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给张巡捎带了两封信,请张巡入川之后,一并交给他爹李株。李株正在鄂州呢,你直接拿去送给他吧。
把刘源送走,江西湖南的官吏也来拜见张巡。已经拔了江西兵马都监的密佑,还连忙和张巡道歉呢。因为文天祥老家来了不少人,他帮著先领去拜见文天祥了。
文天祥虽为副元帅,但是机宜筹划,均出于文天祥之手。还是那句话,你再有才学,没有平台你也就蒙尘了。有同乡当宰相副元帅,你不去投?除非你甘于清贫,一辈子苟活而已。
瞎,解释啥啊,都是兄弟。
由于平章政事汪立信告老还乡了,密佑正在积极寻找下一个朝中的依靠。思来想去还是投张巡,虽然投文天祥也可以,但文天祥兵事都委张巡的。而张巡的姐夫陆秀夫又是事实上的副相,聪明人自然会选。
反正在等待金应和张孝忠构建饷道,打通江陵、鄂州到重庆的驿信,趁此机会,张巡和各地的官吏军将好生叙一叙一番旧交情。
苏刘义的同乡王道夫也跑来拜见张巡,当初他在临安拜了张巡一次,张巡瞧见陆秀夫就提了一嘴。于是这老兄升了通判,现在打起仗了,和当初那一拨想跟著张巡出来建功的文官都发到了前线。
只不过王道夫不甚钻营,能有个大平台给他表现就行了,只是授了荆湖两路转运判官,这会儿刚拉了湖南的粮食来找张巡。
瞧瞧,咱们张二满世界都是朋友。
就在这般迎来送往和囤积粮草中,德佑四年(1278年)的元月正旦到了。朝廷的搞赏来的非常及时,官家甚至用黄金和白银铸成德佑元宝钱来激励将士,希望诸军将士能够奋勇作战,恢复全川。
努力了两个月的金应和张孝忠,用他们随军携带的十万斛粮食,招募集合川人中的丁壮。终于重建了重庆到江陵的驿站道,通知张巡可以入川呢。
金架阁,啊不,现在应该是金运使了,那是咱们用顺了手的老人了,办事相当妥帖。既然他说好,那肯定就是建好了。
如此,张巡和文天祥辞别在鄂州“遥控全军”的吉大王赵是,率领精兵二万余众,荆湖、两淮集合而来的熟券军和民夫二万余众,兴师四川。
走江陵进入长江中游水道,夷陵和秭归就已经两岸夹山,雄丽崔巍,水陆人马并进,逆行真是极为困难的。
难怪当年刘备出川作战,很多兵士是沿著江岸前进。长江的水道陡然收窄之后,江流湍急,还有险滩和暗礁。顺流而下都不易,湟论是逆流而上了。张巡坐船坐的心惊肉跳,这种吓人和上战场杀人砍头的惊吓完全不同。
等坐到夔州白帝城之后,张巡选择沿江走陆路往上游赶。脚踏实地的感觉,到底还是比在大江上,尤其是水流湍急的大江上坐船好。
前后长达一个多月,张巡才从鄂州赶到重庆。一则逆流不好走,二则大军人多,随军携带的物资也多。
半道上果然抓到了好几次元军的小股人马,不是全职的哨探,就是散出来破坏宋境内生产,同时就食的人马而已。当然也可以充当哨探,真要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跑回大获城禀报杨文安一样。
许多人听说过张巡的大名,再者瞧见张巡军中一眼望不到头的粮船,连忙下拜,口称愿降。
原因也很简单,四川早就荒得人吃人了。原本李德辉还能从陕西弄点粮食进汉中,从汉中运到保宁就容易多了。可现在元朝的盐政败坏,李德辉也没了办法,只能让诸军平时分散就食,约定日期再回来驻营。
前头听说李德辉再三相召播州和罗甸国的地方土司首领,其实也是希望从这些没有怎么经历过兵灾的地方,就近获得补给。
播州杨邦宪拥有御前雄威军的人马,还有播州那群山险岭倚恃,已经有二十年境内无战火了。
原本按张巡的意思,都吃过人了,那其实已经没什么留下来的必要,直接砍了了帐。跟著张巡入川作战的叶李劝了张巡一句,要杀也别现在杀。
等之后全取了四川再杀,道理能懂吗?
