群中传出一声怒喝。
文官集团的人还没反应过来,周围的士卒,就发自内心的挥臂。
这些人,代表意志,代表坚强。
是信仰,是忠心,让他们没有一人投降,全力抗击蛮夷。
至少,朝中的武将,都对这些人发自内心的尊重。
直到军队停下,最前端的程少商不自觉流下泪水,抬袖抹来抹去,眼泪却越擦越多。
“对不起。”
皇帝低下头。
很难想象,一向骄傲的九五至尊,会对一个不知是否成年的孩子道歉。
程少商微张着嘴。
她何尝不知道,面对皇帝应该行李,但她就是难以释怀。
意难平啊。
雁门关守军,从不畏惧死亡,甚至不怕死的没有价值,可中原朝廷不应该七年时间不闻不问,导致贾故、程始战死时,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强烈的痛楚,就像整颗心脏被一只大手捏成粉末。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
程少商转过身。
对着身后的残存守军们,露出久违的笑脸:“我们…终于到家了。”
对于她而言。
唯有这些,才是真正的家人。
不知从何时起,雁门关守军以身为大乾英魂而荣耀,变的与大部队格格不入。
“是啊,到家了。”
万籁俱寂。
所有战士默默站立。
徐震、韩尘站在人群前方,死死抱住自己的脑袋,低声呜咽。
罗宁不顾一切的冲出,半跪在程少商身前,眼圈含泪的咆哮:“雁门关罗宁,参见城主!!”
“哭吧,哭吧…”
程少商伸出手。
轻轻拍打着罗宁身上的灰尘,又替徐震、韩尘整理了一下铠甲。
“咚——”
“咚咚——”
“咚咚咚——”
就在这时。
低沉的蜥皮鼓声骤响,急促而奋勇。
太突兀了。
声音频率越来越快,变的山呼海啸,如同空间都被撕裂。
“七万多声…”
从黄昏时分,一直到夜幕降临。
声音逐渐低沉,又消失。
中原士卒就静静站在原地。
而雁门关的守军,早已激动的浑身颤抖,满脸都是泪痕。
他们牺牲在边关的将士,正好七万多人。
每一声鼓。
都代表壮烈殉国的英魂。
抬起头的同时,瞬间瞳孔紧缩,泪水不停留。
眼前定格的瞬间,永远烙印在灵魂深处,或许这一辈子都不会忘掉。
天地一切全都僵凝。
迎着苦难,开天辟地。
萧元漪、程少商都感觉内心有一团火焰在熊熊燃烧。
贾珀放下鼓槌。
强忍着手臂的酸痛,环顾全场,声音铿锵有力:
“贾珀!!携雁门关守军,报到!!”
“不辱使命!!寸土未丢!!”
就像寂静的夜里,无意中碰响一根低音琴弦。
不管什么身份,无论职位大小,在这一刻,都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没有刻意煽情,并非故意惹来眼泪。
这些人都在用沉默表达力量。
可撼乾坤,可破苍穹。
皇帝目光直视贾珀,注意到那干净俊秀的脸庞,经历无数磨难后,却依旧难掩清澈笑容。
“朕之冠军侯!!”
“朕之冠军侯啊!!”
众目睽睽之下。
皇帝弯下腰,哽咽出声:“这些年,辛苦你们了。”
贾珀重新提起方天画戟,面无表情的开口:“镇守河山,职责所在,不谈辛苦。”
“只是…”
“难熬罢了。”
那么多想到就绝望流泪的苦难,他说出来只有轻飘飘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