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真来个单打独斗?
这个念头……有点吓人,自己吓自己,但苏武就是止不住要这么去想。
即便真要单打独斗,显然也不能真的像莽夫武松那样去干……
埋伏,还是埋伏!
要转变思路,一个人去埋伏?
思路打开了,苏武立马站起来,左右看了看,猎户带了不少弓,带衙差里带了三副硬弩。
弩好,大宋的弩更好,冷兵器时代巅峰之作。
苏武立马问:“衙门库房里,是不是有几副破铁甲存着呢?”
董坚点头答着:“有呢,说是朝廷武备,但早已破烂不堪了,都头不会是想披着甲入山吧?那甲虽然破烂了,一副也是几十斤在身,那若是碰到大虫,岂还能追得上?”
是这个道理。
但道理变了,苏武立马说:“快,你们回去几个人,回去借辆牛车,入夜之前把那几副破甲拉来。”
“都头当真?”董坚有些不解。
“当真,路上也别闲着,铁匠铺里借一些家伙,几副甲拼拼凑凑,看能不能拼一副稍微好一点的出来……”
苏武说得急,怕说慢了自己就后悔单打独斗这件事了。
“哦哦,这就去这就去……”董坚把炊饼往怀中一收,连忙起身去招呼人。
那猎户的头领叫林卯,三十来岁的汉子,不高,但很是壮硕,近前来问:“苏都头,要铁甲何用啊?”
“今夜,我准备一人在山中。”苏武说出口了,也还是怕自己再不说,等下就反悔了,说出来,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
“这?”林卯一脸惊骇,他倒是也知道这位苏都头不是那等贪生怕死之辈,只是万万没想到这位苏都头竟然会有这种想法。
刚刚招呼人准备要回城的董坚也是立马转头来问:“都头万万不可啊,一人在山,岂是那五百斤大虫的对手,必死无疑啊!”
却见苏武一脸坚决,眼眶微微一红,左右看着众人,众人也看着他。
再听苏武说道:“一个月了,某手下兄弟伤了不少,猎户兄弟们更是折损了七八人的性命,这么下去,还不知要死多少人命,与其如此,不如某一人上山,与它拼了。”
苏武不是莽,而是有了一个比较不错的计划之后,权衡了一下利弊。
打虎英雄这个名号,他要了,这名号意义很大,不说能保住都头职位,就说眼前这七八十号人,只待今夜一过,必然一个个马首是瞻。
水浒乱世,还是北宋末年,不远的将来,国破家亡天下乱如麻。
也不说将来是不是要创业起大事,哪怕是想要个安身立命,也当要个安身立命的本钱。
这才是苏武下定决定的真正原因,既来之则安之,不论怎么样,总要能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
就看左右不论是衙差还是猎户,都围过来了。
“都头三思,我等众志成城就是,岂能让你一人去送命?”
“是啊,都头,可不能这么干啊!”
“都头,我等今夜再努力几番就是了,碰上那大虫,咱都不是怕死之人,一齐上,与它拼了!我不怕死,必要给我那葬身虎口的兄长报仇。”
说话的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人,名叫李成,他兄长就是显然死在虎口,他本不是猎户,非要跟来。
就看众人个个上前来劝,眼中皆是担忧着急。
这些人,还真就有一种简单的淳朴情感在心中,苏武看重的也是这一点,犯这一险,值得。
就看苏武大义凛然起来:“不必多言,只听我的吩咐就是,我意已决,谁若不听,先拿到大狱里去!”