被他这么一提醒,张巡懂了,于是把那些愿降的旧宋军,现元军,又收编回宋军,充作队中剩员,先干苦役。
先前李株说的不错,四川早就人吃人了,再熬三五年,除了有外部援助的几座宋家山城还能活外,其他地方的人全都得玩完。
或许咱们这次进川打仗不会太艰难,一帮饿得出来打野的元军,能有多少战斗力?
当然四川宋军也饿得前心贴后背,属实是棋逢对手。可现在不同啦,换上来吃饱穿暖,搞赏丰厚,还士气极其高昂,愿意为张巡效死力的人马,元军可就没有便宜仗好打啦。
一路计划,过万州、忠州、涪州,宋朝廷在川东的支点重庆城终于在望。
第353章 353.汪良臣所在何处
四川制置副使·宁远军节度使张珏,知咸淳府(忠州)·承宣使马堃,知合州·承宣使王立,
知万州(天生城)·防御使上官夔,知绍庆府(彭水)赵立,四川中军都统制王应节诸将,均前往重庆,来拜见副元帅文天祥和同知兵马使张巡,
文天祥十总国政,九领大兵,义气慷慨激烈,为人从容大度,国家仰为干城,得知他前来总统大兵,四川将校无不走马军前,呼名报效。
至于张巡,那不需要看张巡本人,只瞧见张巡魔下二万大军,停驻江北岸,人马如龙,昂扬奋韬,四川诸将就知张巡果非常人。
等瞧见侍立在文天祥一侧的张巡,人高马大,虎背蜂腰,悬强弓,持宝剑,好一个二郎显圣真君。
既如此,还不下拜。
诸将高呼姓名下拜,这便坐定。军情急如烈火,须臾都拖延不得。按照文天祥的计划,此时是德佑四年三月初,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四川诸将能够在五月份之前,将合州附近的鞑虏哨探和小营全部消灭。
为后续进驻的张巡,整理出一个足够大且安全的出发基地。减少元军哨探对合州的骚扰,减少宋军军情的流失泄露。
五到九月这期间,四川暑热,诸军歇兵,正好磨合同操。等到九月底,十月初,天气转凉,便以张巡为中军主力,前驱进战。
川兵疲惫已极,此战不要求川兵出死力,只要能够跟在张巡后面接防,并且建设饷道和驿路即可。
唯有去年进川的四川安抚制置大使魔下中营中军王应节一营五千人,乃是朝廷才拨来四川的生力军,跟著张巡进战。
如果换个别人来说这话,那可能是为了激四川最后这点兵赶到第一线去送死。幸好这次来的是文天祥,虽然文天祥在当涂一战也送了带宋十万大军,好赖最后还是打赢了鞑虏,将鞑虏驱逐回了北方。
现在又是正经的宋丞相·枢密使,位隆望尊,“知兵”的名声已经彻底吹起来了。除了极少数亲近者知道文天祥全仗张巡外,外头都认为文天祥是真的合格大帅臣。
懂军事的帅臣这么安排,川中诸将就不闹了。况且这不是安排王应节跟上了吗,王应节他爹王坚是川将的领袖人物,说明文天祥一碗水端得挺平。
当然更重要的是,文天祥身后船载数千万军资,到了重庆就开赏,张口就是五百万,先把以前欠的补上。
“知兵”还阔气,这样的帅臣上哪儿找啊?
