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浒开局在阳谷县当都头 第40节

  闺女,其实打小就不一样,之所以这么宠爱,便也因为她打小就与其他姑娘家不同。

  果然,闺女也答:“就是来看看那苏武嘛,上次看他,还没看个清楚,就被他发现了,如何好意思再看?”

  “这次看清楚了?”程万里没好气问。

  “看清楚了呢……”闺女指了指那屋檐转角处窗户上的合页。

  今日还真就看清楚了,外面天黑,里面掌灯,小小合页缝隙,还真就是那灯火阑珊处瞧了个明明白白,人高马大,一脸刚毅,说起话来,不卑不亢,条理清晰……

  “嗯,看清楚就罢了……”程万里大手一挥,往前走去。

  “父亲……”

  程万里脚步一止,转头来,不耐烦,当真不耐烦,平常里他对自己闺女可没有这么多不耐烦,今日格外不耐烦:“怎么了?”

  “我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办法也挺好……”姑娘轻声说。

  “胡说八道!”程万里气不打一处来,起身又走。

  闺女自是脚步跟随:“父亲若信任他,他说的,父亲心中自然也知,其实就是上上策。他若不值得父亲信任,父亲又何必说那些‘再思虑’与‘明日再说’的话语搪塞呢?”

  程万里再次停住了脚步,转头来,认认真真看着自家闺女的脸庞,然后沉默了片刻。

  姑娘也不说话,就等着……

  然后,程万里才开口,严肃非常:“先说一件事,咱是书香门第,那苏武虽然品性与本事皆当上选,但他是草莽而起,武夫之辈,何以与咱们能门当户对?以往你说你自己挑选夫婿之类的话语,为父只当你任性胡闹,不与你一般计较……今日,为父可容不得你,就问这世间,哪里有你这般的女子?真是胡闹,只待来日归京,只管往那东华门外的榜下去捉,那才是良缘!”

  “父亲,哪里就说到什么良缘夫婿了?当真羞煞人来,哪里有父亲这么与女儿说话的?什么夫婿不夫婿的,父亲你想哪里去了?”

  姑娘一脸的委屈,似双眼在红,泪先在眼眶中转了转,说流就流……

  “好了好了,为父看你如此来偷瞧,只当你是……你是……”程万里说话立马收敛了。

  “只当我是什么……父亲你说啊……”

  “没什么没什么……”程万里偃旗息鼓,立马又道:“他那谋划,不能说不好,只是我舍你不得,教你去犯险,那万万不可。”

  “那也行,只管让我每日躲在家中不出门就是,夜里也多派几队衙差巡着守着,也只听说那些江洋大盗,翻墙过院如履平地,最好啊,就让那苏武每日都守在我那闺房门口,如此,倒也不怕那些贼人了,方可安心入睡,就是不知父亲哪日能调遣归京……”

  姑娘泪水已收,但红眼还在,跟在父亲后面,轻声细语,却少不得那几分委屈巴巴。

  只听这一番话来,程万里就是个唉声叹气:“当初若是知晓这般,便是如何也不来此地为官!一来就碰到这些事,便是整个大宋,哪里能有这般的州府?”

  程万里在发泄,这些日子,真的是精神折磨,这官只教人当得憋屈难受。

  “父亲,若不是东平府下郓城起了大贼,那前任陈文昭获了罪,哪里能有得这般空缺出来?这里也没什么不好,出粮也多,商贸也繁,本也是富庶之地,若是父亲为官一任,解决了前任留下来的烂摊子,岂不也是大功?回京之后,岂能不得升迁?”

  姑娘边走边说着,稍稍顿了顿,看看父亲,接着再说:“难道父亲此番,当真也想与那陈文昭一样,不升反降,回京去个什么谏院当编修?若是这般回京,还谈什么东华门外榜下去捉婿?还谈什么良缘?父亲便也只能看着那些达官显贵把乘龙快婿捉回家去,而我呢……谁还正眼来瞧?”

  “你这个死丫头,说的什么话呢?”程万里转头来骂,只是脸上并非真是盛怒。

  “父亲,那苏武啊……有勇有谋,又有品行,办差做事,样样不凡,兴许还真是您的升迁之道呢,父亲想想?”