“唉……”董坚无奈,跺脚捶胸。
“你还在这里作甚,快去快回,某等着你的铁甲!快去!”苏武虎目瞪去。
董坚更是无奈,一边走,一边还回头:“都头,你再好生考虑一二……”
“快去快去!”苏武起了呵斥。
董坚才转头而去,不敢多言,可见平时里,苏武的威势也在。
第3章 当真响当当是条好汉
董坚带着几人走了,猎户的领头人林卯还是来劝:“都头,便是让你拿到大狱里去,我也不得不说……”
“你先别说,先随我上山去,时间紧迫,先做些准备。”苏武摆着手,一马当先往景阳冈去上。
林卯急在心里,左右招呼:“快快快,快跟上都头。”
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往景阳冈去,其实路好走,平常这里商旅如织,阳谷县有运河,周遭州府,许多生意都依托这条运河南来北往。
而今,周遭州府通往阳谷县运河码头的路,一个人都没有了,那只虎只怕已经害了几十人命,也难怪知县孟义的上司这么着急。
这老虎害人命也不一定都吃了,更多是一种领地意识。
苏武一边往前走,一边眼睛到处寻找。
“都头寻什么?小人帮你寻。”林卯问着。
“寻一个林密地软之处。”苏武答道。
“那都头随小人来,往这边走,翻越此处,从北边稍稍下去一点……”林卯对这片林子比苏武还是要熟悉许多。
到了地方,一棵大树遮蔽之下,有一片松软空地,地面上干枝枯叶极多。
“好,就在这里,挖,入夜前一定要挖个大坑出来!”苏武开始布置了。
林卯是老猎户,一听就懂,连忙指挥左右:“按照都头的意思来,快挖快挖……”
众人立马开始忙碌起来。
但林卯也来说:“都头,你莫不是要以自己为诱饵,引那畜生落入坑中?这般怕也不妥啊,若是一旦失手,后果不堪设想,都头还是三思啊……”
“搏命之时,有什么稳妥不稳妥的,人多无用,唯有此法,只管听我吩咐就是。”苏武自是大义凛然,这份大义凛然背后,就是邀买人心。
“都头,何必如此冒险啊?即便今夜也不成,明日最多再挨几下板子,都头一人如此犯险,若是一个不慎……”
“不必多言,听我的就是,兄弟们都跟着我出来一个多月了,哪个不是有老有小?这么下去,我心何忍?”
苏武话语如此,就看林卯与众人,皆是一脸的感动,却也还是一脸的担忧。
林卯正要再说。
“不要多言了!”苏武也是一声呵斥给他。
“唉……”林卯无奈,左右看了看,又看一眼苏武,只能转头去那正在奋力挖坑的人群里,挖陷阱本是猎人老本行,此时哪怕锄头不够,拿出腰刀也使劲去刨土。
坑要大,更要深,老虎跳跃能力极强,坑底还要倒竖许多刀刃,上面还要有虚掩的干枝枯叶。
还得把土远远运走,这种陷阱,猎户们自是最熟悉不过,只是工程量不小,好在人多。
众人热火朝天忙碌着。
苏武也不闲着,开始从猎户与衙差身上收罗东西,三张硬弩是一定要的,绳索,长枪长叉……
收罗好,拢在一堆。
林卯又说:“都头,你收罗再多的兵刃弩弓,就怕到时候真伤到那畜生了,若不得要害,那畜生更发狂起来……”
“你别管了,是生是死,就这一遭了。”苏武反正就是豁出去了,本来也是豁出去了。
坑还在挖,只管越深越好。
两个时辰之后,苏武才算满意,猎户们又开始制作伪装,这是他们的本命技能。
已近黄昏,董坚终于是回来了,几个人气喘吁吁抱着一副铁甲,披肩、披脖、头盔、胸甲、裙甲、护臂、护腿、护裆……
要说大宋的步人甲,是真好,即便是几副破烂凑成的一副甲,依旧看得出其制作精良,也重达五六十斤不止。
“都头,兄弟们当真不忍你一人与那畜生搏命啊,我留下来陪着你吧,咱们两人总比一人好。”董坚还是要说,连带着还有那当真不忍的眼神看向苏武。
“就怕两人它不来了。”苏武是有考虑的,便也是想起了武松打虎的故事里,打完虎很快就碰到了两个猎户。