有了这么一个好的开始,那剩下的事就简单了。上次知重庆府的李株到鄂州,已经大致讲解了一番四川的情形,只不过他主要负责的是嘉陵江这一线,所以说的也都是嘉陵江的情况。
但大伙儿都知道,四川还有另外一条大江,叫做岷江。岷江是勾连成都、嘉定、邛州、彭州等地的重要水系,这一线就是所谓的川西地区,
不过李株没提这条线的原因也很简单,三年前,就是南宋最困难的时候,张巡被围在常州城内,带宋全国瓦解,诸军争溃那时候。四川安抚使·知嘉定府的万寿带著川西各府县州军,已经投降了元朝。
顺道还把川南的泸州、叙州等地给带崩了。不过因为当年刘整率领泸州投降,吕文德同他在泸州打阵地战,泸州这地方已经基本打成了白地,元朝在川南的统治很薄弱,或者说没什么统治。
四川经营的重心,还是在双方各有小几十万人口的嘉陵江沿线。
“汪良臣在何处?”张巡最关注的还是老汪家。
汪世显那是前代窝阔台的大臣了,老黄历一篇,后来的汪德臣也是元朝一员大将。不过他同样在钓鱼城被王坚一炮给打死了,当场死的那种。
然后老汪家的人马就传到了汪良臣的手里,现在汪良臣在何处就何职?是不是有可能加入到张巡收复嘉陵江一线的战斗中?
“正任虏中枢密副使,屯于成都,后营系在利州。”
张钰立刻出列应答,利州就是后世的广元,此战不在张巡的战略目标内。因为这地方已经出了剑门关,标准的川北以北。
“怎么能屯于成都的?”成都这会儿白地中的白地。
当初在鄂州抵抗伯颜进兵,挡不住就服毒自杀的朱孙,他就是从成都逃出来的。元军在成都大屠杀,将数十人串成一串,赞刺而死。朱孙受伤未死,夜里元军前来补刀,死者鲜血溢面满口,这才苏醒逃亡。
都说了成都城里老虎比人多,汪良臣怎么能在成都屯定的?
“成都有内外城,外城已成瓦砾,内城辟为农田,又有池水,残民数千人赖以维系。另,汪良臣后营在利州。”张珏继续解释道,又著重提了利州。
嗷嗷嗷,懂了懂了。
元朝设置四川行枢密院,治于成都,所以行枢密院事的汪良臣就得在成都。但是他也没准备死保成都,把自己隶下的军户、家属和驱口,都安置在利州。成都这白地,那是能守则守,不能守既走。
反正也是有先例的,上一任的元朝四川行枢严忠范就是瞧见宋军来攻,立刻跑路的。毕竟成都毫无可守之处,无粮无兵无人,川西这一线纯属你来我就走,你走我就来,已经不再是宋元双方争夺的要地。
那为什么忽必烈要把汪良臣配置在成都呢?他们家那是带资入股元朝的,继承了老汪家本钱的汪良臣理应重用啊。
瞎,在成都方便影响建都(建昌、西昌)地区呗。
蒙古人吧,征服的欲望是挺强烈的,也确实比较能打。但是打下来他不怎么会治,于是很快就有各种反复造乱的问题。
建都这地方是元朝云南行省的北部关津,还是四川进入云南的通道之一,忽必烈得安排一个妥当的人镇守。
“原来如此。”那张巡没什么要问得了,只管去战元朝的东川帅府顺庆青居城便是。
“播州的杨节帅怎么没来?”倒是文天祥,左右望了望,发觉没有杨邦宪。
第354章 354.眉山七圣在驾前
诸将面面相,这会儿播州、思州的土司,哪里还肯跑来重庆拜见宋朝官吏啊。以前宋朝据有全川,实力强大,那土司们奉表降顺,也属应当。
现在带宋都什么鸟样了?在座的心里面都很有数。李株甚至提出了“去农村化”的战略战术,
已经是完全的失败主义人了。
还能指望人家来?