  姑娘说完话语,几步走到父亲头前去,转身挡住路来,只看着父亲。

  “他还能把那水泊梁山的大贼剿灭了?”程万里没好气问。

  “说不定他真能……父亲难道当真不信他兴许能做成?”这闺女好似拿捏自己的父亲很有一套。

  “你说这些,为父还能不知你那小心思?反正,我不会让你去。”程万里两手往背后一负,便是当真疼爱非常。

  也是这闺女,就是招人疼爱,不仅是那模样与性格上的事,而是这闺女,真不同一般女子,这闺女多了一份一般人难有的智慧。

  “父亲……”闺女一双眼眸在说话。

  “嗯?”老父亲压根转头不去看。

  “总有一日,一个不慎,我当真要被贼人捉了去,就被那董平捉了去,我都不敢去想那般后果……”姑娘发大招。

  “胡说!胡说!”程万里捶胸顿足,就只差跳脚而起了。

  “还有那董平手持利刃,父亲想想……那董平何等凶恶?这夜半三更,他若真是翻墙入院……”

  “唉……”程万里一口气叹去,他岂能不知自家闺女这点小伎俩?他只是无奈,转着圈的无奈。

  不免也有一语:“岂不知圣人言,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说的就是你,说的就是你这般难养的女子!”

  “那还不赶紧想办法升迁回京去?也好往那东华门外的榜下去捉个良缘,只管是眼不见心不烦。”闺女说着话,却在笑,笑出几分故意的狡黠。

  父亲哪里笑得出来,真是到那一天,只怕他要哭出三里地去。便是只管两只官袍大袖左右一甩,把自家闺女甩去身后,哼哼唧唧,走了!

第60章 你真是要气煞我也!

  大早,苏武早间也不去校场,直接在府衙前院与栾廷玉呼和来去,这里场地也大,施展得开,晚间要打马,便再往校场去。

  就看那程万里忽然从前衙大堂走了出来,一脸黑气,沉闷站着,两手大袖收窄,背负在后。

  苏武连忙收了长枪,往前去:“见过相公……”

  “嗯!”程万里鼻子出气。

  苏武立马纳闷,哪里得罪了?难道是昨天夜里用他女儿出谋划策,所以他很生气?

  如果是生这个气,倒也合理,苏武只怪自己一心为公了,少想了许多。

  “不知相公……”苏武准备试探一下。

  却是程万里直接转身:“随本府来!”

  苏武自是往前跟着去,还是那个后衙书房,进去之后,就看程万里并不落座,而是往窗户去,几个窗户,看了又看。

  苏武哪里还能发现不了几个窗户都关得紧紧的?

  这是……有什么惊天大秘密?

  再看程万里落座,抬手一比:“你也坐来……”

  苏武心下一松,既然让坐了,那应该不是什么大事,只管有礼有节去坐。

  就看程万里开口来问:“你准备……就是昨日说的事情,你准备如何操弄啊?”

  哦,这事啊?嗨……

  苏武立马认真来答:“下官是这么谋划的,相公刚才也看到了下官练那枪棒,那师父姓栾,是了不得的高手,一手长枪,天下难有敌手,他呢,就给相公家的小姐当个车夫。下官呢,就打马随着,只当是护卫小姐往城外慈云寺去祈福上香,如此,再正常不过。”

  大宋,佛教极其盛行,乃至道教也极其盛行,佛道之事,家家都供。从臣子到皇帝,从苏轼到赵佶,皆是虔诚非常。

  所以说,高门大户的女子去寺庙,就是生活寻常,也是生活必须。

  程万里点头:“嗯,想来那董平也恨极了你,你露脸倒也无妨,继续说……”

  “相公所言极是,那董平自也不惧下官,若真看到了下官,反而怒上心头来。下官麾下,还有百十号悍勇之辈,一些扮作随行小厮,只管挑抬贡品相随左右,一些装作行脚商贩,在后远远跟随,只待贼人现身,立马擒拿当场。”

  苏武说完了,去看程万里。

  程万里就问:“你说的那些悍勇之辈,当真悍勇?”

