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公子,奴家白姬。”
“白鸡?好名字。”
陆云逸笑着点头,而后看向面露拘谨的陈景义,
见他如此模样,陆云逸也不为难他,而是看向前方指向一名身穿绿衣的女子,轻轻招了招手指向陈景义。
那女子盈盈一笑,眼中同样闪烁着惊喜,连忙迈动步子,来到陈景义身侧,甜甜地叫了声大人。
陈景义面露拘谨,但不知为何,心中稍稍松了口气。
此行来他是求人办事,小陆大人如此亲和,让他心中有了几分激动。
刘黑鹰此刻也挥了挥手:“酒菜放下,其余人都出去吧。”
那些女子一个个轻咬嘴唇,面露哀泣,放下酒菜后,便恋恋不舍地离开。
刘黑鹰看向陈景义,大声说道:
“我云儿哥向来不近女色,今日陈兄弟到来,让云儿哥都破戒了,难得呀。”
陆云逸轻叹一声,此刻他才懂得那句话。
你不拿我不拿耿专员怎么拿。
作为上官,若他不留女子在此,二人定会如他一般。
事已至此,陆云逸也不再矫情,将那女子倒好的酒碗拿起,爽快一声:
“来,喝酒.”
夜色弥漫,时间流淌,酒过三巡,在场几人都带上了一些醉意,女子脸上出现薄红,白皙的皮肤吹弹可破,
男子脸上黑里透红,眼神中也带着几分朦胧。
直到这时,刘黑鹰指向陈景义,喋喋不休的开口:
“云儿哥,他是个苦命人啊,你可要帮帮他呀,我刘黑鹰是个心肠硬的,可陈兄弟唉。”
陆云逸眼中的醉意一点点消散,清明重新占据心神:
“既然是自己人,那便说来听听。”
一侧的陈景义眼中醉意也悄无声息地消散,手掌狠狠握起,微微颤抖,面露激动。
“大人.是犬子之事。”
第47章 军中龌龊
夜色渐浓,灯火如豆,
满春楼灯火摇曳,映照出陈景义那饱经风霜、布满哀伤的面庞,
他坐于长桌一侧,双手紧紧握住茶杯,
其内原本平静的茶水掀起点点波澜,仿佛在努力抑制内心哀痛。
陆云逸注视着陈景义,平静的眼眶中露出一丝丝同情,
老年丧子,这是任何一个白发人都无法忍受的事。
陈景义能保存神志到今日,实属万幸。
“你说吧,既然是自己人,本官尽力而为。”
陆云逸的声音响起的那一刻,似乎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庭院旁的丝竹之声渐渐沉寂,女子紧抿双唇,神情郑重,低着头跪坐在那里。
刘黑鹰也是一脸凝重,只有陈景义在努力压制心中即将爆发的哀痛,以及那无法抑制的喜悦。
深吸了一口气,陈景义的眸子一点点凝聚,双手紧握,青筋暴起,但还是努力让话语变得平顺:
“小儿陈鸿杰,乃庆州中千户所军卒,
洪武十八年五月六日辰时随上官外出探查敌情,
大部在五月九日下午未时归营,全军百余人无一伤亡,
只有我儿子.死在了庆州城外五里处,我找到他时,
手筋脚筋被挑断,剖腹割头,面目全非,
是我带着几名好友东拼西凑,才凑出了那么一具半残尸体,
他小时右腿被炉火烫伤,所以有一个伤疤,
我是仵作,能轻易分辨,所以那就是我儿子.”
陆云逸在一侧眉头紧皱,问道:“他的上官如何说?”
陈景义缓了好一会儿,才堪堪从三年前的悲痛中抽身而出:
“他们说我儿子在草原深处与敌军交战时战死,尸体被敌军带走了.
我将他的尸体拖到军营,军中仵作以及上官说
这尸体已经面目全非,死了至少十余日,不是我儿子。”
陈景义的声音微微颤抖,眼神泛红,牙关紧锁,腮帮子高高隆起:
“可我自己的儿子,我又如何不认得?我可是在北平都有名的仵作啊!!”