别说播州的杨邦宪了,思州的田景贤都没来。当初谢太后和小皇帝赵下诏天下兵马进京勤王,田景贤还准备奉诏前来呢。只不过人还没动,临安已经跪了。
“彼等能不附虏,便是万幸。”还是已经跟回重庆的李株答了一句。
想想当年,汪良臣的老爹汪世显猛攻曹友闻,思州、播州的土司兵还不远数千里,开赴到陕西等地为曹友闻助阵呢。想想也就是二三十年前的事,时移世易,真是令人感慨啊。
“派人去宣谕了吗?”张巡瞧见文天祥稍稍沉默,便帮著问问。
“自然是派去了。”张珏点头,不但宋朝在派,元朝也在派啊。
“授二人节度使、赏赐百万的事,也宣谕了?”没办法,只能来这招了。
给土司钱和给忽必烈钱,那是两回事。忽必烈有灭亡带宋的本事,土司没有。给钱喂忽必烈,
只会膨胀忽必烈的野心。给杨邦宪、田景贤钱,他们大概率会觉得宋朝还能支棱,还有继续战斗下去的本钱。
那为了不背上投降反复的骂名,肯定会选择继续站在宋朝一方。现在这情形,只要不倒戈来打宋朝,那就是带宋的忠臣。
“若有节度使之封,百万之赏,那想必是愿来的。”张珏等人互相望了望,感觉这事应当能办。
“那就速派人去传,请他们两家来重庆拜见相公。”张巡给文天祥递了一个眼神,文天祥也是这么一个意思。
对了,思州田家的军队也有军号,叫做忠胜军。也就是他把忠胜军的军号用了,不然张巡的人马,还叫不上忠诚军的军号呢。
只不过田家的人马没有杨家的勇,尚未加“御前”号。两家的土司兵,使劲刮一刮,合起来或许能刮二三万人呢。
另外张巡没有打这支军队的主意,因为没有粮。自己现在这二万多人,就是带宋砸锅卖铁要了老命才发送进来。为此张巡自己都欠了一屁股的债,根本不敢拉其他水平参差不齐的人马进来。
而接到所谓元帅幕府行文的杨邦宪、田景贤,先是自己内部沟通了一下。等问明白说带宋朝廷兴师十余万入川,意图一战全复川蜀,统兵的大将乃是在常州摧破鞑虏百万之众的张巡之后,二人到底还是选择先来重庆瞧瞧。
重点是他们二人只带了数十名随从,可说是孤身来渝。
船行过江,二人骤然听到大兵合营会操的呼啸之声,嘉陵江和长江的交汇之口,黑白两线交映,照得江上一标人马,好似天兵神降。
数百马队分持五色大旗,前后成垛,聚散如同游鱼矫健。红旗至,则一军动。黄旗至,则一军停。黑旗至,则诸军涌动前出,号令严明,甲具耀日。
连撑船过江的躺公船夫,也忘记了行船,住手在船帮边眺望。杨邦宪连忙询问,这是否就是张二节帅的大军?
船夫连连点头,直说这就是侍卫亲军马军和忠诚军的人马。这些日子,一直在同川兵合营会操。五日一小操,十日一大操。仰仗从鄂州、江陵络绎不绝发送来的二百万斛军粮,可劲的操练人马。
务必要在金秋练得两军合一,如臂使指,到时候再兴师北伐,恢复全川。
原本来之前还有些迟疑的杨邦宪,下意识的就把忠诚军和自己魔下的御前雄威军对比了起来。
若论钻山穿林,啸斗壑谷,自己的人马或许还能够胜忠诚军一筹。可一旦堂堂正正的拉到平原野地上,如浪进退而战,雄威军或许不如啊。
若再算上那冲突而前的马兵,十成胜负,恐怕落在杨邦宪手中的,连二成三成都没有。
带宋还是行的!
只在一瞬间,杨邦宪的心中就做出了这么一个论断。带元虽然也行,可带元还没打进重庆城。
没打进重庆,思州、播州的江北屏障就在,元军就过不来。况且带宋还能拉出如此雄壮的人马来援川,说明军心民心尚存,不至于完全瓦解。
转头一瞧,田景贤显然也是如此想法。
登城吧,南宋后期的重庆城,由于军事需求大增,放弃了江北岸现在用来给张巡下营的子城江北城,而扩大了巴县所在的主城。相比较于北宋,南宋巴县城扩大了三倍不止。
实际上就是把华山余脉这一块的渝中半岛给全都包了起来,山是一座城,城也全是山。杨邦宪和田景贤还想近距离看看张巡的大军,结果从长江一侧登岸后,隔著嘉陵江北岸的张巡军就完全看不到了。
城内和一般的腹里城池绝大不同,入目处主要都是梯田,也就是靠这些梯田,重庆才能够耕战结合,死守至今。
朝天门码头上全是一斛米征募来的斛米汉,排队靠岸的粮船一排系著一排,仿佛望不到边。兵精粮足,带宋真支棱起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