  苏武点头:“其中有三十人是索提辖留下帮衬的,还有几十人,都参与了擒拿那刘唐之战,个个悍勇!”

  说服领导,还真是一件苦差。

  “索超麾下,倒是见识过了,悍勇得紧,你带着擒那刘唐的人,想来也不是庸人……”程万里好似在自我分析,也是自我说服。

  “相公,已然是天衣无缝了。”苏武正在努力,看起来这位知府相公好像已经在考虑这件事的可行性了,只是谨慎非常。

  却听程万里问:“那梁山之贼,当真来了?”

  苏武点头:“八九成要来,就以董平那人性子,睚眦必报,岂能不来?”

  “若是万一没来呢?”程万里又问,似又想退缩。

  “那岂不正好?只当是小姐礼佛而去。”苏武答道。

  “唉……”程万里一声叹去,站起身来,左右踱得两步,莫名一语:“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这是什么话?

  苏武一脸纳闷,骂谁呢?

  苏武左右看了看。

  程万里还来说:“不是说你。”

  苏武点点头,他也知道应该不是说他,那难道还能是骂……

  这姑娘有点意思……

  “你人手都备齐了吗?”程万里再问,便只是个小心翼翼,谨慎至极。

  “也还待相公应允,只要相公应允了,今日派人去知会,明日就能来。”苏武答着。

  “你身边不是还有一个小将吗?他当也要来!”程万里如此吩咐。

  说武松呢,大概是程万里对武松也有不错的印象,比如那日在知府衙门外,武松与董平战那一场。

  “那是自然,相公,他名唤武松,下官还正想保举他为阳谷县参军。”苏武选的这个时机极好。

  “嗯,此事成了之后,就应了你。”程万里态度当真不太好。

  苏武此时也知道了,这知府相公还真不是与自己置气,十有八九,是与那难养的女子置气,兴许也不一定全是置气,更多是担忧自家闺女的安危。

  苏武不免还真对那难养的女子有了几分好奇。

  北宋朝,还真不比后来的明清,甚至也与南宋区别甚大,社会风气上区别甚大。

  此时,理学才起,并未大兴。

  社会风气上,还有盛唐的几分遗留,真正的男女大防,更是还未有,北宋,是历朝历代封建王朝开放风气的最后余音……

  只待到了南宋,一切就开始变了,越变越保守,越变越严苛。

  所以,这个时代,才会出李清照那般的女子,也才容得下李清照那般的女子,抽烟喝酒烫头的女子。

  呃……应该是赌博喝酒骂人的女子。

  此时此刻,李清照还活得好好的,大概正在青州居住,她一辈子酷爱赌博,也常常醉酒浓睡,骂起人来,上到晏殊王安石,下到苏轼,前辈才子无数,没有不挨她喷的,改嫁与离婚什么的,那也不在话下。

  所以,苏武看这知府相公的模样,不免也去猜那相公家难养的女子,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此时,苏武看出了程万里的百般纠结犹豫,话语说到这里了,苏武只管起身告辞,说去准备,就怕程万里转头来,又不干了。

  程万里闷闷哼哼,只管让苏武去。

  便是自己再起身出得书房,先转头去看那屋檐转角处,没看到人,倒也心下一松。

  只待几步再走……

  “父亲……”

  “唉……”程万里脑门疼,转头去。

  “父亲说好了吗?”姑娘几步而来,不是蹦蹦跳跳,却也是脚步轻快。

  “你适才没去听?”程万里问。

  “没呢,父亲有言不准,女儿自该乖巧懂事,岂能违背父亲大人之意?那岂不是不孝吗?”姑娘是会的,会演。

  “嗯,还算不错。”程万里很是满意,却是又皱了眉头:“乖女,我看凶险……”

  乖女,便是常有的爱称昵称。若是男孩,便也有乖儿,若是富贵人家,甚至也称儿子为“乖官”,乖乖小官人的意思。

  “怎么凶险了?”乖女儿自然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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