那虎不去找两个猎户而找武松,可见这只畜生是真的智商在线,知道审时度势。
“即便不来,也比都头一人在此搏命强……”董坚脸上写满了担忧,甚至看苏武都有了几分幽怨的眼神。
苏武也不理他了,看得那大坑表面虚掩的伪装差不多了,苏武开口安排:“入夜,你们所有人分两队,一队往山势北边去,一队往山南边去,倒也不必搜索驱赶,以免真惊了那畜生,只需呆在那里就是……”
这就是把那老虎往苏武这边赶的意思,倒也不必驱赶,那老虎既然会审时度势,就是让它只能在这附近来巡视领地,也就能发现入侵老虎领地的苏武,如此确保今夜万无一失。
林卯已然就懂,上前还要说话。
苏武就是不给他们多说的余地,先开口:“已然如此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休要多言,走吧,都走!莫要惹我发怒起来……”
苏武是目光在瞪,手在驱赶。
被赶的人,自是一步三回头,想说又不得说,不敢再说。
无奈无奈,便也只有下山去,已然布置成这样了……
一边下山,林卯一边与董坚说:“你家都头啊,当真响当当是条好汉。”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只愿都头能安然无事才好。”董坚担忧不已。
“定会无事,定会无事!”林卯这话,好似一种祈祷。
“咱们此番,可受得都头大恩了!”董坚说着,好似真要落泪,用手往眼眶去擦。
“唉……都知都头不是庸人,谁知都头竟是如此大义!”林卯叹息摇头,还依依不舍回头往山上去看。
苏武一人在山上,却还在忙碌。
三张弩得布置好,布置在高处,树杈枝叶遮蔽之处,用细绳连接扳机,然后还要在树干枝叶里隐藏细绳。
做好,还要反复试射几番,确保万无一失,也要调整弩箭落点,更要记住弩箭落点,这很重要。
然后,把那一堆长枪长叉四处去藏,藏在干枝枯叶之下,只为了不论什么时候,随时随地能随手拿到兵刃。
便是想到武松打虎的故事里,武松一根哨棒说断就断了,变成了赤手空拳,坚决要防止这种情况。
人类,万年前,之所以能是恐怖直立猿横扫地球,靠的就是武器,武器万万不能少,即便与老虎对峙,有一杆长兵器在手捅刺来去,胜算就成倍数增长。
得站在坑前,不能站在坑后,站在坑后,那老虎若是轻易不扑过来,容易失手,站在坑前,得让老虎先近身,最好先扑一下,也就是说要先躲一下……
越想越是汗毛竖立,便是想一想,苏武就感觉到体内的肾上腺素就开始飙升。
还不保险,左右再看,寻一个近处的树,先垂下一根绳索方便攀爬上树,再在树上也放两杆长枪。
实在不行,就上树,虽然老虎也会上树,但在树上用长枪往下捅刺防守,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了,有备无患。
穿甲,一副几十斤的步人甲,穿起来虽然不便,但必须要穿,特别是披脖,更要严严实实系紧,还要与头盔系成一片。
猫科动物,扑咬的第一目标就是脖子。
只待铁甲穿好了,苏武才稍稍安心一点,有了不少安全感,腰间再别长刀,左右再放几杆长枪。
然后,苏武来来去去在各个地方演习起来,一遍一遍演习演练,他深刻知道演习的重要性。
已然也累,坐在地上,吃点武大郎家的炊饼,喝点水,再起身,四处检查一下,乃至有一些杂乱的痕迹,也要再打扫打扫,尽量让周遭都显得正常一些。
夜慢慢黑去,林子里寂静一片,只有威风吹树叶的窸窸窣窣之声……
苏武坐在坑前,目光瞪得圆圆,丝毫不敢懈怠。
月色也起,好在月光皎洁,披洒得远处一片如银,又奈何大树有阴,只感觉阴风阵阵,吹得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