“北平?”陆云逸面露疑惑。
“我夫妻二人先前是在北平过活,
自从鸿杰从军,来到这边疆之地,我们一家三口便来到这庆州过活,
没办法,孩他娘是喜欢孩子的,孩子在外,她不放心。
但.鸿杰死后,孩他娘几日就哭瞎了眼,
我去衙门报官,去军营大闹,但诸位大人敷衍了事,
就这样,孩他娘疯了,
后来水桶掉入井中,她以为是鸿杰掉了进去,便也跟着跳了进去。”
陈景义的声音如同幽魂厉鬼,在这雅阁内微微荡漾,掀起了一丝丝阴森。
几名女子没了刚刚的风尘气,呆愣在那里,眼神红彤彤的.嘴唇紧密,不敢说话。
“还有什么线索吗?”陆云逸问道。
陈景义连忙从胸口中翻出一本小册子递了过去:
“大人,这是我这几年的追查,自洪武十三年此地重回我大明掌控后,
短短八年时间,就有至少百余名军卒死的不明不白,
有的死无全尸,有的自刎,有的被抛尸荒野,有的干脆去一趟草原,再也没有回来,军报中更是不曾提及。”
陆云逸的眉头皱得愈发深了,如此看来,陈鸿杰身上所发生之事并不是个例。
“他当时的上官叫什么名字?”
陈景义不假思索,立刻说道:“牛三义。”
“牛三义?你说牛三义?”
不等陆云逸说话,一旁的刘黑鹰便发出一声惊呼,脸上带着一丝震惊。
而后在身上连忙翻找,最后在袖中掏出一张纸条,迅速将其打开,递给一旁的陆云逸。
“云儿哥,归营时在宁夫人胭脂铺内闹事的领头之人,就是这个牛三义!”
陆云逸心里咯噔一下,似是被什么击中,脑海中浮现出一彪形大汉身影,脸上带着忐忑与谄媚。
“是他?”
“他是谁的人?”陆云逸看向刘黑鹰,
刘黑鹰瞪了瞪眼睛,所看向在场,众人所幸也无所顾忌:
“庆州中千户所是指挥使丁先智的嫡系,
他一直垂涎宁夫人美色,自从大军来后,他安稳了许多,
但不知为何,昨日又开始去寻找宁夫人。
巧合的是,宁夫人的夫婿也是在三年前死于关外,叫盛学玉。”
众人大惊失色,陆云逸眼眸微阖,想着其中的内在联系。
陈景义立刻说道:
“盛学玉死于洪武十八年八月十七日,同样是外出探查他的尸体我曾去找过,但没找到。”
这么一说,在场之人顿时觉得屋内有一股寒气吹过,让他们有些毛骨悚然。
李妈妈几乎都要躲到刘黑鹰怀里,如同蒲叶的睫毛微微颤动。
陆云逸拿过小册子在上面来回翻看,发现上面只有人名与死亡地点时间以及仵做的验尸结果。
他抬头看向陈景义问道:
“他们二人有做过什么共同的事吗?又或者有什么共同的喜好?
比如共同执行过一项军务,又或者替某些人办了什么事,有无运送过粮草军械等等。”
陈景义想了想,轻轻点头:
“有,中千户所的军卒负责的是北平与庆州的粮草运输,
他们曾共同往来北平与庆州运送粮草,
在洪武十八年,他们曾有过两次运送粮草经历,但都不在同一车队。
而且几乎所有中千户所的军卒都参与过此事,我曾经排查过,但什么也没查出来。”
“会不会有人在其中夹带私货,而后被发现,所以有人才要杀人灭口?”
陆云逸又将心中猜测说了出来,
在历朝历代的边疆之地,此等状况都无法避免。
尤其是如今朝廷盐铁茶糖等一些物资都是官营,
虽然有开中法,茶马互市,等一些用粮食换取物资的正当渠道,
但终究还是赚得太少了,
所以边疆之地的军卒通常会与商行勾连,
悄然运送一些紧俏物资,数量不大,朝廷也不会过份追究。
在后千户所时,陆云逸所接替的百户之职,
就是阎三找了此等由头,将原本百户撤职查办,他才得以上位。
陈景义缓缓摇头:“已经查不到了,我只是一个普通军卒,接触不到那些粮草的往来账目,